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按照医生的要求，林楠该在观察室里观察三小时后才能来离开。但林楠今天此行的目的主要是给父亲看病，他趁着医生不在的时候偷偷拔掉输液管，骗父亲说时间已到，就匆匆开始为父亲的就诊排队。

由于案件的突发，医院的就诊环境早已混乱。许多诊室上演空城计，医生大都离开诊室不知去向。有的医生在接受警方询问，有的医生则是甩甩衣袖宿舍休息去了。患者们乱作一团，求助无门。许多患者起了大早、远道而来，等了一天却看不了病，怨声载道，更有甚者拍案而起，对着分诊台的护士大发雷霆。幸亏姜副院长前来劝解，才避免了矛盾事端的进一步激化。但仍有个患者大吵大闹，说“为了看这个病，网上挂号不行、电话挂号不灵，最后只能从黄牛手里花三百元买了个号，要是医院今天不给看病，就把这个钱还给我。”还有的患者说“医生就知道开药开药，看了几次了也不见效果，今天挂了号连医生的面都见不到了，这绝对不行，要是看不了病就住在诊室了。”姜副院长无可奈何，最后经过与医生们协商，大家本着患者第一的原则，继续加班工作，除配合警方调查外，务必在当日消化掉已经挂号的病人。

好在林楠父亲今天是预约检查，检查室的护士还在。做完两项检查之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林楠的伤虽无大碍，但父亲却十分担心，执意要扶着他走路。林楠无奈叹气，没想到自己带父亲看病，自己却成了病号。临走前，林楠给父亲约了增强CT，但不料仅这一项检查，就要等待一个月的时间。

林楠在走出医院大门时，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在所有检查结果出具之前，父亲的命运还是毫无定数的悬念。这一个月的等待，会增加多少父子俩的猜测、怀疑甚至恐惧。林楠无奈，现在的医院就是这样，患者众多但医生就这几个，生病对患者来说是天大的事情，但对于医生则是再平常不过的工作。有时同样面临生死，但是否身临其境，则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那天医生在开出一大堆检查单据后，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父亲，却什么也没说。但就是那个看似不经意的眼神，透露出了医生的矛盾和不安，更增加了林楠的怀疑和恐惧。这不是吉兆，林楠心里七上八下，但嘴上还要安慰父亲。一种不祥的预感向他袭来，但却不敢再往下去想。一个月后的增强CT，大约就是父亲命运的转折路口了。

而与此同时，马林又回到了医院。经过调查，他获知沈煜不是本地人，户口在江平市，去年从医科大学毕业来到人民医院肿瘤科实习。小伙子兢兢业业、诚实勤恳，对待病人也和蔼可亲，谁也想象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因为沈煜的家人不在勐州，所以马林在潘主任的见证下，对沈煜的宿舍进行了搜查。沈煜的宿舍位于医院后院的六楼，房间干净整洁，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捧白色的菊花。潘主任说，沈煜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如果不出意外，实习结束后，他将留在人民医院肿瘤科，同时也将继续在4诊室为患者治病。

马林心生怜惜，却没有被感性左右。他是一个刑警，从警这些年来，面对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他此刻要关注的，并不是年轻医生死去的悲伤和惋惜，而是用刑警特有的眼睛去查找线索、获取证据，最大可能破获案件。马林不动声色地实施着搜查，发现了屋里的一些疑点。沈煜屋内的柜子和抽屉都没有上锁，可以随手拉开，但令人疑惑的是，上面几处都存有撬痕。马林没有进行询问，而是继续仔细观察，他将抽屉和柜子一个个拉开，里面有的物品有些被整齐摆放，有些的则显得凌乱。马林不断梳理着思路，以解决内心产生的疑惑。他似乎找到了某种带有规律的答案，沈煜这些存有撬痕的几处抽屉和柜子，都被人翻动过，而且时间不长，就在临近的一两天。这个论断引起了马林的警觉。在写字台的抽屉里，马林发现了一个存折，趁潘主任不注意的时候，他翻开存折，发现上面写的户名并不是沈煜的名字，而是常辉。马林迅速地思索，是否需要将此存折进行扣押，但随即又想，一旦扣押势必引起医院的警觉。马林不愧是个好手，他利用让潘主任在搜查证上见证人一栏签字的间隙，把手机关至无声将存折拍了照。他默默地想着，沈煜与存折上常辉的关系。

“潘主任，我觉得你们院方，该立即将沈煜被害的这个情况通知他的家属。作为我们警方，也要询问沈煜家属一些问题，以判断他是否与凶手存在纠纷或矛盾。”马林对潘主任说。

“恩，是该马上通知沈煜的家属了。”潘主任点了点头，却沉吟半晌。“沈煜这个孩子的父亲早亡，只有一个母亲，他妈妈身体十分不好，几次在老家晕倒。这个孩子是独生子，非常孝顺，与母亲的感情很好，如果现在冒然告诉他母亲，我怕会老人承受不住。我看这样，一会我马上请示一下王院长，如果院长同意，我想专门派一名同志到沈煜家乡把他母亲接来，一可以安慰老人缓解情绪，二还可以避免老人在路上出现突发情况。你说呢，马警官。”潘主任想的很周到，马林听的连连点头。

“我认为可以，潘主任，您真是个好领导。”马林说的诚恳，没有丝毫恭维色彩。但从内心里，他依然拒绝相信案件中的任何一个人，其中也包括潘主任。从刑警的思维来说，不要相信别人，更不要相信自己。相信别人会被语言和表象迷惑，相信自己会造成武断，无法理性断案。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证据。

“他在勐州还有亲人吗？”马林在走出房间的时候问。

“没有。”潘主任果断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