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本章小结

到目前为止，虽然演化经济理论仍然未形成完善的理论体系和框架，在逻辑性和完整性方面还有所欠缺。但是，该理论的一些思想、概念、研究视角、研究方法和基本结论有助于我们分析和解释中国经济现象。特别是该理论注重对经济的初始条件、创新动因、路径依赖等过程的研究，强调历史和现实中的不确定因素对经济活动产生的重大影响，融入了制度分析中的整体观、演化观、价值结构变迁、最小破坏原则并注重对权力的分析，对于中国有关经济问题的研究是很有助益的。这是因为，中国改革的一个突出特点是“渐进式改革”，而演化经济理论强调人们面对不确定环境时不断试错、摸索前行、不断学习的演化过程，并着重对变化过程的研究，力图找出经济变迁的动力机制和制约因素，重视“路径依赖”的作用，对我国现阶段的经济改革和制度变革内在机理的研究有较强的适用性。

目前，国内理论界比较一致地认为转轨时期中国金融制度演进的基本特征是政府主导型的，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过程中，政府在政治力量和资源配置上处于主导地位。因而金融制度改革必然采取由政府主导、自上而下的方式，而且整个制度变迁的方向、速度、广度、深度和时间安排等只能取决于中央政府的能力和意愿。通过对演化经济理论及其制度演化分析的有关思想、方法等进行归纳和评述，本书认为，其对于政府主导的金融制度改革以及政府如何实施金融规制有以下启示。

第一，政府选择特定的金融制度安排是一个“学习”的过程。根据制度演化的观点，金融制度的演化过程是“积累的演进过程”，而在这一过程中，第一个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应该“学习”什么？一般来说，中国的金融制度改革有其后发优势，且政府可以学习并借鉴各种先进的金融组织制度、金融交易规则、金融监管制度、金融法律制度等进行金融制度设计，但是，这不是首要问题。实际上，对于一个大国政府来说，学习和借鉴这些现实的内容太容易，而且成本是极小的。最重要的是“学习”有关金融制度的理念：它是一种金融规则，而且建立在内生性非正式金融规则基础上；政府金融工作的基本职能之一就是为参与金融活动的人制定规则，监督规则执行，并对违反规则的参与者进行处罚，而不是侧重于金融控制和管理。

第二，注重金融制度学习和模仿过程中的适应性问题。实际上，后发国家面临的初始条件是不同的，因而不可能完全照搬发达国家走过的道路。对具体金融制度的选择涉及金融制度的适应性问题。需要说明的是，制度的学习模仿能否成功还要看制度与特定的环境能否互相适应。学习、引进的制度也可能存在水土不服的问题，一个比较有说服力的例子是美国的NASDAQ市场，其对促进高科技企业和新经济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因此很多国家对它进行学习和效仿，但是，除了美国之外，其他国家成功的例子很少。其原因是什么呢？美国成功的主要原因在于其制度环境、创业精神的内在协调性以及社会成员和公众的“精神模式”，即看待问题的方式不同。而美国政府相关政策反映的恰恰是深藏在公众的精神模式或理念中的意识形态。因此，一项制度的形成与演进与其所处的制度环境，尤其是公众价值观等文化因素有很大关系。当模仿或引进某项外来金融制度时，来自价值观念等方面的冲突与摩擦是难以避免的。要想取得成功，就要对制度的组织体系和交易规则进行本土化改造（栾光旭，2004）。

第三，金融制度要遵循“系统兼容原理”。现代经济的运行是一个复杂而开放的系统。在这个大系统中，虽然参与者具有多样化的个性，但是，人们在交往过程中也会有一定的共性和基本的行为准则，加上人们知识、理性的有限性，由此规则的制定就有其必要性。一般的，规则在人们理性的思维下设计并形成一个系统，这一系统又影响现实世界的现象。需要说明的是，规则有时也会产生副作用。这一方面表现为单项制度与系统中的其他制度不协调；另一方面表现为当具体、琐碎的法规（规则）层出不穷并且过多时，整个规则系统会发生功能障碍。所以，各种制度能够服务于其秩序目标要靠相互协调、相互支持的规则群（规则系统）。那么人们在制定规则的时候如何遵循“系统兼容原理”呢？一般来说，如果规则制定者在颁布具体的低层次规则时，能够节制并关注培养简单的普适规则，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制度不兼容问题的发生。因此，简化和精练低级规则并发展新的普适制度是增强制度系统效果的好方法。

第四，充分认识金融制度变迁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把复杂科学理论与演化经济理论的思想结合起来探讨金融制度变迁问题是研究的方向之一。自组织理论乃至复杂科学一开始就是在自然科学对生命起源、宇宙演化的探索中发展起来的，其对事物从无到有、从简单到复杂、从混沌无序到有序演化的探索无疑对理解金融制度变迁具有重要启发。从一定意义上说，金融制度变迁除了涉及制度本身以外，还涉及金融企业的金融创新问题，即金融企业进行新的组合、引入新的要素是金融企业基于内外环境和条件的自组织演变结果，也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而复杂科学理论、演化博弈理论和随机过程理论的发展，为金融企业创新和金融制度变迁提供了有效的科学分析工具。

第五，注重对中国金融制度历史的了解。由于制度演化是一个路径依赖过程，因此今天的金融制度与以往的金融制度有紧密的联系，而且今后的金融制度变迁还会受到今天的金融制度的影响。对中国历史上的金融制度特点进行归纳，特别是对其中的金融产权制度、政府介入程度等重要因素进行分析，实际上是对深藏在公众精神模式或理念中的意识形态进行描述，而用演化经济理论的基本概念来描述则是一种惯例，并且这种惯例还会形成遗传机制。这对我们分析制度变革的约束条件是很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