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县东关抗敌经过

翟绍先

滕县血战时，我是守卫东城门迄东南城角的连长。

一九三八年三月十日，第二十二集团军总部调第一二二师增加第一线，驻在界河迄滕县之间及滕县东北地区。总部任命第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为第四十一军前方总指挥。

三月十四日拂晓，各兵种联合之敌万余向第四十五军全线进攻，激战竟日不克，敌伤亡甚大。因而又企图迂回攻我战略要地滕县县城。

十五日下午五时，敌先头部队到达滕县东北的冯河、龙阳店一带。此时滕县城内没有战斗部队，王铭章师长命令第一二二师第三六四旅第七二七团从北沙河阵地抽出一个营由团长张宣武率领跑步回滕县，黄昏时到达，王师长命张团长为城防司令，指挥调进城内的十个步兵连和一个迫击炮连。张团长以严翊营任东关守备，总部警卫营任南北两面城防，吴忠信营以三个连任东西两面城防，以一个连为预备队，彻夜构筑工事，预备队连夜搬运刚到的一列车粮、弹。

十六日黎明，敌万余向我界河一带第四十五军阵地全线进攻。同时东关外之敌约一个连队向我警戒部队进攻。八时，敌山炮十余门在城东高地向东关、西关、车站一带猛轰，并有敌机十二架在上空轰炸、扫射。敌又集中炮火猛轰东关土寨东南角，当被炸塌一二十米，又以轻重机枪数十挺向塌口射击，掩护其步兵攻击前进。我守兵伏伺，严阵以待。当敌火力一停，约五六十人跳下塌口的壕沟时，我守军五六十人，听连长令下，把二三百枚手榴弹投入敌群，敌生还者不满十人。敌又以猛烈炮火向塌口轰击，我守兵隐伏塌口两侧，敌又以五六十人冲锋，当爬上塌口时，我守兵又投向敌人几百枚手榴弹，敌遗尸四十多具。敌仍以同样方式第三次冲锋，仍以遗下三四十具尸体而溃退。除敌机在上空盘旋外，攻击暂止。我守东关的严营，也伤亡逾百，张团长随将团预备队一个连调归严营。在沉寂的两个半小时内，我军及时调整部署，修补工事，搬运弹药，运送伤员。下午二时，敌向我东关土寨东北角猛攻，先以炮火轰塌一段寨墙，继以密集机枪火力掩护其步兵前进，当敌人进入寨壕向塌口爬时，严营长指挥守兵抛出大量手榴弹。这样，敌连续三次又以每次遗尸三五十具而受挫。我伤亡更大。敌攻击又中止。

下午五时，敌发动第三次攻击，大炮增至三十多门，其中野炮约半数。敌机每批都在十架以上，轮番助战。这次敌人又转移攻击目标，以东城门为重点。攻击方法不仅指向东门，炮火还指向东关、城内等处，以阻我军增援。敌每次三个排，每排相距约百米，前后重叠，形成波浪式。其先头排冲锋时仍被我们以手榴弹所消灭。但敌人也将我东门及其两侧的守兵杀伤殆尽。严营长随令预备队增援，展开一场肉搏战，敌约一排被我消灭，我吴赞诚连只剩一二十人。敌人第三次冲击瞬间即到，严营长遂将东关南北两头的守备兵力调到东门附近堵截敌人，但终于突入敌四十余人。时已入暮，日军未增援，双方相隔几十步对峙。团预备队何经纬连两个排到达东关，严营长立命消灭突入之敌。结果何连伤亡三分之二，敌还剩二三十人。黑夜，张团长决心消灭这股敌人，乃抽调守城之吴营张进如连驰赴东关战斗。连长一声令下，猛投一阵手榴弹，抡起大刀冲入敌群猛劈猛砍，顷刻消灭敌人。张连阵亡两个排长，伤亡士兵七十多人。严营长大腿受重伤。

晚八时后，双方处于休憩状态，敌方不时打出照明弹。这一天城内共落炮弹万发以上。

十六日入暮后，王铭章师长决心放弃滕城外围阵地，把第四十一军所属部队撤回两个多团，集中守城，重新部署，修补工事，挖防空洞，补充弹药，绑捆云梯，准备登城击敌。

十六日夜，敌首矶谷廉介调集第十师团及配属部队约三万人，包围滕县城东、南、北三面。

十七日上午六时，敌以五六十门山、野炮轰击，并以飞机三十余架空袭。滕城内外，爆炸声震天撼地，房倒屋塌，一片火海。两小时后，敌步兵又开始向我东关进攻，以猛烈火力开辟东寨墙突破口，以十余辆坦克掩护步兵冲锋，用炮火向东关全线，特别是东城门轰击。防守东关的第一二四师第七四〇团（欠一营）顽强抵抗，反复肉搏，死伤惨重，敌亦遗尸累累。在敌人进攻东关的同时，又以另一股兵力向我东南城角攻击，轰塌一段城墙，接着用七八辆坦克掩护步兵百余人冲锋，守兵第七二七团第二营第二连以手榴弹炸毁敌先头坦克两辆，毙伤其步兵五六十人。终因该连死伤殆尽，敌冲上城角四五十人。营长王承裕立命营预备队第一连反攻，在仅有的两挺机枪掩护下，向敌猛扑，一阵手榴弹后抡起大刀跃入敌群猛砍，突入之敌全被消灭。我这个一百五十人的连，只十四人生还。第二连连长张荃馨、副连长贺吉仓以下大都为国捐躯。敌因受挫而中止，我亦乘间隙，调整防御部署，继续迎接战斗。

下午二时，敌突以十五榴重炮十二门猛攻我南城墙正面，以二三十架飞机轰炸南关的第七四三团两个连。因该连昨夜才到，工事简单，致短时间内官兵死伤半数以上，遂转移西关车站附近。南城墙被重炮轰一个多小时，几乎夷为平地。守兵第七四〇团的蔡钲营，血肉与砖石并飞。敌步兵约五六百，在十余辆坦克掩护下扑来，守兵死伤殆尽，下午三时半敌占南城墙。在场督战的旅长吕康头部、副旅长汪朝廉胸部均受重伤。此时，东面之敌对东关再次发起猛烈攻击，寨墙多处倒塌，工事全被摧毁，弹药用尽，守兵死伤惨重。敌五六百人在坦克掩护下从正面突入。第一三四师第七四〇团团长王麟、团政训员胡清溪在督战中阵亡。

南城墙之敌，以火力掩护其步兵从西南城角向我西城墙守兵压迫，敌炮兵亦猛轰西城门楼。我西城门南半部守兵死伤殆尽，下午五时陷入敌手。南、西两城墙之敌，集中火力向城中心十字街口射击，王师长及其幕僚无法存身，乃从西北城角登上城墙，继续与敌周旋，并命令仅有的一排部队向西城楼猛扑，被敌机枪全部打倒。西城楼之敌继续向北压迫，情况危急，在浓密的机枪火力下，王铭章师长及其随从等大都牺牲。

突入东关之敌，随即猛攻我东城门。占领我南城墙东半部之敌，以炽盛火力掩护夺占我东南城角，并继续北进，同时炮轰东城墙南段，倒塌约七八米，守备部队在城脚防空洞隐伏，被倒塌的城墙压死约二三十人。守备该段的第七二七团六连，腹背受敌，伤亡过半，余四五十人退集东城楼及城门洞。敌四五十人向塌口冲来，我连守兵投出集束手榴弹，继以大刀砍杀，敌不支，遗尸三四十具溃退。东城楼之守兵，因炮击起火不能存身，亦退集城门洞。敌又以平射炮猛击东城门，城门摧毁敞开，敌步兵突入四五十人，我以手榴弹和大刀将其消灭。接着敌以波浪式攻击法连续攻击。我因弹尽援绝，东城墙和东门均落敌手，我之残部退守东北城角和北城墙。此时，第七二七团团长张宣武左腿和双脚中弹负伤，第三六四旅旅长王志远臂部负伤，城内陷入无人指挥人自为战的混战状态。北城墙守兵是我第七二七团一个连的残部和其他零星部队。入夜即扒开北城门遂次掩护突围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