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学习识字
我们这个团队的演员——我指的是狗和猴子——的确是非常优秀的演员,可惜它们能表演的项目毕竟有限。因此,我们不能在同一个城市待太久,以免观众熟悉它们的套路后失去兴趣。三天后,我们又上路了。“我们去哪儿呢?”我问师傅。
“你很了解这个地方吗?”师傅看着我问。
“不了解!”
“那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嗯……我就想知道呗!”我回答。
“想知道什么?要是我说我们先要去奥利亚克,然后去波尔多,再从波尔多到比利牛斯山,你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您知道这些地方吗?”我锲而不舍地追问。
“不知道,从来没去过!”
“那我们怎么去呀?”
维塔利久久地望着我,若有所思,然后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识字?”
“是的。”
“你知道书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骄傲地说,“我在教堂的时候见过,做祈祷时人们带在身上,用来读上面的祷文!”
“很好,”维塔利说,“那你应该明白,书里可以写祷文,也可以写别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书,也有许多人去过我们要去的地方,他们把见到的都记到了书里,而我只要读了这些书就可以提前了解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就这么简单。”
维塔利的这番话对我来说真是太新奇了。那个年代,法国的许多村庄连学校都没有。我们的村子虽然有一所学校,但是我只去过一个月。在那一个月里,我甚至连一本书都没有摸过。原因很简单:我们的老师要么太有学问了,要么就是草包。不过,他确实非常穷。我们每一个学生每个月付五毛钱的学费,我们是十二个人,所以老师每个月可以有六法郎的收入。这笔微薄的工资——尽管当时也算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根本不够养活他和他的女儿。他真正的职业其实是制作木屐,所以上课的时候他就在做鞋子,把上课的任务交给了他的女儿。而他的女儿又是个裁缝,她从早到晚都在做衣服,所以我在那一个月里压根一本书都没见过,甚至连字母表都不会念!
“识字难学吗?”我想了半天后问维塔利。
“这个可不好说,”他回答我,“如果是榆木脑袋或者压根就不愿学,那就很难。你脑子笨不笨?”
“我不知道,不过要是你愿意教我,我绝对不会不愿学的!”
“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他创作出一本奇特的阅读书:他把一块薄木板切成几个方形木片,每一块上都刻上了字母,让我把这些字母背下来。我的口袋里装满了这些小木片,我很快就学会了字母表。可是要认字花的时间就多了,我得花好长时间去把这些字母拼成单词!有时我有些灰心,特别后悔要学识字。但是我的自尊心使我坚持了下来:维塔利是想一箭双雕,他教我识字的同时也在教卡比!而卡比居然比我进步快!不过,在一段时间之后,我就把卡比远远抛在了身后,它已经达到了它的智力极限,而我则一直在进步。最终,我学会了识字。
“现在你不用再害怕书了,”一天,维塔利对我说,“你想要学识谱吗?”
“我要是会识谱了,是不是就可以像您一样唱歌了?”
“像我一样唱歌?”他的声音有些不一样,“你想像我一样唱歌?”
“当然不是像您一样唱得那么好,但是我想学唱歌,是的,想学!”
有时维塔利唱歌的时候,我觉得他的歌声美妙极了,但是从来没告诉过他我的感觉。
“你喜欢听我唱歌吗?”
“非常喜欢!”我叫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您唱歌的时候,我总会觉得奇怪:如果您唱的是一首悲伤的歌,我就会感到难过;如果是首温柔的歌,我就会想起巴贝兰妈妈;如果歌声很欢乐,我就想跑啊跳啊。可是我并不知道您在唱什么,因为您唱的是意大利语。我这样说,您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啊?”
他没有说话,我不安地看着他,我看到他的双眼有泪光闪烁,好像要哭了。
“不,我的孩子,”他激动地说,“你一点儿也不蠢。相反,这让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那些美好的时光。放心吧,我的小雷米,我会教你唱歌的!总有一天,你会收到观众的掌声,你也会让别人为你落泪,因为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我的孩子!”
接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很长时间以后,我才理解了他当时为什么那么激动。
第二天,他就开始教我识谱了。
当然,学识谱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一向对动物耐心的维塔利难免对我发脾气:
“对动物嘛,我们可以忍耐,因为它们毕竟是畜生,但是你真是气死我了!”
然后,有一天,我终于差不多可以唱一支曲子了,维塔利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高兴地说我是个好孩子。
我在旅途中一边赶路一边观察,学到了许多东西。而且,经过每天的长途跋涉,我也越发健壮。经过在露天里不停步行的艰苦磨炼,大口的呼吸使我的肺部强大起来,我已经不再是刚离开巴贝拉妈妈时那个羸弱的孩子了。
我们一直前行,穿过了奥维涅、塞文和朗格多克地区。如果到了有钱的村子,我们就跟随维塔利的笛声排成一队,要是跟在后面的人多的话,我们就到广场演出一场,要是人少,我们就继续赶路。只有到城市的时候,我们才会停留几天。
我不由得认真去想我的师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认识那么多的人?一天,在一个叫做巴斯蒂德—缪拉的村子,经过一所破房子的时候,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叫约阿什姆·缪拉的人就出生在这里,他是马夫出身,后来成为了意大利的国王,在那不勒斯登上了王位。他讲得栩栩如生,我不由得说:“您说得就好像您认识他一样啊!”
“我确实认识他。”
“在他是马夫的时候吗?”
“不,”维塔利笑着说,“相反,是在他成为国王的时候!我还跟他说过好几次话!”
我目瞪口呆的样子惹得他笑了起来。
这一切真是神秘啊。
我们终于到了波尔多:这座城市如此巨大,它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城市,我深深地震惊了。我们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因为这里居民众多,我们可以在不同的街区为不同的观众演出。然后,我们离开波尔多向波城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