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坤为地（）

坤卦六爻全阴，为《易经》第二卦。据说殷易《归藏》的首卦为坤，乾卦次之，故而又名《坤乾》；周代殷而立后，《周易》改为乾卦居首，坤卦次之，从此确立了往后几千年乾主坤从的格局。夏易以艮卦居首，称《连山》，与《归藏》皆已失传，应该是融会于今本《周易》中了。孔子当年去宋国，还见到过《归藏》，宋为殷代遗民所封立之国，故而保有此书。此事记载于《礼记·礼运》:“孔子曰：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吾得《坤乾》焉。《坤乾》之义……吾以是观之。”易学史上有“三易”之说，夏、商、周三代皆有《易》，而《周易》集其大成。夏商之《易》未冠朝代名，所以《周易》之“周”有人说是包罗万象、圆融周到之意，正合《系辞上传》第四章所称：“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故不过。”

《说卦传》称：“坤为地，为母……为文，为众。”地道顺势，母爱包容，坤卦基本意象为广土众民，策略则为顺势用柔，文与武相对，不采对抗冲突而以和平协商方式解决问题。经纬天地曰“文”，刚柔交错曰“文”，坤“为文”已明示乾坤配合、刚柔互济的重要。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和合才能运化万物，生生不息。坤卦《大象传》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大地山川起伏，孕育众多生命，君子应效法地道，含蓄包容以待人接物，建立发展深广的群众关系。无论为地为母为文为众，皆有因顺之意，《说卦传》称：“坤，顺也。”依理顺势是坤卦的基本要义。

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元亨利贞”四德，已于乾卦中详细解释，代表合乎自然充满创造性的历程。乾卦卦辞只有“元亨利贞”四字，代表最纯粹的天道天理。坤卦卦辞二十九字，繁复啰唆得多，虽有“元亨利贞”之德，却须满足甚多条件才能落实，可见天理与现实形势之间差距不小，人生奋斗必须深切了解这点，才有在现实中成功实践理想的机会。

“利牝马之贞”就是但书和条件，和乾卦单纯的“利贞”不同。“牝马”即雌马，《说卦传》称乾为马、坤为牛，乾主坤从，称坤为雌马以追随配合乾的雄马，合情合理。据说华北平原上马群奔腾，由一雄马领头带队，其他大批雌马跟随前进，既不争先也不落后，永远步调一致，并驾齐驱。这种配合无间的团队服从精神，正是坤卦所需具备的德行，故而称“利牝马之贞”。牝牡即雌雄，牝牡之合才能孕育后代生生不息。《老子》一书中多称牝牡，并盛称坤阴柔顺之德为万化之源，第六章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穷。”“玄牝”是深远无极最高的道体，是天地的根本，妙用无穷无尽。第六十一章云：“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第三十六章云：“柔弱胜刚强。”以阴制阳，以柔克刚，以弱胜强，以小博大，都是坤卦智慧的运用，习《易》者不可不知。

“有攸往”的“往”字，和“行”字不同，为“行之有主”之意。“行”字即况人迈步向前所留足迹，左脚右脚、左脚右脚之形，漫无目的地闲逛也算。“往”则中心有主宰，设定追求目标与行进路线，经文常称“利有攸往”。无妄卦（）也是四德俱全之卦，初爻称无妄之“往”获吉，上爻称无妄之“行”有灾，显见人一动妄念、妄想就会失去主宰而偏离正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不可不慎。乾为马象征心，坤为牛象征物，心主物从则可，物欲乘权掩没真心必将迷途。乾表天理，坤为地势，依理顺势事事可成，仗势失理终必败亡。

“先迷后得主”有二义：其一，居坤若抢先做主，则成势压理臣僭君，必起纷争骚乱，坏了“牝马之贞”，应当居后配合，才与乾道之主相得益彰。《老子》第六十七章云：“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舍后取先，死矣！”老子处世的三大法宝，慈悲、俭约低调、不敢居先宁愿处后，几乎都是坤顺之德的表现，不争先反能真正主导局面，一味争先自取灭亡。其二，坤卦为重重物势，往前发展本易迷失，警觉后改过回归天理正途。两义皆通，总之，乾天之道清明纯净，下地成坤则有迷失本性的可能，人生修行必须慎之又慎，以免沦落。

行进迷途时必得辨明方向，西南东北之喻由此而生。依后天八卦方位，西、南属阴，东、北属阳：正西为兑（）、西南为坤（）、正南为离（）、东南为巽（）；正东为震（）、东北为艮（）、正北为坎（）、西北为乾（）。四阴卦连成一片与四阳卦相对，恰为太极图分阴分阳互动旋转之象。坤卦为阴卦之首，宜率先垂范谨守阴柔本分，安居西南阴方配合阳卦行事，切勿捞过界闯入东北阳方，而与之相争，故称“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于“牝马之贞”即吉。异性相吸、阴阳和合为朋，坤守阴待阳，乾、坤互动和谐如朋似友，若出阴争阳对立抗衡，朋友关系破裂反成仇敌矣！硬碰硬以弱击强，对坤阴来说当然不利。蹇、解二卦亦强调“利西南”、“不利东北”，面对人我共同的忧患，大家蹇困难行，当然以同舟共济和解为上，正是坤卦“西南得朋”的精神显现。

《易经》卦爻中提到方位，还有升卦（）“南征吉”、明夷卦（）“九三”“南狩”、既济卦（）“九五”“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等，除“东邻”、“西邻”似有先天意味外，皆指后天方位。先天为体，后天为用，经文指示人趋吉避凶，以后天应用为主，合情合理。坤卦所称的“西南”、“东北”应非八方而是四方的概念，上古时期应该还不需精确到对角四十五度的方位，《大象传》中也只提到四方，如离卦（）称：“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姤卦（）称：“后以施命诰四方。”若以“西南”当坤方、“东北”当艮方来解卦辞，则不可通。

 

《彖》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安贞之吉，应地无疆。

 

“乾元”称“大”，“坤元”称“至”，两字字义不同。“大”指至大无外，所有东西皆由“乾元”创生；“至”字依《说文解字》，为鸟高飞至地之象，由天至地，正是坤卦能量的表现，将乾天高远的理想落实于大地上，配合无间，百分之百达成任务。其实即本体论，宇宙人生只是一元，“坤元”就是“乾元”，仅表现的方式不同。“乾元”的表现是“大”，创始万有；“坤元”的表现为“至”，贯彻始终，蕴养万有。

“乾元”称“资始”，为一点原始的生机；“坤元”称“资生”，便有具体的形状。以乾卦六爻比喻，“资始”似初爻“潜龙勿用”，还隐微不显，“资生”如二爻“见龙在田”，已具体可见。再看《序卦传》:“屯者，物之始生也。”乾、坤二卦之后为屯卦，象征开天辟地后有生命诞生，或父精母血结合成胎儿新生命，称物之始生。始从乾来，生由坤至，恰恰是乾、坤交合所生。《易传》修辞用字精密严谨，习《易》者勿忽忽读过，而错失妙义。日本做女性化妆品的大公司“资生堂”，“资生”一名即由坤《彖》而来，依此类推，若做男性化妆品则应称“资始堂”，做婴幼儿保养品该称“始生堂”。

乾元“统天”，“时乘六龙以御天”，居上以统御诸天星体的自然现象；坤元“顺承天”，居下以顺应自然生养万物。乾称“乘”，坤称“承”，天上地下秩序井然，就像卦中爻际关系一样，相邻二爻上对下称乘、下对上称承。坤厚载物应从《大象传》来，《象传》写作在《彖传》之先，《彖传》沿用《象传》语，许多卦皆然。“德合无疆”，天道运转无远弗届，没有任何界限，地德配合天道运行，也没有疆界。乾《彖》称“乾道变化”，坤《彖》称“德合无疆”，无形称道，有象称德，像《老子道德经》一至三十七章为《道经》、三十八至八十一章称《德经》一样。第一章起始即称“道可道，非常道”，讲自然真理；第三十八章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谈人事运用。

大地含容滋养众生，使各类物种皆畅通发展，生生不息。“含弘光大”一语，显然由“六三”爻辞“含章”及《小象传》“知光大”而来，《彖传》创作较后，懂得汲取前贤的智慧以发扬光大。乾《彖》称“品物流形”，坤《彖》称“品物咸亨”，由万物的概括总计进而研究品物的层级划分，乾《彖》最后终结于“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更强调高层与基层和谐互动的重要。坤《彖》往下则申明落实实践之功，牝马与大地的意象相类似，都呈现坤阴柔顺配合之德，正因“德合无疆”，所以奔腾起来“行地无疆”，有无限的发挥空间。君子依据坤德往前奋斗，切勿争先迷途，谨守居后本分才合乎常道。阴阳合为类为朋，坤阴配合乾阳行事，如好朋友互助合作，携手共进。若抢进东北阳方争锋，朋友变成敌人，以弱抗强必败，败后悔改回头，重新修补关系仍可皆大欢喜收场，故称“乃终有庆”。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即认清形势，与乾阳合作，共创瑰丽前程，利西南、不利东北的主旨在此。“应地无疆”，这才与坤地之本色相应，既无纷争冲突，前途发展不可限量。

坤《彖》提出三“无疆”：“德合无疆”、“行地无疆”、“应地无疆”。益卦《彖传》也有二“无疆”：“民说无疆”，“日进无疆”。临卦《大象传》创作早于《彖传》，已有“无疆”的观念：“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地泽临（）上卦为坤、风雷益（）二、三、四爻相连，亦有坤象，苍茫大地无穷无疆，最早形成之初哪有国界州界的划分？众生繁衍之后，加以人类的私心割据才界限井然，也因此而生出无量纷争，伤残多少人命。今日世界已成密切互动的地球村，“无疆”的理念值得大力推行，尽量降低国际人际的种种阻碍，往天下大同迈进。临卦讲自由开放、鼓励创意发扬，为“元亨利贞”四德俱全之卦；益卦“利有攸往，利涉大川”，迁善改过利益众生，“无疆”之词当之无愧。

谈起疆界问题，中国与许多国家接壤，从东北到西南都有些未定界争议，若不能敦亲睦邻同时又顾及主权尊严的话，麻烦也会不少，再加上海疆空疆的有效领域采油开矿等，确得敬慎费心。展开中美两大国的疆域地图，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美国的州界为直线，中国的省界则为委曲婉转的曲线。直线是办公室里划分出来，曲线才是自然山川形势的天然分界，太行山以东称山东、以西称山西，黄河以南称河南、以北称河北等等。由这点或可见微知著，中美两国人想法做法的不同，未来所谓G2的竞争与合作，谁负谁胜出天知晓？再如西方宗教的十字架为直线造型，佛教的“卍”字已有曲转之意，中国的太极图则外圈圆融内界也是S形曲线波荡进退，这些重要的文化符号给人什么启示呢？

《文言传》称：“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显然写作还在《彖传》之后，以诗歌似的韵文体称颂坤《彖》的境界。后得主而有常，意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含万物而化光，实即“含弘光大，品物咸亨。”坤道其顺，承天时行（念“银行”的“行”以谐韵），就是“乃顺承天”。坤《彖》也是以韵文写作，“君子攸行”（念“航”）、“乃终有庆”（念“枪”）等等。至柔、至静一旦阴极转阳，可变成至动、至刚，此即“大衍之术”的占法中老阴“六”能量特高之理。《老子》四十三章宣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七十八章亦称：“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研习坤卦，必须深悟以柔克刚的道理，人生行事运用无穷。

旧批注坤卦卦辞，有不同的断句：“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参证《文言传》的说法，显然错误，还是“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正确。“主利”二字不成辞，且与蹇卦“利西南，不利东北”、解卦“利西南”的卦辞不合。古经未有标点断句，断的不同含义即有差异，这也是过去读经的一种基本训练，所谓《十三经注疏》的厚厚典籍，若无现代标校处理，将浪费多少青年学子的心力？坤卦强调“得主”、“得朋”、“得常”，乾主坤从，彼此朋友往来才是可大可久的常道。

乾《彖》称“万国咸宁”，坤《彖》称“品物咸亨”，“咸”即下经首卦之咸（），本为最自然的阴阳感通互动之意。地人都有和谐感应的作用，易理圆融无碍，易占极数知来，皆源于此。《系辞上传》第十章有称：“《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

 

《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我们远眺太空，日月星辰光辉灿烂周转不息，天体运行的法则似乎简易而和谐，回观身处的行星地球，却见山河大地蜿蜒起伏障碍重重，行进绝不容易。这就是天行和地势的差别，所谓形势比人强，理想再高远，仍得因顺现实形势以求实践。坤为广土众民，其势坚凝庞大，必须深入了解各地风土民情，做好人群关系，宽厚照顾民众福利，才能任事成功。载有容载、运载之义，愈有包容人的器量，愈能启动民力运转无穷。

坤字从“土”从“申”，表示能将崇高的天道理念充分伸张实现于土地中，含义极为丰富。“申”字为甲、由二字的合体，兼具二字的含意。“甲”为田中栽培作物深入札根之象，容易有最新最好的生长效果，所谓甲级甲等；“甲”又是十天干之首，代表新时运新纪元。“由”为田中作物顺性自然发育成长，不拉也不压，所谓自由自在即是。“申”字即向下深入扎根，向上自然成长，修善因遂结善果，根深叶茂，本固枝荣。

懂得以上之义，可彻悟豫（）、蛊（）、颐（）、巽（）四卦的宗旨。蛊卦卦辞称：“先甲三日，后甲三日。”体制改革须深入彻底，以破旧立新，求取最好的绩效。豫卦“九四”爻辞称：“由豫，大有得。”顺自然趋势去预测，一定精密准确，大有所获。颐卦“上九”爻辞称：“由颐，厉吉，利涉大川。”顺自然养生，饮食起居不违时令，身心肯定健康，安度疾病忧患。巽卦《大象传》称：“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彖传》亦称：“重巽以申命。”人生在世，当深切了解自己的天命，量才适性去奋斗，方易有所成就。

乾《彖》称“品物流形”，坤《象》称“地势坤”，由物形累积发展到厚势，也是自然造化的过程。《孙子兵法》的《形篇第四》、《势篇第五》、《虚实篇第六》，义理结构紧密，战略战术一气呵成，《易经》的卦爻世界所探讨的，也无非就是宇宙万有的形势虚实。

乾、坤两卦的《大象传》，一是先做好自己，二是再搞好群众关系，以乾自强，以坤容物，合起来几乎撑起了中国人整个立身处世的人生观，影响非常深远。清华大学的校训也依此而立：“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占例

问事占得不变的坤卦，以卦辞卦象判断即可，一般来说，对策与乾卦相反，由于缺乏资源实力不足，不宜积极主动，只能顺势用柔静待时机，或借力使力以巧劲突破。

当然，维持好的群众关系，不惹是生非很重要。君子斗志不斗气，凡事包容，凡事忍耐。另外，坤卦也是十二消息卦之一，时当阴历十月，占得坤卦，可能所问之事在该月份会有结果。

● 1993年11月底，我仍陷在出版公司的股权斗争中。老板债务深重，大股东虎视眈眈，董事会对峙紧张，我所带领的经营团队处夹缝中，不易周旋。当时苦思，如何积极部署以求自保？占得不变的坤卦。结论也是很清楚，两虎相争，还是所有权最大，经营干部拥有股权太少，根本使不上力，只能顺势以观。

● 商场的买收并购、弱肉强食屡见不鲜，丛林法则中往往政权也会扮演一定角色，就算避嫌不直接介入，所谓不怕官只怕管，主管当局肯定有很大的影响力。2007年5月底，我到学生亲戚家做客，他是台新金控集团老板的特助，正为合并彰化银行之事困扰。老板急着想在次年3月台湾选举前搞定，以免政党再轮替又逆转翻盘。我受托一占，得出不变的坤卦，显然企图难成，自有资源不足，以民购官使不上力。后来事势发展果如此占，不仅选前未遂，国民党胜选后更戛戛其难，吞不下也吐不出，难受极了。

● 2006年7月上旬，我给学生讲三十六计与《易经》的关系，其中“远交近攻”的占象为不变的坤卦。坤卦顺势用柔，利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深刻周知地形地势，做出最佳的战略选择。

初六。履霜，坚冰至。

《象》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

 

坤卦为阴历十月卦，相应节气为霜降经立冬至小雪，初爻即以霜降为象。秋冬之际，夜露凝结成霜，人们早起时一脚踏到霜上，踩个透心凉，这时就该警醒天候会愈来愈冷，终至地面冻结成冰，坚不可化，路道难行。换句话说，有什么行程都得及早规划，赶快完成，再晚就不能走了。驯致其道之驯，有因顺之意，驯服猛兽不可操之过急，久了自然顺从。坤为大地，履为脚踏实地，人生第一步就有冻土霜寒之感，立足真正不易。“履”也是《易》卦名，排序第十，卦爻以履虎尾为辞，可见艰险。离卦排序第三十，象征人类文明，初爻爻辞亦称：“履错然，敬之无咎。”文明发展真得敬慎，不能走错方向，否则会有毁灭性的浩劫降临，如四爻所述：“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

《文言传》解释此爻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易》曰：‘履霜，坚冰至。’盖言顺也。”天寒地冻，积霜成冰，人生行事亦然。一家行善，日积月累，必创造许多福报为众生共享；一家长期为恶，必造甚深罪孽祸国殃民。“殃”字义深，中央为非作歹，周遭群众倒霉，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人生在世，光自己好不行，别人造业你靠得太近也会遭殃。臣弑君、子弑父，政治社会风气败坏，也非一日形成，而是经过了一段渐渐变化的历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错在当初没提早警觉认真防范。“辩”同“辨”，慎思明辨以防微杜渐很重要。

《老子》第六十三章称：“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六十四章亦称：“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其言恳切易懂，其意深稳厚重，正合坤卦初爻之理，人事必有恶化、僵化之征兆，及早除霜容易，破冰可就难了！

本段《文言传》的解释，被司马迁引用于《史记·太史公自序》中，作为孔子深虑忧患发愤作《春秋》的原因：“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故曰：‘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天下大乱本于人性迷失，欲拨乱反正必须正本清源，恢复人性，故而坤初爻变为复卦（），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失之毫厘，差以千里”之言，不见于今本《易经》，《易纬》中倒有之。其实，复卦初爻“不远复，元吉”，上爻“迷复，有灾眚”；无妄卦初爻“往吉”，上爻“行有眚”；噬嗑卦初爻“屦校灭趾，无咎”，上爻“何校灭耳，凶”。这三卦都有“失之毫厘，差以千里”之义，《易》卦由初至上，本末终始的对照往往发人深省。

依春秋史实来说，“子弑其父”跟“臣弑其君”是一回事，年轻的王子为争大位才向老爸动手，权欲熏心致使伦常乖乱、泯灭人性，乱臣贼子深可忧惧，后世英明如唐太宗等皆不可免，可见余殃深重。由此亦可知“世及”乱制之非，权力垄断的不合理如不彻底打破，永远解不了业障轮回的格局。乾卦不以“飞龙在天”为尚，揭示“群龙无首”之义，《彖传》结语宣称：“首出庶物，万国咸宁。”的确是看到了人世问题的关键。

占例

● 台湾十多年前流行讲德川家康，主张以德川为师，1998年11月底我看过《德川家康全集》后，起念一占，问其建功立业的特色为何？结果得出坤卦初爻动，也是至柔克至刚。日本战国时期群雄并起，互争锋芒，织田信长、丰臣秀吉都曾称霸天下盛极一时，最后不免败亡。德川对这些枭雄谦卑服事，绝不正面起冲突，深通“利西南，不利东北”之道，稍有紧张立刻低调化解，遂成统一之功，而开创了幕府时代。东方民族特有这种坚韧的忍耐力，汉朝开国元勋张良、韩信即然，张良遇黄石公拾鞋与韩信受胯下之辱的故事脍炙人口。另外，春秋末吴越相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甚至亲尝夫差粪便事，更令人警醒。

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

《象》曰：六二之动，直以方也；不习无不利，地道光也。

 

“六二”阴居阴位中正，为坤卦的正位，厚德载物的模范。乾为君，以上卦“九五”中正“飞龙在天”为主；坤为众，以下卦“六二”“直方大”为主。本爻爻变为师卦（），《大象传》称：“君子以容民畜众。”亦有坤卦厚德包容的精神，《彖传》则称：“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以”为“因”，“能以众正”即能因顺众人本具之正，善加呵护诱导，可成王道天下。此理在乾卦《彖传》已说得很清楚：“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坤卦六二的中正质量，以及包容万物的美德，确能具体实现天道。

“直方大”三字，言简而义丰。《论语·雍也篇》记子曰：“人之生也直。”人性出于自然，本皆相近朴直，受后天种种习气污染才偏离愈远。《卫灵公篇》亦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坤为广土众民，以“直”称之，肯定先天本性的真实自然，不假伪饰雕琢。“大”指乾道，《易》例阳大阴小、阳实阴虚。“方”为方法、规矩，作动词解，即中规中矩地仿效学习。“直方大”，讲的是阴从阳、地法天、坤效乾。坤阴秉其柔顺含容之性学习乾阳之道，正合卦辞所称“利牝马之贞”，故而下称“不习无不利”。本性朴直，不受习气污染，无有不利，为“地道”之光。《小象传》称“六二之动”，正是《文言传》所称的“坤至柔而动也刚”；“直以方”，则为“至静而德方”。坤阴由静转动，展现极大的行动能量，可以发扬善性，动员群众。

《老子》第二十五章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坤卦“六二”“直方大”，就是“人法地，地法天”，向自然之道学习。“天圆地方”之“方”，切勿误解为几何形状，其实讲的是哲理运用。《大戴礼记·曾子天圆》中有记述：“单居离问于曾子曰：‘天圆而地方者，诚有之乎……’曾子曰：‘天之所生上首，地之所生下首，上首之谓圆，下首之谓方。如诚天圆而地方，则是四角之不掩也。参尝闻之夫子曰：天道曰圆，地道曰方。'”诸天星体周转运行，圆融无碍，地球模拟仿效也是圆形运转，地圆地动之说中国古已有之，不可厚诬古人的智慧。《系辞上传》第五章称：“成象之谓乾，效法之谓坤。”“成象”即天圆，“效法”即地方。第十一章称：“蓍之德圆而神，卦之德方以知……神以知来，知以藏往。”蓍草分合运转如乾，可占筮探测未来，《易》卦已有确定内容如坤，随时提供检索。“方”为后起仿效之意，例如现代跨国企业自创品牌为“天圆”，搞仿造或代工生产者就是“地方”了！善于跟进学习也是优点，坤阴资源有限，不必强做自己做不来的事。

《文言传》解释此爻云：“直其正也，方其义也。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则不疑其所行也。”“六二”阴居阴位中正，朴直自然为其正当的秉性，效法乾阳理所应为。君子敬慎持守，以正直内心，认真向外学习以发展事业，内敬外义都确立后，一定会有很好的群众关系。所谓“德不孤，必有邻”，依理顺势为其所应为，既有自信，也赢得别人的信任。

坤卦有母性慈爱的本质，女人结婚生子后母性自然流露，完全不需事前学习，《大学》谈治国齐家有云：“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六二”爻辞所称“不习无不利”，合于女性为母则强之理，一般善良百姓未必受高等教育，言行却自然合于天理，反而是知识分子心术坏的不少。禅宗六祖惠能大字不识，顿悟自性成佛，尤其发人深省。

占例

● 2010年2月中，我和几位学生去拜晤老师，他虽已高龄105岁，精神气势仍矍铄，批评时事指点江山，骂起人来淋漓痛快，连讲几个小时不见疲累。照说他还能继续给学生上课，薪传中华文化，但为收养数十年的义子劝止。我入师门近四十载，承教深重，心中也有感慨。老师说他还想再活五年，多看看中国与世局的发展，若天能假年，岂不是110岁的老神仙了？回家凝神一占，得出坤卦二爻动，爻变为师卦（）。看来老师秉“直方大”的正气，没有嗜欲习染，还真能活过旷古高龄。师卦卦辞称：“贞，丈人吉，无咎。”好一个“丈人吉”！好一位大智明师！衷心祝老师身心康泰，松鹤延年。

● 2010年10月上旬，我在复建时两手得空，心念一动占问伏羲、文王、周公及孔子在《易经》集体创作上的贡献，以验证传统所称的“四圣真经”之说。周文王的部分得出坤卦“六二”爻动，有师卦之象。文王仁善，“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堪称地道之光。羑里城拘囚演《易》，以生命体验启发无数后人，“德不孤，必有邻”，成万世之师，“能以众正，可以王矣”！

● 我结婚三十多年，育有一女一子，都从经典上取名。姐姐叫真仪，取大易“太极生两仪”之意，这是我老师为同学们生子所拟的名字库中的一个。弟弟叫春麟，取《春秋经》太平世“西狩获麟”之意，则为我为子命名，希望他长大成才。中华经典最精深的就是《易》与《春秋》，微言大义，双璧联辉，这对子女我也珍爱有加，期许他们人生发展顺遂。女儿自幼聪颖，对文字感应很强，2006年在台大外文系就读时参加校内文学奖征文，以《父爻》一文荣获小说第三名，写的是她随堂听我一年半《易经》课的所思所感。这篇小说试作，取材特殊笔法新颖，颇获识者好评，也转载于当年父亲节《中国时报》的“人间副刊”，并获选入年度小说选，可谓一鱼三吃，雏凤清于老凤声，很热闹了一阵。

“爻”字上下两个叉，上古结绳记事的时代，代表层出不穷的问题；积爻成卦，“卦”即悬于高处便于日思月想的问题群组，一旦想通了就将绳结解开，心中再无挂碍。今本《易经》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精深智慧，大体就是这样长期累积集体创作而来。“学（學）”字依甲骨文解释，为小孩子双手玩爻之象，一旦启蒙有得、开了见识，即为觉悟的“觉（覺）”字。然后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代代相传，形成博大悠久的民族文化。懂了“爻”字之意，再看“父”字当下便可会心：原来为人父者，须得解决自己那一代的问题，却很难也毋须连子孙的问题都预先解决，应该留给子孙，以训练他们负责且成长。女儿《父爻》一文虽是文学创作，此意体会得深，我看了感动欣慰。

她初试啼声之后，忙着毕业及赴英留学，牛津拿了文学硕士返台，又投身出版业任编辑，倒未继续创作。我觉得有些可惜，2010年5月底算她未来五年的创作前景，得出坤卦“六二”爻动。“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完全不用担心，虽然长期没写，一旦想写仍清新自然，隽永可喜。我这点舐犊护犊之情，当有厚望焉。

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象》曰：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或从王事，知光大也。

 

三爻为人屈居下位，必须懂得忍耐，以免当下遭凶。“含”字意深，口中含物，既不吐出也不吞下，就让它慢慢化掉。人生遭遇横逆屈辱，含辛茹苦，默默承受，绝不当下反弹，也不愤恨强吞，完全不给对方继续挑衅的借口。《诗经·大雅·烝民》有云：“柔亦不茹，刚亦不吐。”坤“六三”阴居阳位，心中自有光明章法，却含藏不露，等恰当时机才发出，以这种谦卑低调的方式从政，不求主导有成，却能得善终。爻变为谦卦（），卦辞称：“亨。君子有终。”这种智慧既能自保无咎，又可将心中的主张最后发扬光大，确实值得修炼。《彖传》中所称：“含弘光大，品物咸亨。”即指此爻而言。“章”字与“可贞”二字，涵蕴亦深，往后我们还会常碰到，多加体会，人生行事会稳健得多。

《文言传》称：“阴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以“美”解释“章”字，内在有美而含蓄不发，从政懂得谨守本分不僭越，可代乾道行事而获善终，这是一般做幕僚或部属应有的规范。“地道、妻道、臣道”三句拖沓累赘，很像是早先的注解混入本文，反映了旧时代人闭锁的观念，有违《易传》开阔豁达的风格，可视为衍文而删除。删掉后文气更顺，义理亦通。

占例

● 2010年3月初，我多年前教过的一位学生偕夫婿从新加坡来台省亲，约我餐叙。她先生已从外商公司的高干退休，离开北京选择了入籍新加坡终老，但两人仍想周游世界，预计每五年选一国家长住，习其语文通其风俗，并与当地人民深交往来。这样的想法很吸引人，但瞬息万变的国际形势会让他们遂其所愿吗？于是我当下便占了好几卦，试问一些重要的国家或地区未来五年的运势，其中美国即得出坤卦三爻动，爻变为谦。

金融风暴后，老美债务沉重，国力大衰，号令全球已有困难。乾卦“时乘六龙以御天”行不通，可能改用坤卦阴柔借力的策略来周旋，例如大打以美元优势为主的货币战争，逼含人民币在内的亚洲货币升值，将美国的问题转成全世界的问题等等。“含章可贞”，其中章法谋略不可不防，若不慎上套，等美国恢复元气以时发，新兴国家就得吃亏了！

● 台湾有兴趣学中医的人很多，未必走学院科班养成的路子，不少民间拜师或自学成功者，这种现象可能也是中医所独有，值得省思玩味。谭杰中便是其中之一，日文翻译出身却走上了热爱中医之路，教学研独树一帜。2009年10月中出版厚厚一部《经方本草助读》，还标明只是第一册，其中第一篇为《调阴阳：古医家与古道家的性教育》，已先以抽印本行世，一时洛阳纸贵，很多人趋之若鹜。食色，性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真说得一点没错，我看完后占其论述有道理否，得出坤卦“六三”动，爻变为谦。

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易经》可是调理阴阳的大师，回答这种问题精准利落。坤卦讲究顺势用柔，深根入土后再开枝展叶，三爻为行人道之位，须懂得含蓄敛忍的工夫，等时机成熟之际才汹涌勃发，如此才能兼顾到阴阳双方的动态平衡，从而产生最和谐美满的结果。谦卦《大象传》称：“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裒”为引聚，阳施阴受，称心如意，真是不亦快哉！坤卦《彖传》称：“含弘光大，品物咸亨。”阴阳互动顺畅，自然孕育优质的新生命。

六四。括囊，无咎无誉。

《象》曰：括囊无咎，慎不害也。

 

“六四”阴居阴位，处执政高位，很懂得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极度收敛，谨言慎行，以免遭政治迫害。“括”是固结不解，将布袋口用绳子扎紧，不漏一点风，以求无咎，由于不求表现，当然也得不到称誉。所谓“名满天下，谤亦随之”，有誉就会有咎，无誉反能无咎。算数的加减乘除四则运算，括号内的项目自成体系，处理完了再与括号外的合并计算，括号提供了保护内在的功能。“六四”接近权力核心，不审慎自保不行。乾卦“九四”“或跃在渊，进无咎也”，还有些跃跃欲试，坤卦“六四”资源不足，只能守口如瓶、讳莫如深，越低调越好，这是用刚与用柔的不同。《系辞传》称：“四多惧，近也。”“跃渊”与“括囊”，其惧一也，其行不同。“跃渊”冒险有坠毁之虞，“括囊”静默周严无碍，确保安全之后，俟机再出手，还有可能获利，进而囊括一切呢？本爻变为豫卦（），卦辞称：“利建侯行师。”预测、预备、豫乐，早在料算之中，正所谓锦囊妙计是也。

《文言传》称：“天地变化，草木蕃；天地闭，贤人隐。《易》曰：‘括囊，无咎无誉。’盖言谨也。”“天地闭，贤人隐”是括囊之时，一旦出手，就是“天地变化，草木蕃”了！依此来看，组织中高层互动真得当心，做老板的面对不吭声的高干需有戒心，反之亦然，都得防范变生不测。“括囊型”的人像热水瓶，外冷内热闷骚，切勿看走了眼。坤“六三”“含章可贞”，还有谦和共存之象，“六四”“括囊无咎”，预谋出击就是死生胜负了！这也是三“含”四“括”、多凶多惧的不同，不可不知。三爻还是专业层面的考虑居多，四爻则涉及政治敏感斗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占例

占卦若遇此爻动，宜变爻位恰好落在“六四”，爻变成豫卦，以本爻爻辞断占，并参考豫卦的卦辞卦象，好好体会由静默不言转成奋发行动之意涵。

● 1993年6月底，我在那家出版公司辛苦经营，陷入双面作战。市场派的大股东虎视眈眈，原创业的公司派老板负债累累左支右绌。财务调度上每多疑义，我们经营层的高干很是难为。我任总经理更是首当其冲，辛苦创造的一点绩效转眼又填了无底洞，愤怨无奈久了，不堪其扰，颇思摊牌了断。

当时居然想调换财务经理以昭公信，并跟老板谈判。经理是老板的至亲，这是多么危险的想法及做法。易占结果为坤卦“六四”宜变，成豫卦。“括囊无咎，慎不害也”，劝我打消预想，噤口不言，否则自身难保。后续的种种发展确实如此，《易》道深通世故人情，如实呈现事理真相，我是悬义过高、理想过头了，受些教训其实也好。

● 鬼神之说自古有之，有人铁齿不信，有人言之凿凿，但念经消业超度亡魂之事却相当风行，到底有没有效呢？2010年9月底，我一堂讲佛经以印证易理的课中学员谈起此事，干脆一占，得出坤卦“六四”爻变成豫。看来有效，从静默不言到开口念经，豫卦《大象传》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经韵悠扬，赞颂天地神明，也慰抚了已逝的先人。谦、豫两卦相综一体，皆通天地人鬼神，《系辞下传》第七章称：“谦以制礼。”制礼作乐，和气流通，神人皆安。

● 2012年人类文明或遭浩劫的传闻使人心不安，2007年10月初，我为一位父母双亡、继承庞大财富家业的学生筹谋其理财策略，顺便也占问自己在2012以前应如何理财？结果得出坤卦“六四”爻变，恰成豫卦。“括囊，无咎无誉”、“慎不害”，既然预测到世界经济可能动荡，就得思患豫防，一切小心为上，不求大成也无过咎，将袋口束紧别乱挥霍投资。2008年9月中旬金融风暴爆发，证实卦象的预警正确。

六五。黄裳，元吉。

《象》曰：黄裳元吉，文在中也。

 

“六五”为坤卦君位，坤为广土众民，寓有人民为君、民众做主之意。《孟子·尽心篇》宣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黄”为中道尊贵之色，“裳”为下衣，不称黄衣而称黄裳，贵在下民不在上君。衣裳只以腰带分上下，实为一体，没有人民群众的支持，哪有统治阶层的存在？既然如此，只要有志有才，人民为何不可上而为君？汉高祖刘邦、明太祖朱元璋开国称帝之前，都是一介平民，而后父以传子、兄以传弟又走上了家天下的老路。乾卦《彖传》末称：“首出庶物，万国咸宁。”确是合乎天道的主张，坤卦秉承天道，“六五”再申“黄裳”民贵之义，理势完全一致。最高权力的来源一旦合理解决，自然化解掉许多争权夺利之私，初爻“履霜坚冰”之戒也有了圆善回应，故称“元吉”。乾为君，称孤道寡，六爻爻辞无一“吉”字；坤为民，“六五”称“元吉”，真是发人深省啊！

“文在中”的解释也极好，“六五”居上卦之中，尚文治不尚武功，包容“含弘”之德昭著。“文”也是刚柔交错、阴阳和合之义，敦亲睦邻，经纬天地。此爻变为比卦（），其《大象传》称：“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隋末唐初的大儒王通，号文中子，门下弟子人才辈出，传说魏征、房玄龄、李靖等都曾从学。不论是否有据，其教学重点为治平实、理实务则无疑，正合“黄裳”之义。《文言传》发挥此爻义理：“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乾卦“九五”“飞龙在天”，是雄才大略的积极领导，需有“九二”“见龙在田”的良才辅佐配合，红花绿叶，相得益彰。坤卦“六五”“黄裳元吉”，则无为而治，合理授权部属卖力发挥，除了关键督责外尽量少干预。《论语·为政篇》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卫灵公篇》亦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领导人掌握大政方向，是全身中枢的金头脑，各级部属如股肱四肢，通力执行合作，上下一体，政令通畅，事业一定兴盛发达。这种柔性管理能激励部属全员参与，促成群策群力，彻底运用到组织整体的能量，非常值得赞美与虚心学习。

《易经》六十四卦，“九五”、“六五”各半，分别代表刚性和柔性领导的风格。一般来说，“六五”的管理绩效较佳，例如几个专讲管理的卦都是“六五”：临卦（）君临天下，其实是群临天下，特重开放自由，“六五”爻辞且称：“知临，大君之宜，吉。”鼎卦（）调和鼎鼐，“治大国若烹小鲜”，“六五”爻辞称：“黄耳金铉，利贞。”正是《大象传》所称：“君子以正位凝命。”大有卦（）全民共和，讲信修睦，“六五”爻辞称：“厥孚交如，威如，吉。”这些都是坤卦“六五”“黄裳”精神的发挥，值得有志之士参考。当然，何时该用“九五”强势管理，何时需用“六五”宽容授权，并无绝对优劣，仍得视环境与对象而定。《系辞下传》第八章称：“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研《易》用《易》者切勿执著拘泥。

“黄”为中色，七彩色光中不偏红偏紫，非极暖非极寒，离卦（）取象于日，“六二”日正当中，爻辞亦称：“黄离，元吉。”以五行论，“黄”也是中央土的颜色，黄土高原、黄河流域、黄帝子孙，中华民族尚黄，有其文化意涵。“黄裳”本寓民为贵之义，历代皇朝却以黄袍加身为帝王专利，限制其他臣民着正黄色礼服，反成君权独尊了！

金庸武侠小说风靡华人世界，《射雕英雄传》中北丐洪七公的绝学降龙十八掌至大至刚，威猛无匹，一些招式名称即取材于乾卦六爻，而五大高手争夺的秘籍“九阴真经”作者名“黄裳”，则源于坤卦君位的“六五”。“黄裳”是宫中太监，深入《道藏》而作此经，道家尚柔，以柔克刚，经名“九阴”恰恰合适。那么“九阳真经”的作者是否该叫“飞龙”或“群龙”了？

易道最高的境界还是刚柔互济、阴阳平衡，有关领导统御之道，还是《系辞下传》次章说得圆融：“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前面讨论“乾元用九”时，已经说得很清楚。

占例

占卦若遇此爻动，以“六五”爻辞断占，并参考爻变为比卦的卦象卦辞，一般都相当正面，尊荣华贵，运势甚佳。

● 1994年3月底，我在那家出版公司苦战，大股东与原老板对立严重，几近摊牌决裂，股东会在即，我问双方胜负，原创办人为坤卦“六五”爻动，大股东虽虎视眈眈，却为不变的蹇卦（）。后来的发展果然如此：老板回朝接掌大权，重新调整人事，大股东未能得手，隐忍退让，而我首当其冲受殃，也被架空了经营权。当年恩怨扰攘，波澜起伏，而今俱往矣！

● 佛经中有三身之说：清净法身、圆满报身及千百亿化身。2010年4月底的“易佛”课堂上，分占其象，以促进理解。“圆满报身”为坤卦“六五”爻动，“黄裳元吉”、“文在中”，众生勤修成佛，意境甚美，令人向往赞叹。

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象》曰：龙战于野，其道穷也。

 

“上六”为坤阴之极，阴极转阳，出现乾龙之象。“野”则为黄土地的坤卦之象，“龙战于野”，岂非阴阳失和乾坤大战？爻变为剥卦（），刀兵流血，不利有攸往，故云“其道穷”。天玄地黄，阴阳对立冲突两败俱伤，故称“其血玄黄”。坤阴资源与实力不足，本应守“牝马之贞”，“西南得朋”，与乾阳互补合作则两利，此爻却争先迷途，“东北丧朋”恶斗成两伤，可谓不智之至。

玄色为黑中带赤，正是夜空星罗棋布之状，那些亘古发光的星辰离我们太遥远，如今还存不存在都未可知，充满了诡谲神秘，“玄”也是高深莫测之意。探讨宇宙生命来源及本质的形而上学称玄学，《老子》一书中称“玄”字特多，第六章称：“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第十章称：“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第十五章称：“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第五十六章称：“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第六十五章称：“常知稽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开宗明义的首章即宣称：“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想了解中国道家思想的精髓，“天玄”的“玄”字得多加参究。

中国蒙学的读物《千字文》一开始即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肯定是受了坤卦“上六”爻的影响。《说卦传》称：“震为雷，为龙，为玄黄……为长子。”震长子为乾父坤母交合所生，玄黄血战其实也象征两性激烈的床事。爻变阴剥阳损耗太甚，所以坤卦此爻之后为屯卦（），万物始生。云雨和谐固是阴阳交合的正道，“其血玄黄”岂不也是初试云雨必经之境？此爻一动，纯阴之身始破，剥（）极而复，可以繁衍后代新生命了！

《文言传》发挥此爻含意，称：“阴疑于阳必战，为其嫌于无阳也，故称龙焉。犹未离其类也，故称血焉。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阴阳相疑，互生嫌隙，遂起争战。乾阳认定坤阴自行其是，目无尊主，故以强龙介入干涉；坤阴判断失误，以为可以摆脱乾阳独立自主，其实根本就没离开其掌握。阴阳相合称“类”，阴阳相伤为“血”，国际间大国称霸主宰控制小国亦复如是。

乾卦申明天理天道，《彖传》称：“云行雨施，品物流形……万国咸宁。”明显主张一切众生、万事万物和平相处。坤卦提醒现实的地形地势，“上六”爻以血战结束。往下的屯卦万物始生，《彖传》称：“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虽有云雨和平之望，却须积极备战以防冲突，生命的处境动荡不安宁。排序第八的比卦，紧接在争战的师卦之后，其卦辞称：“不宁方来，后夫凶。”大家忙于巩固邦谊，穿梭往来，生怕再起干戈。排序五十八的兑卦（）重视面对和谈，“九四”爻辞称：“商兑未宁，介疾有喜。”商量讨论，苦心周旋，希冀达成协议。最后的既济、未济两卦，“九三”、“九四”还有征伐鬼方的大战，可说自坤“上六”龙战以后，即永无宁日。《易经》广衍阴阳互动，以雨象征和平相处，以血代表争战冲突，人生在世依理顺势，尽量避免流血，争取下雨为宜。

周代之时，诸侯称国，大夫可拥有采邑。邑的城墙内住民为国人，身份地位较高；城外为郊，郊外为野，野人居于荒僻之处，生计艰难，地位较低。“龙战于野”显示社会矛盾严重，上下相争，坤为民众，本爻实有人民战争之意。“六五”“黄裳元吉”，标榜民为贵，主张人民做主，为人民服务。若民权不受尊重，就有可能揭竿起义，而成改朝换代的玄黄血战。如此我们便可深切体悟坤卦所寓的微言大义：“初六”“履霜”之戒，《文言传》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中国古代尧舜禅让天下为公，夏禹王之后父死子继变为家天下，造成后世不断流血争夺政权，正是“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祸国殃民之甚，起于一念之私，一旦开了恶例，积重难返，成不可破之坚冰矣！孟子时代，还有人批判：“自禹而德衰，不传于贤而传于子。”可谓公道自在人心。由此更知乾卦《彖传》末的结语多么严正：“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最高权力的来源不正，万国都不会安宁。

“阴疑于阳必战”，疑则生碍，彼此互动的气氛僵硬凝固，许多虚拟不存在的事也会生出是非。疑、碍（礙）、凝、拟（擬）四字同一偏旁，意亦相通。乾卦“九四”“或跃在渊”，《文言传》称：“或之者，疑之也。”伴君如伴虎，与“九五”“飞龙在天”关系紧张。坤卦“初六”“履霜”，《小象传》称：“阴始凝也。”空气开始冰冻，得小心提防。“六二”“直方大”，《文言传》称：“不疑其所行也。”广获人缘由于无猜疑心，故为地道之光，“不习无不利”。乾主坤从，坤阴不宜僭越做主，机关里部属写签呈往往用“拟”如何如何，若主管批准则写“如拟”，表示拟还不算数，得“如拟”后才变成定案的事实。“阴疑于阳”，即“阴拟于阳”，擅自做主，成两头大了，当然“嫌于无阳”而起纷争。虚拟非真，汉初韩信向刘邦要求做假齐王以安定齐地，刘邦震怒，被张良踩脚提醒改称要就做真王。按后来的历史发展，韩信此举僭越，已给自己种下杀身之机，一时获认真王，其实还是假王啊！坤卦的智慧就在顺势用柔，可长保平安，一旦强争硬斗必然不得善终。

军事用语“野战”，应该也是源出于此，以别于城市内进行的巷战。郊野地广人稀，都邑地窄人稠而精英荟萃，两者的对比在需、讼、同人、困、井等卦中还会出现，所谓城乡差距问题、乡村包围城市策略等，可于其中得到不少启示。

占例

● 我在台授《易》二十年，开始是应老友之邀，为他创办的社会大学基金会上课，一路因缘际会，把路子走宽走开，后来社会形势改变，他的经营陷入困境，财务方面捉襟见肘，但我还是配合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终止合作关系。2003年中，已有难以为继的征兆，困扰之下，我占往后的配合机缘，得出坤卦“上六”爻动，有剥卦“不利攸往”之象。好朋友当然不宜翻脸，时移势转，也到了“其道穷”之际，只能做此打算。

● 社大营运出问题，里面一些高干更早离开自行创业，其中一位我的学生有练武天赋，从名师习艺有得，出来开设太极拳道场，倒也办得红红火火。1999年把我拖去学拳，刚开始还义务一对一指导，由于拳理易理大可相通，我初期也学得很来劲儿。2000年2月底，我自占功力进境，不料得出坤卦“上六”爻动，成剥卦的“不利攸往”，太极拳尚柔，“龙战于野”显然违背了坤阴之道。果然，之后没再下工夫精进，只剩下理论上的探讨了！

用六。利永贞。

《象》曰：用六永贞，以大终也。

 

“用九”、“用六”是乾、坤两卦的结论，也是乾、坤修行的最高境界。坤卦卦辞既称“利牝马之贞”，又称“安贞吉”，故而结论再称“利永贞”，期许坤道永远固守其贞德，不稍悖反，必然可获大利。乾阳大坤阴小，坤阴善于发挥柔顺之德，最后会消化吸收乾阳的资源以为己用，而终成其大。乾元称大哉，坤元称至哉，阴阳和合、刚柔互济之后，至大合一，浑融而无分别矣！《老子》第三十四章称：“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第六十三章亦称：“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即为此意，中国道家思想可谓深谙坤道。

《文言传》全没提坤卦“用六”，六爻也只解释一遍，不像乾卦前后解释四遍，中间两遍即揭示“用九”之意。乾卦是一切的基础，多讲详细点好，坤卦谈其特色即可，与乾卦相通的不必多言。至于何以不提“用六”，也颇耐人寻味，“利永贞”比较好懂，“群龙无首”可就得费辞说明了。

依据自古相传的筮法，若占到坤卦六爻全动，照讲会变成乾卦，也有说以“用六”来断的。其实以小始，以大终，正合遇坤变为乾之意，坤卦智慧发展到极致，可无中生有，积小成大。但实际占到坤六爻全变的几率太低，为十六分之一的六次方，即近一千七百万分之一，也是四千零九十六的平方分之一，相当于同一问题连占三次皆出现完全一样的结果。这是所有可能卦象中出现几率最低的一个，历史上也没听说有人占过，但我的学生中有人第一次开占，可能就占出了这样的结果。

占例

● 2003年春，我在台湾工商建设研究会的一个《易经》班教占，台上实例示范时，台下一位女生自行其是，依法占问她赴大陆拓展业务的前途。据她事后自称得出坤卦六爻全动，所谓六六大顺的稀罕卦型。我不相信，认为她初次习占不熟可能有误。当时我的老学生徐崇智一旁做助教，也说瞥见她水晶分堆时有些乱，徐已不幸于2006年8月14日心脏病发过世，难有对证。这桩占卦的公案要如何定夺呢？以事后这些年的发展来看，那女生的成绩可观，真的有由坤变乾，“以小始”、“以大终”的味道，但这种几率是可能的吗？

我2007年7月中，还心血来潮想复核一下她是否占到“用六”。结果得出解卦（）初、二、上爻动，贞悔相争为噬嗑卦（），解卦“九二”爻宜变为豫卦（）。“噬嗑”为立法之象，解卦初爻静心澄虑、二爻深探幽微、上爻彻底解决，豫卦预测准确无误，整体看来，还真有可能让她算到呢？2010年11月中，事隔多年再试问一次，得出离卦（）三、四、上爻动，贞悔相争为复卦（）。“离”为网络、为光明，三、四爻虽有疲软故障之象，上爻修补解救成功，搞定一切，复卦恢复正确操作，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这么说来，她真的第一次就占到最稀罕的卦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女生修佛多年，上师甚多，难道那天有天龙护法，一切天人阿修罗皆来助阵显神通？

坤卦多爻变占例之探讨

以上将坤卦卦辞及各爻的基本理论全介绍完，六爻单爻变的范例也举了不少，下面讨论一下坤卦多爻变的占例。

二爻变占例

任意二爻动，若其中一爻值宜变爻位，以该爻辞为主、另一爻爻辞为辅论占，若两爻皆非值宜变，参考二爻爻辞以定夺。

● 1993年6月初，还是那家出版公司的龙争虎斗，股东会召开在即，创业的老板为防大股东挟巨资出击，釜底抽薪设想了一套人事转换的方案，自认有“乾坤大挪移”之妙，请我评估成败吉凶。当时我占得坤卦二、四爻动，“六二”值宜变，单爻变成师卦，两爻齐动则有解卦（）之象。坤卦资源不足，却可顺势用柔动员出击，然后解决难关脱险，真是妙招，当然“六四”“括囊，无咎”，必须守口如瓶才能保锦囊妙计成功。《系辞下传》第九章称：“二与四同功而异位，其善不同，二多誉，四多惧。”此案对居五爻的老板有利，对公司则未必，我另外算的卦象没给他看，夹缝中也颇沉吟难处。结果后来另外生变，大股东本身在外面的股海兴波结怨，惹了一身官非，根本自顾不暇，所以此案也无须推动执行，就此暂时过关。易占可做思想实验，以利决策定案，虚拟问虚拟答，其中的逻辑很有意思。

● 1998年11月中，我仍在那家出版公司蛰伏，不负责经营后已四年半，老板回朝后公私分际已乱，而公司业务营运自然日趋不振，我自己的人生规划也有了崭新的布局，虽然尚未离开，早早已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矣！不过身在其中，仍难以完全置之度外，其时亏损严重，百病齐发，有立刻停业的危机。我占问当下对策及尔后行止，得出坤卦四、五爻动，齐变有萃卦（）之象。“六五”“黄裳元吉”指老板，似乎仍能掌控局面；“六四”指我，“括囊，无咎无誉”、“慎不害”，只能保持缄默，什么也别做。坤卦欠缺资源，还是顺势用柔继续萃聚，仍非离去之时。然后再占危局中老板的前景，仍为坤卦“六五”爻动，“黄袍”在身不会动摇，后续发展果然如是。

● 2004年年初，我算台湾地区当年有无重大天灾人祸，得出坤卦“六二”、“上六”爻动，“六二”恰值宜变爻位，单变为师卦，两爻若齐变，则有蒙卦（）之象。“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当然有凶险，但“六二”“不习无不利”，又值宜变之爻，正面的影响似乎很强，加加减减应能稳住局面，不至于有大碍。后来发展差不多就是这样，陈水扁虽连任使政争持续，台湾民众没有再受重大天灾之苦。

● 1994年9月中，我所在的那家出版公司股争告一段落，原老板算是大获全胜，回朝掌生杀大权，但公司财务分际一乱，士气大受影响，业绩直直落，求去者渐多。韩姓副总编尽心襄助多年，那时也提辞准备出去创业，我占其吉凶？得出坤卦三、上爻动，有艮卦（）之象。“六三”含章待发期望有终，但“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却是不得善终，艮卦内外皆高山阻路，障碍重重，此去只怕辛苦不顺，后来几年确实如此。

三爻变占例

一卦若三个爻动，三爻齐变成“之卦”，以“本卦”和“之卦”卦辞卦象合参论断，若三爻中有一爻值宜变，该爻爻辞亦列重要参考。

● 1998年10月底，我所在出版公司的一位女同事苦于类风湿身疾，其时我正在跟学生习太极导引，就想对她是否有用，占得坤卦初、二、五爻齐动，“初六”值宜变，单爻变为复卦，贞悔相争成节卦（）。太极导引正是顺势用柔的功夫，由“坤”而“复”而“节”，女性因此修炼身心康复，关节活络疏通，显然有其绩效。节卦六爻体性，和人体直立身躯的六大关节之理相通，踝、膝、胯、腰、椎、颈，爻性爻位配合绝妙，一切恰到好处。“初六”“履霜”，阴寒之气始凝，若放任不管将成坚冰难化；“六二”“不习无不利”，“六五”“黄裳元吉”，《文言传》且称：“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肢，发于事业，美之至也。”四肢关节畅通，不必再受类风湿缠身之苦，多好！虽然道理如此，她工作太忙却无暇修习，只有作罢。

● 2010年6月中旬，我与一位同门师兄有接触，他学佛多年，而我当时正热衷于以易证佛的探讨，介绍我们认识的学生认为我们有缘，应多深入往来。我问真是这样吗？为坤卦上三爻全动，贞悔相争成否卦。坤是发展群众关系没错，否则是典型的天地不交，没有往来，遇坤之否，往后确实如此。

四爻变占例

一卦四爻齐变，已超过半数，多半会由“本卦”变成“之卦”，以“之卦”卦辞卦象为主断占，若四爻中有一爻值宜变爻位，也参考该爻爻辞。

● 2003年5月下旬，其时非典病毒肆虐流行，我的身体状况也不大好，脊椎沾黏引起右臂酸麻，颇以为苦。因学生介绍，接受民间疗法治疗，同时也去西医颈椎牵引复健，中西合璧不知奏效与否，遂问占得出坤卦初、二、三、四爻动，四爻齐变成大壮卦（），“六三”爻值宜变，单爻变为谦卦。看来是会有效，坤卦还是顺势用柔以化解阴寒之气，依序初至四爻治疗，变成四阳大壮卦，恢复身强体健，““六三””爻单变成谦，也是有善终的好卦。后来依此治疗，果然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