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动荡民主化时代的库尔德问题

这一阶段主要指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末期。这一时期的特征是：土进入动荡的民主化时代，多党民主制为库尔德政治活动提供了一定空间，但土政府对库尔德的政策与官方意识形态并未发生改变；老一辈库尔德部落或宗教领袖被受过高等教育、主要生活在城市的新一代库尔德青年政治活动家取代，后者成为库尔德民族运动的代表人物和领袖；库尔德人主要借助加入土各种政治组织，融入民主化进程，通过和平手段开展民族运动，反映诉求；各种现代意义的库尔德政治组织纷纷出现，并深受社会主义以及苏联的影响，左翼组织占据主流；前期，库尔德组织积极参与了土国内政治暴力活动，但20世纪80年代后期转向武装反抗。

1938年凯末尔去世后，继任者伊诺努总统的个人魅力无法与其相比，共和人民党也日益面临独裁专权的指责。工业化和农业现代化进程使土社会发生深刻变化，要求政治民主化的呼声高涨。长期实行的“一个政党、一个民族、一个领袖”的原则开始遭到重大挑战。二战后，在全球民主化浪潮中，土耳其也启动了民主化进程，土政治发生历史性变化。1945年11月，伊诺努总统宣布将扩大民主，引进反对党。1946年初，民主党、民族复兴党等一大批反对派政党成立。1946年7月，土举行全国大选，共和人民党依然稳操胜券，赢得391席。民主党提出了扩大民主、促进个人自由、发展私营经济以及修改宪法和法律中违反民主的条款等要求，并赢得61个议席。这次大选是土耳其由一党专政走向多党民主制的重要转折点。选举后，共和人民党政府采取一系列措施，以改善形象，吸引选民，如承诺让被赶出东部地区的库尔德人重返家园，扩大民主和自由，赋予地方政府更大权力等。1950年5月，土再次举行大选，民主党以压倒性优势赢得408席，一跃成为执政党，共和人民党惨败，只获得69席。民主党领导人杰拉尔·拜亚尔和阿德南·曼德列斯分别出任总统、总理。这次大选改写了土历史，宣告了共和人民党长期一党独裁的终结，正式开启了多党民主政治新时代。

在民主化进程中，一党制的终结、意识形态的多元化以及选举政治的展开等使土政治和社会气氛日益活跃起来，为库尔德政治活动提供了一个宽松的环境，库尔德民族运动重趋活跃。与前一阶段不同的是，这一阶段库尔德运动多以通过参与各种政党和团体活动来表达诉求，未提出民族自治或独立的口号。据统计，自1950年民主党上台到1960年，土耳其的自由协会已超过1.8万个，超过原来的8倍。选举中，无论是共和人民党还是民主党都提出要减少对东部地区的文化限制，减少宪兵在库尔德地区的粗暴行为。大部分库尔德选民也支持民主党。民主党吸收了一大批在当地有影响的库尔德人物入党并进入议会。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外部环境对土库尔德问题也产生了重要影响。20世纪50、60年代国际政治环境的变化，尤其是亚非拉国家民族民主运动的蓬勃开展以及社会主义思想在第三世界的广泛传播，对土库尔德人产生了很大影响。新一代库尔德知识分子深受左翼思想的影响。此外，1961年伊拉克库尔德人起义爆发后，土媒体进行了大量报道，土库尔德地区还能收听到以反抗民族压迫为宣传主题的伊拉克库尔德民主党的库尔德电台广播，这些对土库尔德人也产生了一定影响。

20世纪50年代后半期，民主党日益走向独裁，土政治、经济和社会危机深化，1960年5月27日土军方发动政变，推翻民主党政权，成立“民族团结委员会”。从此，土开始进入一个政治动荡期，各政党斗争加剧，政治暴力与恐怖活动日益增多。库尔德人利用1960年土政局不稳这一形势，提出要维护民族权利，并发动了示威和抗议活动。但土政治变化并未导致库尔德政策改变，镇压丝毫没有放松。1960年初，军政权领导人古尔塞勒将军在迪亚巴卡尔公开宣称，“（我们）国家不存在什么库尔德人。如果谁说他是库尔德人，我将当众唾弃他”。他还对一本称库尔德人源于土耳其人的历史书大加赞扬。他还发出警告，如果库尔德地区发生叛乱，军方将毫不犹豫地对城市和乡村进行轰炸。政变后，“民族团结委员会”下令禁止任何政治活动，有484名库尔德杰出人士被捕，49名库尔德著名知识分子被以煽动暴乱罪受审，55名宗教领袖（Aghas）被驱逐到西部省份。同年，《强制安置法》生效（第105号法律），该法强调为了推进社会进步，需要消灭土社会的中世纪社会秩序，如酋长制、宗教领袖制度等。1961年，土军方宣布建立国家安全委员会（NSC），委员会由10人组成，成员包括总统、总参谋长、陆海空军司令、国防部长、外交部长、内政部长等人，主要职责是指导政府应对国家面临的内外安全威胁，但后来其权力日益扩大，凌驾于政府之上。1964年《政党法》通过，禁止成立以民族为基础的政党，禁止承认土存在不同民族和语言。1965年，国家安全局正式改组为国家情报署（MIT，也叫国家情报组织），负责对内外的安全和情报工作，被授权调查共产主义分子、民族分裂分子和极端权利主义者。该机构在镇压库尔德民族分裂主义运动上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20世纪60年代，库尔德人的活动主要表现在加入或单独组建各种政治组织，积极参加土政治民主化和自由化进程，库尔德民族权利意识得到进一步发展。加入左翼政党和组织成为重要特征。1961年，土耳其工人党（TIP）成立，这是土第一个在议会中赢得席位的社会主义政党。在1965年议会选举中，该党赢得了3%的选票，获得15个议席。该党信奉马列主义，反对阶级压迫，反对对库尔德人的民族压迫，亲苏联。该党进入议会不久就将“东部问题”带上了全国政治日程。土耳其工人党以及另一个左翼组织“革命工人联合会大联盟”（DISK）拥有很多库尔德党员。很多库尔德部落领导人进入议会。受伊拉克库尔德民主党的影响，在来自乌尔法地区的库尔德律师法伊克·布卡克（Faik Bucak, ?~1966）的领导下，土耳其库尔德民主党（KDPT）于1965年11月成立。1966年7月，法伊克·布卡克遭暗杀，塞拉菲廷·艾尔奇（Serafettin Elci, 1938~）继任领导人。随后，该党分裂为相互敌视的两派，并逃亡伊拉克境内活动。党的新领导人谢瓦（Dr. Shivan）和塞拉菲廷·艾尔奇（1971年被暗杀）也随后在伊被暗杀。库尔德民主党基本是伊拉克库尔德民主党在土耳其的传声筒，思想路线和纲领基本照抄伊拉克库尔德民主党，但它未能在土发挥很大作用就基本销声匿迹了。70年代从该党分裂出来一个激进组织，名叫“库尔德斯坦工人先锋队党”（PPKK），也叫“先锋队”（土耳其语为Pesheng，英文为Vanguard）。1967年土左翼组织“革命工人联合会联盟”（DISK）成立，该联盟组织了大量罢工、抗议和游行活动。1977年，该组织在伊斯坦布尔举行“五一”劳动节大游行，并酿成惨案，导致37人死亡。1969年，土著名左翼激进武装组织“革命青年”（DEV GENC）成立，成员既有土耳其人，也有库尔德人，主要为大中学生。该组织孕育了包括库尔德工人党、革命道路（DEV YOL）、革命左派（DEV SOL）、革命人民解放党∕阵线（DHKP-C）在内的众多激进左翼组织，日后成为库尔德工人党领袖的阿卜杜拉·奥贾兰深受其影响。1971年土军事政变后该组织被取缔。1969年，“东部革命文化中心”（DDKO）在伊斯坦布尔、安卡拉成立，后来在库尔德地区建立了分部，它宣传要改善库尔德人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权利。这是第一个新型库尔德政治组织。该中心认为，库尔德问题性质已发生改变，它不再是一个地区不发达问题，而是一个民族压迫另一个民族的问题，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唯有进步的力量才能将库尔德斯坦从双重锁链下解救出来。该组织在促进库尔德阶级意识和民族意识觉醒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1970年10月，该组织多名领导人被捕，在伊斯坦布尔接受审判。这一时期，库尔德民族主义意识形态呈多元化特征，其中主要有两大流派：一派信奉马列主义，认为只有社会主义才能解决库尔德问题，库尔德民族主义和其他民族主义一样，是国际社会主义运动的天然盟友；另一派拒绝马克思主义，但思想上仍有点“左倾”，如库尔德民主党。

20世纪60年代，在相对自由的政治环境下，土社会出现了一种“东部主义”思潮（DOGUCULUK），其主导思想是不要忽视偏僻而遥远的东部不发达地区，希望政府重视该地区的开发。东部实际上指库尔德地区，使用这一词语也是因为库尔德和库尔德斯坦这两个词的使用在土还是禁忌。这一思潮持续了长达10年左右的时间，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一大批库尔德知识分子走上库尔德民族主义道路。1967~1969年间，很多库尔德城镇爆发了大量抗议活动，诉求大多与公民权、经济、民生、文化权利等相关，如要求增加对库尔德地区学校、道路、桥梁和工厂等方面的投资、实现农业机械化等。这些要求并非单纯的民族主义或分裂主义诉求，但对土政府而言，这些都是分裂主义的表现，因此继续采取镇压措施。参与1960年政变的土右翼领导人阿尔帕斯朗·图尔凯希（Alparslan Türues）公开威胁要对库尔德人实行类似1915年针对亚美尼亚人的“最终解决方案”（final solution），声称“如果库尔德人梦想建国，那么他们将面临从地球上消失的命运。土耳其是以突厥民族的鲜血和无数劳动为代价建立起来的，土耳其民族能够对付那些觊觎突厥祖国的人，她在自己土地上于1915年已清除了亚美尼亚人，于1922年清除了希腊人”。库尔德地区被置于军事管制之下，实施戒严法。1969年，土军队专门建立特种部队（Kommandos），受内政部领导，主要任务是在库尔德地区从事搜缴武器、搜捕叛乱分子等行动。

1969~1970年，土面临严重危机，政治动荡，大规模工人和学生运动集中爆发，示威抗议活动以及暴力恐怖事件层出不穷。1971年3月12日，土军队再次发动政变，并在全国11个省实行戒严，取缔了所有左翼政党和库尔德组织。同时，以维护国家统一、消灭恐怖主义为由，逮捕了大批库尔德积极分子。1971~1973年，数百名库尔德知识分子、工人和农民被捕入狱。1972年，土左翼组织“土耳其人民解放军”（THKO）领导人邓尼兹·格兹米斯（Deniz Gezmis, 1946~1972）被以谋杀罪名处死。格兹米斯是库尔德人，是库尔德工人党领导人奥贾兰的早期崇拜偶像之一。在此背景下，库尔德运动开始逐步转向激进，诉求更多带有民族主义特征，开始提出消灭封建主义和清除宗教影响，改变库尔德地区不发达状况，允许在出版、广播和教育方面使用库尔德语等要求，手段上日益暴力化。1971年政变后，很短时间内土出现了数十个左翼库尔德组织，这些组织参与了土全国范围内的左、右翼激进组织的激烈对抗。1971年“东部革命文化中心”被取缔后，1975年成立“革命民主文化协会”（DDKD），继续秘密开展活动。

整个20世纪70年代，土深陷危机，政府更迭频繁，经济危机不断，社会分化严重，学生与工人抗议不断，暴力与恐怖活动严重泛滥。到70年代后期，土实际上陷入政治、经济和安全等多重危机之中。库尔德左翼激进分子严厉批评土政府忽视库尔德民族基本权利，日益公开要求承认库尔德人的政治和经济权利，并开始从土左翼组织中脱离出来，成立独立的库尔德左翼组织，如库尔德斯坦民主党、库尔德工人党（PKK）、库尔德斯坦工人党（DDKD）、土耳其人民解放党与阵线（THKP-C）、土耳其人民解放军、土耳其库尔德社会主义党（PSK）、库尔德斯坦民族解放（KUK）、库尔德斯坦先锋工人党、解放（RIZGARI）、解放旗帜（ALA RIZGARI）、铁匠（KAWA）等。在东部地区，库尔德左翼组织非常活跃，积极活动。60、70年代，包括库尔德组织在内的土左派组织当时都奉行“武装宣传”（armed propaganda）哲学，积极通过武装活动，打击国家机构，以唤醒民众，吸引民众注意，显示国家无力保护自身。1979年9月，土海军司令布伦特·乌鲁苏称，土东部地区“正在沸腾”，“在那里共产党人和库尔德人进行了全面合作”。70年代两度任总理的布伦特·埃杰维特态度强硬，坚称土耳其不存在库尔德问题，只有经济发展问题。

20世纪80年代是库尔德工人党崛起与开展武装斗争阶段，库尔德运动重新走上暴力反抗道路。1980年9月12日，土再次发生军事政变，总参谋长凯南·埃夫伦以科尼亚省出现宗教激进主义大游行和社会秩序混乱为由发动武装政变，逮捕主要政党头目、禁止政党活动，宣布解散议会和内阁，成立国家安全委员会，接管国家权力。埃夫伦将军自任国家元首，建立军政府。土军方下令取缔一切政党，逮捕了大量政治家。1982年11月7日，军政府草拟的新宪法在全民公决中获得通过，新宪法对政治活动进行了诸多限制，加强了总统权力，限制议会权力。埃夫伦正式就任总统。1983年上半年颁布新政党法和选举法，规定各专业组织不得从事政治活动，禁止政党设立青年、妇女等附属组织，政党必须获得10%的全国选票才能进入议会。新政党成立必须在全国67个省中的34个拥有分支机构。10%门槛制度的设立有专门针对库尔德政党的意味。根据新政党法，土共成立了20多个政党，但只有祖国党、民族民主党和平民党3个政党获得资格参加1983年11月大选，结果图尔古特·厄扎尔领导的祖国党胜选，获得211个议席并组阁，但埃夫伦将军任总统。

这一时期，库尔德人争取民族权利的斗争由政治斗争急剧转向武装反抗。1978年库尔德工人党成立后，随即开展暗杀和破坏活动。1984年8月15日，库工党武装对锡尔特省和哈卡里省的两个地点发动袭击，打死3人，打伤11人，揭开了游击战的序幕。从1984年8月15日到1991年间，约2500人被打死。库工党与土安全部队、乡村卫队之间的对抗使库尔德地区陷入内战之中，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除了库工党外，同期还有不少库尔德组织开展武装斗争。1988年6月10日，“解放旗帜”、库尔德斯坦民族解放（KUK-SE）、库尔德斯坦民族力量党（Parrhez）、库尔德民主党全国派（PDK-RN）、库尔德斯坦先锋工人党（PPKK）、土耳其库尔德斯坦社会主义党（PSKT）、“库尔德革命”（SK）、库尔德斯坦社会主义联盟（YSK）等8个土库尔德组织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宣布组建“库尔德斯坦解放运动”（TEVGER）联合阵线，宣称将在库尔德斯坦开展武装斗争。

1980年政变后土对库尔德人的系统镇压和同化政策实施达到了顶峰。军政权强调，库尔德地区已成为国家统一面临的特别威胁，为此需采取更加严厉的措施。这些新的措施如下。

第一，坚持并强化同化政策。坚决取缔各种库尔德组织，禁止使用库尔德语，禁止库尔德民族特性的表达。1980年政变后有8.1万名库尔德人被捕。1982年宪法第89条规定，禁止任何政党将自身定位为捍卫、发展和传播非土耳其语言和文化的组织。第28条规定，“一律禁止出版、广播业使用被法律禁止的语言”。1983年10月，土通过《关于使用非土耳其语的法律》（第2932号法令），禁止使用库尔德语。到1986年，阿迪亚曼、加齐安泰普、马尔丁、锡尔特和迪亚巴克尔的3524个村庄有2842个改为土耳其语名。1984年11月15日，修改通过《人口登记法》（第3080号），禁止父母给新生儿起库尔德语名字。1982年12月，土教育部长告诫各省长，称为防止被民族分裂分子利用，只能使用土耳其语来演唱库尔德民歌。1988年，多名库尔德议员因支持关于库尔德语是少数民族语言和土存在库尔德问题的欧洲委员会报告被剥夺议员资格。1990年4月，土政府颁布第413号令，赋予地区省长更大权力，如可取缔国内任何刊物，只要其“虚假反映地区事件，从事不真实报道或评论”。

第二，在库尔德斯坦实施紧急状态，并大规模驻军。到20世纪90年代初，驻军已达到20万人。通杰利省人口只有1.9万人，但驻军达5.5万人。1980年政变后，土在全国实行戒严。1987年4月，土申请加入欧共体。为取悦欧共体，土于1987年7月19日取消了四个省的戒严法，但同时又宣布在该地区实施紧急状态治理（OHAL），并设置了地区省长一职（又称超级省长）。土国家情报署官员哈瑞·科扎克思卢（Hayri Kozakcioglu）被任命为首任地区省长，统辖东南部8个库尔德工人党活动频繁的省份。地区省长的主要权力包括：指挥安全部队和特种部队；控制土国家情报署；晋升官员级别和提高工资；清空或合并村庄、牧区；监督针对安全机构的民事审判；领导各省省长。

第三，继续实施驱逐库尔德人政策。仅1987年第一个月，通杰利省就有234个库尔德村庄被疏散到西部地区，在埃尔祖鲁姆、埃尔津赞和卡斯省有275个村庄被清空。1990年第413号令赋予地区省长强行驱逐的权力。数月内，被强行驱逐的人口和清除的村子数量大增。根据1987年对东部地区移民的调查，库尔德向西移民，经济因素虽然重要，但政治安全因素是主要原因。

第四，实施乡村卫队制度（the village guard system），以库尔德人对付库尔德人。为对付库工党以及增强东部地区安全，1985年4月，土政府修改《乡村法》，允许政府出资招募并武装当地库尔德人，来对付库工党武装，从而正式引进了乡村卫队制度。乡村卫队类似于奥斯曼帝国时期库尔德哈米迪耶骑兵以及伊拉克的库尔德武装“贾什”，都是亲政府的库尔德武装。库尔德地区的贫困及高失业率吸引很多村民加入乡村卫队。1992年贫困地区年人均收入还不到400美元，而乡村卫队队员月工资达230美元。在政府推动下，乡村卫队人数不断增加，1990年为2万人，1993年增至3.5万人，最高一度达10万人。乡村卫队成员熟悉库尔德当地情况，便利搜集情报，也非常善于对付库工党。他们的存在使库尔德工人党受到很大威胁，为此库尔德工人党将其作为重点打击目标。乡村卫队制度的建立使库尔德地区冲突进一步加剧，安全状况严重恶化，造成库尔德人内部矛盾与冲突。一份关于库尔德移民的研究报告称，70.3%的移民离开家园是因为乡村卫队制度。

第五，加大国际合作，并越境打击库工党武装。1984年10月，土耳其与伊拉克达成合作协议，协调控制各自境内库尔德人，并允许对方军队进入己方境内追捕叛乱武装。土方利用该协议，多次出兵伊拉克。1983年5月26日，1.5万土军深入伊境内40公里。1984年10月，土军发动“太阳行动”，再次越境打击库工党武装。1986年8月15日，土军再次轰炸伊北部，并派特种部队渗入伊境内打击库工党。1987年3月4日，土军出动30架战斗机对伊境内库工党目标实施轰炸，致170人受伤。1985年土在沿叙利亚边境地区修建铁丝网墙，以阻断库工党渗透。1988年2月，土总理图尔古特·厄扎尔要求伊朗与土开展边境安全合作，但伊朗并未积极回应。1992年叙利亚关闭了在黎巴嫩贝卡谷地的库工党马兹鲁姆·考克马兹营地（Mazlum Korkmaz Camp）。

到20世纪80年代末，国际社会对土库尔德问题的关注开始增多。1988年2月11日，美国国务院在其年度世界人权报告中提及土耳其应承认库尔德少数民族地位，并批评土存在严重的酷刑现象。这一报告引起土政府强烈不满，媒体也纷纷谴责美国。与此同时，土国内开始出现打破库尔德问题禁忌的迹象。土社会第一次出现了关于库尔德叛乱的公开辩论。主流观点是库尔德人唯一听得懂的语言就是武力，必须采取更强硬政策，但越来越多的政治家意识到军事手段不能解决东南部的“心灵与思想”问题。1982年，时任埃杰维特政府的公共工程部长、库尔德人塞拉菲廷·艾尔奇公开宣称，“我是一名库尔德人。在土耳其存在库尔德人”，为此他被判处2年又3个月监禁，罪名是“从事分裂主义宣传”。1986年2月，社会民主平民党（SHP）声称，整个东南部地区就像是集中营，那里每个公民都被视为嫌疑犯，遭到压迫、折磨和侮辱。1988年1月19日，大国民议会社会民主平民党库尔德裔议员埃伦（Mehmet Ali Eren）声称土耳其存在库尔德人，公开要求土议会解决库尔德问题。这犹如在政坛投下一枚重磅炸弹，一时间成为报纸头版头条。右翼组织和议员纷纷对之展开攻击。社会民主平民党内部也发生冲突，社会民主平民党党主席辩护称，埃伦只是表述上有问题，他不应该说土存在少数民族，而应该说土存在不同的本土语言。1988年，祖国党一些库尔德议员公开表达了对库尔德政策的关注，1名议员因在议会公开提出库尔德问题而被罢免。1989年秋，7名库尔德议员因参加在巴黎举行的“库尔德民族特性与人权”国际会议而被罢免。为此，不少库尔德议员辞职表示抗议。同年，社会民主平民党议员阿克索伊在会见欧洲议会议员时称库尔德人正在遭受不幸，为此被开除党籍。这一事件推动该党发生分裂。1990年6月，数名从社会民主平民党中脱离出来的库尔德议员成立了人民劳工党（HEP）。它是土议会第一个合法的库尔德政党。从此，库尔德人在议会中有了专门代表自己声音的政党。1990年7月，社会民主平民党发表了一份关于东南部问题的长篇报告，提出了改变该地区状况的建议：允许自由表达库尔德民族特性；自由使用库尔德语；废除乡村卫队制度、地区省长制；取消紧急状态；制定地区发展计划。此外，一些媒体也公开批评政府的政策。记者比兰德（Mehmet Ali Birand）认为，继续否认库尔德人存在实际上是一种“鸵鸟政策”，应该加以改变。库尔德民众也在不断觉醒。1990年3月，阵亡的库工党武装人员家属公开为死去的亲属举行葬礼，并演变为抗议活动，当局被迫在马尔丁、锡尔特省的11个城镇实行宵禁，安全部队向抗议民众开枪，3月份被打死民众超过10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