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杜甫对洛阳的思念

在杜甫的诗中，涉及故乡家园的有160馀处，其中具体指明为洛阳和中原地区的有80馀处。

杜甫提及故乡、故园、故山、旧乡、故国、旧国、还乡、望乡的诗有80多首。杜甫的家乡在河南巩县（今河南巩义市），但他从小自母亲去世后，又长期居住在洛阳，故其提起在河南的家乡时，总是提到洛阳。这是因为，巩县在唐代是属于东都都畿道中的河南府（府治在洛阳）所辖，说洛阳也就包含了巩县。另外，杜甫后来又筑土室于偃师的土娄村为其父祖守墓，杜甫住的小家后来也迁至此处。偃师县也属都畿道河南府管辖。天宝五载（746），杜甫从洛阳来到了长安，到乾元元年（758）六月离开长安时，他在这里共生活了十三年。天宝十三载（754）杜甫始携眷移家长安，居住在城南杜陵的少陵附近的北杜（即杜曲）村，这里原是杜氏的祖籍——京兆杜陵。到天宝十四载秋以后，又先后移家奉先和鄜州。故杜诗中所提到的故乡和故园，其实是包括洛阳（及其周边）与长安（及其周边）两处的。故国、旧国也是如此，不管是长安还是洛阳，都是唐朝的国都。对杜甫来说，故国和旧国也有家乡的意思。

先说有关故乡的诗，共有53首。其中著名的有《得舍弟消息》、《月夜忆舍弟》、《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其五、《成都府》、《送韩十四江东觐省》、《大麦行》、《春远》、《至后》、《忆弟二首》、《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复愁十二首》其三、《月圆》、《昼梦》、《大历二年九月三十日》、《江梅》、《归雁二首》、《云山》等。

中原是一个颇为宽泛的概念，它原指夏、商、周三代建都的河洛地区。春秋战国时期，这一概念的范围逐渐扩大，变成了泛指黄河中下游地区，包括晋、冀、鲁、豫等政治、经济、文化比较发达的中国中北部等地区。秦统一中国后，秦也成了政治文化的中心，于是秦地也成了中原地区之一。三国两晋之后，南北分裂，中国的北方和南方对峙，中原也就成了北方地区的概称。隋唐以后，南北统一，在概念上，北方地区的黄河流域，仍被人们称为中原。而洛阳和长安所在的两京地区，则是中原的核心地区。在杜甫的诗中，中原的概念，主要指的是两京地区。在杜诗中，有时中原是与南方对举的，如：“南方六七月，出入异中原。老少多暍死，汗逾水浆翻。”（《贻华阳柳少府》）这里就是指南方与中原（北方）六七月份的气候有很大的区别。有的诗中中原是指洛阳地区，如：“胡马缠伊洛，中原气甚逆。”（《八哀诗·故司空王公思礼》），“伊洛”指的就是洛阳的伊水和洛水，代指洛阳。有的是指两京地区，如：“燕蓟奔封豕，周秦触骇鲸。中原何惨黩，馀孽尚纵横”（《奉送郭中丞兼太仆卿充陇右节度使三十韵》），诗中的“周”是指成周，即洛阳的古称，“秦”则指长安地区。杜甫的家在洛阳和长安两处都有，因此，中原在杜诗中既有故乡的含义，也有朝廷所在地之意。杜诗中出现“中原”二字有23处，大部分都是泛指黄河流域的广大地区，也正是安史叛军所占领的地区。当然也包括杜甫的家乡两京地区。

杜甫诗歌中提到洛阳与洛阳地区的诗，有30处，其中直接提到洛阳的有12处，提到洛阳别称的如东都、东京、京洛、河洛、洛城、伊洛、伊周的有11处。提到洛阳名胜伊阙、龙门的有4处。而其中直接提到他的家园所在地巩县、偃师的土娄庄和嵩县的陆浑庄的有3处。这说明杜甫是特别钟情他的家乡洛阳的。杜甫的家有五处，四处在河南：一处是河南巩县的南瑶湾，一处是河南偃师的土娄村（此处是杜氏家族的祖茔所在地），一处是在洛阳之南的嵩县的陆浑庄（此处似是杜家的庄园），一处是在洛阳城内。杜甫年轻时长期住在洛阳城中，他小时曾住在他的二姑家洛阳的仁风里，但他不可能一直住在他的姑家，因此也当有一个家，但具体不知道在洛阳的什么地方。陆浑庄因是杜甫家的庄园，他在乾元二年（758）末，回家探亲时，曾住过此处。另一处在长安城南的杜陵（杜曲），他在天宝十三载（754）曾移家此处，但此年秋，因淫雨害稼，米价暴贵，生计益艰，不久便携妻小移家奉先。从杜甫自称为“少陵野老”来看，虽然杜陵这个地方他住的时间并不长，但此处是杜甫的祖籍所在地，况且在这里他也有祖产（“杜曲幸有桑麻田”，《曲江三章章五句》其三），他是很重视这个家的。而其他的地方，如奉先县的家、鄜州的羌村、秦州的西枝村、同谷县的凤皇山下草堂、成都的草堂、夔州的东屯、瀼西等地都是他的寓居处。杜甫有故乡含义的五个家，有四个都在河南，巩县是他的出生地，偃师土娄庄是杜氏的祖茔所在地，陆浑庄是杜家在洛阳之南的嵩县庄园所在地，洛阳是他青少年时期的长期居住地。按照中国的传统观念，家乡是一个人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与祖茔的所在地。巩县、偃师土娄庄与嵩县的陆浑庄又都在洛阳的辖区之内，故洛阳是杜甫家乡的总称，可称为是第一故乡。而长安杜陵的家，是在他成年以后才迁移过去的，又是他的祖籍，可以说是杜甫的第二故乡。而杜甫在提到故乡时，其感情之深，以洛阳为最。因此，在诗中杜甫为什么总是频频提及洛阳，就可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