第16章 理想

“宿，宿主大人……”系统有些小心的问道。

安诺雨抱膝坐在灵魂世界里，无力感布满了全身，无法消散。她将头埋在膝盖里，脑海里蓝鱼的嗤笑忽隐忽现，红瘤们狂欢似的围着她转圈，好似在庆祝胜利，同时又在嘲讽失败者的落魄。

安诺雨动了动手指，樱桃样的分叉之一挂着最后一颗时间回溯果。赫连淡淡的笑容浮现在眼前，安诺雨藏在臂弯里的眼睛垂下些许。

系统看着宿主一言不发的坐着，总觉得对方的心理健康指数在直线下降，可它并不擅长安慰，此刻更是不懂宿主低落的原因。

相比其他人，宿主活了下来，难道不是件开心的事情吗？

安诺雨不管再怎么深呼吸，悲伤与恐惧都无法从胸中消散。

就算有了系统……有了主角光环……有了那么多的金手指，她也无法改变那些人的结局吗？

灵魂世界里没有空气也不会有风，如果没有人说话，四周便会静的可怕。

安诺雨看向脚边精致的绿皮小书，那是赫连的日记。她将小书捡起来。被精心呵护的皮质书封触感柔软，刻写在上面的字迹意外的多是圆润的笔画，但唯有的几笔竖线锐利坚定，相比她的主人，少了分冰冷，多了份郑重。

回想起昨日她那戏剧性的登场，此时的她却像是过了数月一般感到惆怅。仔细想想，如果不是赫连，她甚至活不过末世的第一天。那双可怖的眼睛好像永远都那么淡漠，却也一直都认真的望着自己。

赫连是故意带她来这里的吗？赫连是故意想要害死那些人的吗？那个小偷是个巧合吗?原本6人的学校一夜之间变成了9人，就算赫连和她不来，这里也会被蓝鱼洗劫吗？

有着这样的理由，我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吗？

安诺雨展开大字倒在纯白的地面上。她看着系统在天上漂浮，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庞大的可怕。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人和事物都与从前天差地别。她一开始有着金手指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末世的人类早就不在食物链的顶端了。

第75年的末世，普兰特已经进化，65年的差距，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生物发生了异变。人类的处境已经发生了变化，而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死亡发生。

“我……会习惯的。”

安诺雨眼眶发红。赫连微笑着漠视尸体的模样让她感到可怕，然而更可怕的是，她觉得那才是自己理想中的样子。

记忆中温柔的阿凡永远放不下无辜的人。她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濒死的时候想起他的事情了。她自认识阿凡的那一天起就被对方的气息所吸引，永远温顺柔和的阿凡有着她所向往的七情六欲。

看见怪物会害怕，看到伤患会心痛，帮助他人会欢喜，受到喜爱会害羞。

在无数的战斗中，安诺雨的情绪早已被理智掌控，无法规划的紧张感会妨碍战斗，过度的兴奋会露出破绽。早在她不曾发觉的时候，情绪就已经被当成碍事的物件抛弃在心底。

她向往真正的强者，她们精密如器械，能够毫不留情的泯灭敌军。她又怀念儿时的骄纵，欲望的展现让她感受到自我的存在。

然而，封尘的小箱子已经彻底腐朽，她已经无法回头，无法像过去的自己那样真实的为别人的死亡感到悲伤。

“抱歉啊，阿凡。”安诺雨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拯救别人这种事我做不到啊……。”

我只是一个卑劣的人类，光是变强，就花去了我全部的力气。

雷电生成的白色光点落在安诺雨的心口。

但等我变得像赫连那样强大的时候，可能就连现在复杂的心情都不会有了吧。

安诺雨抬手将时间回溯果猛地扔掉，果子在落地前被系统回收，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不顾被捏皱的封皮，像是要把它融入心口一般，安诺雨紧紧的抱着那本小书。

“宿主大人……。”系统的声调低了下来，它缓缓靠近宿主，表情框里的悲伤脸好像要落泪一般。

“系统！”安诺雨猛地做起，把系统吓得一个火箭弹射。看到宿主的脸上没有泪痕，系统反而有些诧异。

“你居然敢骗我这里的时间是暂停的！”系统不诧异了，系统现在想劈叉。

怒气满满的安诺雨恶狠狠的掏出训诫教尺，浑身一副算旧账的气势，那还有悲伤的影子。

“系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半空中的蓝色荧幕无限汗颜：“系统的原句是：时间的流速相对外界也是暂停的。宿主大人你肯定是记岔了。”

“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

“那东西放进来怎么会拿不出去？”

“这个……系统查询中，请稍后再拨。”

“系——统！！！”

安诺雨在灵魂世界悄悄发泄了很久，等她出来的时候，自己还维持着跪姿。她看向操场上的血迹，合十的双手依旧虔诚的摆在胸前。

赫连找回了自己的黑袍，此时的她正站在安诺雨的身后，侧身望着缓缓离去的巨型普兰特。

蓝鱼幽鸣一声，快速的扑打了两下翅膀，它重新幻化成鲸鱼的样子，身体的一侧少了一个鳍。安诺雨望向头顶的庞然大物，却不再觉得它的叫声是在嗤笑，仿佛心里的某物产生了变化。

赫连收回视线看着身前跪拜的瘦弱女孩儿，心里的思绪在金目中涌动。她从怀中的纸袋里掏出一条包好的东西，递给了安诺雨。

“早餐。”

安诺雨缓缓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包裹并没有做出动作。

风沙被忽来的风吹起，地上的血迹被黄沙掩盖了大半。赫连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再开说口。

“……谢谢。”

安诺雨双手接过，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打开包裹，里面是裹着肉和蔬菜的粗面汉堡。安诺雨诧异的看向赫连，却只看到一个离去的背影。意识到自己想要叫她，安诺雨赶紧闭上了嘴。我现在可还在闹别扭呢，闹别扭的人怎么能先开口示弱呢。

安诺雨起身拍了拍膝盖，一转身又发现自己的身旁插着一把蓝色匕首，这是茉莉的遗物。安诺雨拿起了它，冰冷坚硬的手感和另一只手上温热的柔软食物产生了对比。她抬眼望向远处的人，缓缓握紧手里的东西。

“等等我！”

紫色的树叶风中起舞，一身狼藉的少女追上身着黑袍的长发女子。少女将一把匕首别在腰后，脏手蹭了蹭上衣，张嘴啃了一大口面包。

黑袍女子偏头看了她眼，没有说话。

天空一如往常的沉闷，报废的车辆翻到在公路一侧。少女狼吞虎咽，吃的两腮鼓鼓。

“那……那个。”

“赫连。”

“赫连……。我们要去那里？”

“市中心。”

“那里有什么吗？”

“……有你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