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伊威尔的社会政治哲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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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前本体论思考

关于杜伊威尔的十五个“样态”,笔者出于行文需要在绪论中简单提及。下面我们就来详细探讨,为了更好地理解杜伊威尔的“样态”论,我们来想象这样一个场景。

坐游船于美丽的贝加尔湖,虽置身于同一个“西伯利亚明眸”,有的游客思考着国际形势的变迁,有的感慨于风景的宜人,有的陶醉于心灵的恬静,有的甚至会考虑依傍于贝加尔湖修建一座游乐场的经济价值。对同一个事物,人们的想法竟如此不同。

让我们反思上面的画面并将其转化为哲学思考。我们能发现什么呢?看待和经验同一个事物存在很多不同的方式。有的人看到的是事物的经济属性,有的人看到的则是审美的、历史的,抑或是社会的属性。或者我们也可以这么说:有的时候我们注意的是事物的这种属性,有的时候我们关注的是事物的那种属性。哲学问题出现了:为什么我们经历和看待事物的方式竟如此的多样?以多样性的方式看待事物如何可能?

很多人说看待同一种事物的不同方式反映了人们有不同的观点和经验,这些不同是由于人们的兴趣、受教育的程度和生长环境的不同而造就的。人们对事物的观察绝不是纯粹的或者客观的,而是主观的、个人的和具有文化倾向性的。我们甚至可以说我们看到和经验的事物是我们的意识自身构造的产物。这种观点会导致一个令人困惑的结论:在我们感知和意识的范围之外不存在真实的世界。

这种观点是很多哲学家的宠儿。伊曼纽尔·康德通过《纯粹理性批判》揭示我们永远无法认识到事物本身的存在方式,我们所看到、经验到、认识到的仅仅是事物向我们的知觉所展现的内容。康德认为,当外物呈现在我们意识面前的时候,我们不是被动的接受者,而是主动的选择者。人们会根据自己的需要重新整理呈现于知觉中的外物。在这个意义上,人们认识到的并不是现实本身,而是意识所建构的现实。

众所周知,尼采的认识论是虚无主义的,在认识当中,人自身建构了现实。但是对尼采而言,并不是思维建构了现实,而是语言组织了现实的结构。语言的结构决定了我们对现实的诠释。尼采认为在我们诠释的背后不存在一个所谓真正的现实,我们所面对的全部现实仅仅是我们的诠释和视角的建构。后现代思想家,包括米歇尔·福柯和雅克·德里达皆持有类似的视角主义和建构主义。

上述的各种理论都可以作为本节开头问题的可能答案。康德提出人类拥有特殊的认知结构,在这种结构当中主体性和主体间性同时发挥作用并产生了认知。用康德的话来讲,主体是一个先验的主体。在尼采和后现代思想家那里情形不同,一个主体分裂为许多不同的主体,虽然这些主体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文化和意识形态模式的影响。

但是,我们在事物当中看到的多样性也可以用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来解释——认识的多样性并不构成我们认识现实的障碍,也不是我们否定现实存在的理由。恰恰相反,多样性反映了人类知识丰富多彩的内涵。我们对事物认识的不同不是因为我们将自己的意识强加于现实,而是因为现实本身是丰富多彩的、多面的,并通过不同的属性展现自身。我们所看到的、所经历到的现实就像一个被切割的钻石,它有很多面,每一面都闪烁着钻石的光辉,每一面都是钻石的真实属性,都是我们认识这个钻石的必要条件。

按照这样的思维方式,我们对同一个事物所产生的多样性认识就始因于事物属性本身的多样性。这个观点就是杜伊威尔哲学本体论的基本表现形态。这个理论的提出和系统性建构由杜伊威尔完成,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解释我们往往采取不同的方式来看待和经历同一种事物的现象,而且这种理论同时展现了事物存在的不同方式(样态)。“样态”理论是关于事物存在属性和方式的理论,它揭示了事物存在的不同方面(样态)。我们这里所说的“事物”含义非常广泛:它包括物体(比如说石头、植物、动物、人类等)、事件(比如说风暴、音乐会、战争等)和社会关系(比如友谊、商业、大学、教会等)。Chaplin, Herman Dooyeweerd: Christian Philosopher of State and Civil Society, p.34.

同时我们还必须知道事物存在样态的多样性仅能部分地解释为什么我们的认识常常不同,因为即使我们的意识都集中于同一事物的同一个样态,我们的认识也常常出现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