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证类本草》编撰的历史背景
《证类本草》的编撰,受到北宋尚医风气的影响。北宋帝王大都重视医药。宋太祖通晓医学,《宋史》记载:“太宗尝病亟,帝往视之,亲为灼艾,太宗觉痛,帝亦取艾自灸。”北宋建立之初,朝廷即重视整理编纂医药书籍。宋太祖下令编撰《开宝本草》,亲自撰序。宋太宗未登基时就重视医药,收藏了历代名方千余首,称帝后发布访求医书诏:“宜令诸路转运司,遍指挥所管州府,应士庶家有前代医书,并许诣阙进纳。及二百卷已上者,无出身与出身,已任职官者,亦予迁转。不及二百卷,优给缗钱偿之。有诣阙进医书者,并许乘传,仍县次续食。”从而掀起了民间进献医书的风气。宋太宗命医官王怀隐等人将搜集来的医方分门别类整理,编修了《太平圣惠方》一百卷,收方16834首,并赐序。《太平圣惠方》成为唐慎微《证类本草》“以方证药”的重要文献来源。
嘉祐二年(1057),宋仁宗下令成立校正医书局,命苏颂等人为校正医书官,编校刊行医药书籍,影响较大的《嘉祐本草》《本草图经》即编撰于嘉祐年间。《证类本草》将这两部本草专著合二为一,并续补了大量文献。可以说,没有这两部本草专著的刊行,就不会有《证类本草》的问世。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至宋神宗熙宁二年(1069),校订刊行的医药书籍有《伤寒论》《金匮玉函经》《千金要方》《外台秘要》等,它们成为唐慎微编撰《证类本草》的文献来源。这些医药书籍的刊行,有助于我们从宋代医药学的传承谱系来观察《证类本草》编撰的历史背景。
《证类本草》的编撰受到蜀文化的沾溉。五代时中原动乱,社会遭受大破坏,文化中心南移,蜀地成为五代至北宋时期经济繁荣、文化昌盛的地区。蜀地丰富的动植物资源,也为本草学专著的编撰提供了实物依据。五代前蜀李珣撰《海药本草》,后蜀韩保昇撰《蜀本草》,这些蜀地医药前贤在本草学上的开拓,激励影响了唐慎微。唐氏立志于编撰《证类本草》正是延续了蜀地的本草编撰传统。宋代印刷术广泛应用,使得书籍流通便捷。唐慎微及为他收集文献的蜀地士人,可以便利地阅读到相关文献。
在思想领域,北宋理学对医药学亦有推动作用。宋代理学除了义理之学、性命之学,还有物理之学,宋代理学家李之才与邵雍对问时即已明确了这一点。物理之学,是探索物质世界普遍规律的科学。宋代物理之学又纠正了传统医学不少谬误。二程对神农尝百药提出质疑:“神农作《本草》,古传一日食药七十死,非也。若小毒,亦不当尝;若大毒,一尝而死矣,安得生?其所以得知者,自然视色嗅味,知得是甚气,作此药,便可攻此病。须是学至此,则知自至此。”二程认为是神农观察药物的色、嗅、味,从而认识药性,这是理学家对神农“一日食药七十死”的质疑,用“理”推理还原神农认识药物的过程。以宋代物理之学为视角,揭示宋代理学与宋代中医学之间的内在联系,有利于剔除附加在中医学之上的道德伦理、谶纬迷信因素。把中医学作为一门科学来研究,这是宋代理学相对于宋代中医学而言,可以提供的最大意义和价值所在。
前文所引南宋赵与峕《宾退录》的记载,唐慎微是由蜀帅李之纯(字端伯)招到成都居住行医的。而李之纯曾师从二程,其言行记载于《二程遗书》卷首《端伯传师说》。李之纯重视医药,当是与他受二程“知医为孝”的思想以及北宋理学探讨医理的精神的影响。李之纯与唐慎微的交往,已无文献可考。仅从唐慎微接受李之纯的邀约,举家迁到成都,可知他对于有理学背景的李之纯并不排斥。虽然不能断论唐慎微受到理学的影响,但是唐慎微编撰《证类本草》确是在理学兴起的时代,这亦是《证类本草》编撰的历史背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