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思维:与幸福感相关的大脑模式与思维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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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神经生物学基础

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波特·斯图尔特说过一句关于色情文学的名言:“今天我不会进一步定义(它)……但是只要看一眼,我就知道它是不是。”21世纪之前,神经学家研究幸福(确切地说,是研究所有情绪)的方法还比较简单,他们主要依赖于受试者的自述,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首先,受试者必须具有感知、判断“幸福”的能力;其次,他们还得准确地把它描述出来。直到今天,在众多社会学和心理学研究中,自我报告依然是一种至关重要的数据来源,但过去20年来,PET和fMRI扫描让我们得以更深入地研究幸福的神经生物学基础。“这类研究让我们清楚地看到,人类的情绪不仅仅是模糊的感觉,而是真实、客观、科学的。因为情绪能产生可测量的信号,更重要的是,情绪可以通过实验复现。”驻牛津科学记者迈克尔·格罗斯这样写道。今天,科学家可以更清晰地看到,你高高兴兴地在海滩上散步的时候,你的脑子里正在发生些什么。

不过,大部分人定义为“幸福”的感觉实际上包含了多个不同的情绪层次,因此,它也会激发大脑中不同区域的各种神经化学物。比如说,新鲜刺激的体验和对奖励的期待会让多巴胺淹没与唤醒、驱动、愉悦和运动控制有关的脑区。(对多巴胺的渴望也会激励我们多走一英里去争取奖励。)其他“有关幸福的神经化学物”还包括γ-氨基丁酸(GABA,它会减缓脑内突触脉冲,带来宁静与幸福的感觉),血清素(存在于脑部、消化道和血小板里,能带来平静、自信和安全感),催产素(带来亲密感,加强我们与他人之间的联系)。多个神经元通过脉冲信号通讯,共同达到阈值完成“激发”,将“动作电位”传递给目标神经元。动作电位决定了神经元的行动类别(运作)和速度(频率),抑制、减缓或加速脑部对环境的响应。这些神经化学物不光会影响边缘系统(“情绪脑”),也会传递到更高级的皮质层,让我们做出寻找幸福和快感的行为和决策。因此,和其他情绪一样,幸福也是涉及整个大脑的一种现象。2013年,研究者公布了第一批脑部情绪活动模式“地图”。

奥里格纳河与蒙隆梅海拉河在匹兹堡汇合形成俄亥俄河,卡内基梅隆大学就坐落在这里。这所大学幸运地同时拥有研究社会科学、决策过程的跨学科院系和世界级的戏剧学院,这里的演员需要接受感受情绪的专门训练,这是他们的基本功。为了探索大脑中各种情绪的“神经签名”,研究者请演员接受fMRI扫描,并要求他们表演九种不同的情绪:愤怒、嫉妒、恶心、骄傲、悲伤、恐惧、渴望、羞愧和幸福。(请注意,这九种情绪中只有两种可以算是积极的,也许是因为研究者对唤醒和社交比较感兴趣,所以他们把“平静场景”设定为基准线。)通过扫描我们发现,不同的情绪会分别点亮脑内多个区域,各自形成复杂的激活图案。“和其他许多复杂的想法一样,情绪体验由一系列神经回路共同表达。”该研究的作者写道。不同情绪的激活图案准确度很高,研究者请同一组演员做了第二次fMRI扫描,然后把两次得到的图案进行比对,结果发现,计算机以第一次的扫描图案为蓝本识别情绪的准确率达到了71%~91%。(有趣的是,计算机识别“幸福”图案的准确率高于其他所有情绪,我觉得这意味着把幸福传递给他人非常重要。)

如果幸福和其他情绪可以在脑子里产生独特的激活图案,那么如果你反复激发“幸福图案”,会出现什么结果呢?我们能把“不高兴”变成“乐天派”吗?考虑到神经可塑性的存在,这样的事情或许不是天方夜谭。如果说积极的情绪像特氟龙(聚四氟乙烯,英文缩写为PTFE,俗称“塑料王,哈拉”),那么负面情绪就是魔术贴,这完全出自我们的生存本能:我们就是会对负面的体验投以更多关注、产生更强的响应,因为要不是这样,人类就活不到今天。不过,正如神经心理学家里克·汉森在《重塑正能量》(Hardwiring Happiness: The New Brain Science of Contentment, Calm, and Confidence)中所说,如果积极的体验(1)足够强烈,(2)足够新鲜,(3)出现的频率足够高,(4)我们注意到它的时间足够长,那么这些体验会加强脑子里的“幸福”神经通路,从而让你更容易感受到正面情绪。

这是怎么做到的?强烈新鲜的体验会提高体内的去甲肾上腺素和多巴胺水平,促进海马体内形成新的突触,从而创造出新的神经结构。频繁的正面体验又会让那些经常同时激发的神经元联系起来,加强积极的神经通路。专注于这些积极的体验能够帮助我们进一步加强这些神经通路。“心理活动即神经活动,这些脑内活动就像河里的涟漪,它不会对河道产生长期影响,”汉森写道,“不过,强烈持久或反复出现的心理/神经活动——尤其是有意识的那些——会在神经结构中留下深刻的印记,就像波浪反复冲刷河床。”11(水的比喻经常出现在与意识/大脑有关的作品中。)

杏仁体的主要功能是对刺激(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做出反应,帮助大脑建立正确响应。太多的负面刺激会产生过多的压力激素皮质醇,让杏仁体(和你的大脑)变得对负面刺激格外敏感。汉森指出,有意识地持续关注正面体验有助于延缓多巴胺分泌,增加杏仁体对幸福的敏感度。(多巴胺是个好东西,不过和所有好东西一样,它很容易让人上瘾,无论刺激多巴胺分泌的源头是好是坏。看起来或许有些反直觉,幸福和移情固然重要,但对这些感觉上瘾依然值得顾虑。“移情会让你在当下感觉良好,但从长期来看,它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加州州立大学国际管理荣誉教授洛丽泰·格拉齐诺·布雷宁这样写道。)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证明了自然世界与人类幸福之间的紧密关系。2009年,韩国的研究者利用fMRI扫描记录了受试者在观看自然风景和都市风光照片时的脑部活动。结果发现,人们在看到自然风景时,前扣带回和基底核(与积极期待、情绪稳定性和激发快乐回忆有关的脑区)会出现较强的活动。12但实验室里的研究是一回事,人们真正身处自然中的感受又是另一回事。而且,“自然”的定义过于宽广,几乎包含了所有的生态系统,从镇上的公园到无垠的大海。这时候我们不妨再看看欧洲那些朋友的研究,他们调查了人们在哪些地方最快乐,与水有关的场景得分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