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达勒姆之死
在过去18年里,我一直是个自愿四海为家的人,只身在地球上周游。如今我78岁了。我没有工作,没有汽车,没有房子,也没有电话号码。我所拥有的一切可以装进一只背包和留在女儿家的一两口箱子。我赶在海地发生政变废黜小杜瓦列尔(注:小杜瓦列尔,海地独裁者,接任父亲的总统职位直至1986年。)前乘上最后一只船离开了那里。柏林墙倒塌时我身在德国。香港回归中国时我在那里。克林顿访问爱尔兰时我在那里。我曾两次见到教皇保罗二世。我去参观过在亚特兰大和盐湖城举办的奥运会。我在以色列军队和一座巴基斯坦的村庄当过志愿者。我在捷克(注:捷克,其前身是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的美国和平队(注:和平工作团,由志愿者组织的美国政府代表机构,去发展中国家提供服务。)里工作过。我见过中国西安的兵马俑,澳大利亚的悉尼歌剧院,巴西里约热内卢的贫民区,以及西班牙毕尔巴鄂的古根海姆博物馆。我曾乘坐微型邮政专机飞越北极圈,还在阿拉斯加坐过狗拉的雪橇。我提到自己已78了吧?
是什么让我决定开始这种不同寻常的生活方式呢?是我最小的女儿促使我这样去做的。1984年我的3个孩子踏上了社会,家里只留下埃伦,她当时是布朗大学的一年级学生,仍然还在安乐窝里。她回家过圣诞节时四处放起了烟花。先前我曾愚蠢地认为她会很高兴回到母亲身边,回到新罕布什尔州的达勒姆大街旁的那套漂亮房子,那儿是一座奇特的大学城。我想象着我俩一起逛商店,吃点东西,聊聊她第一学期的情况。但是她有别的计划。她外出滑雪去了,在当地的酒吧里和朋友相聚,在电话上聊天。所以我问她为什么不和我多待些时间时,她看着我,好像在说:“你真以为我会厮守在你身边吗?我有我的生活,你得想好怎样过你自己的生活!”
真像是一场地震!母女之事结束了。我尽了30年妻子的责任,因离婚而失去了那种责任。现在我最小的孩子离开了我的生活,我也失去了母亲的责任。
这种被抛弃的情况是相当典型的,对此不是每个人都像我看得这么认真。毕竟,很多人会说我仍然处于有利状况。我有一套舒适的房子,里面有不少我在婚姻生活期间收藏的古董。我有朋友。我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是安泰保险公司的一名理赔代表。我刚被提升为高级理赔代表。我有一辆公司配给的汽车。
但是某种重要的东西正在丧失。
对我而言,成为安泰保险公司的一名理赔代表没有意思。难道我要在以后的20年里弄清哪辆车闯了红灯,或者是否某个客户应该因腰痛获赔2500美元?难道我今后将坐在这套房子里,看着古老的纺车和摇篮?
突然间安泰在我眼里只是成了财神,房子成了坟墓。我知道自己在达勒姆的日子有限了,我在安泰刚刚开始的生涯结束了。当埃伦说“你真以为我会厮守在你身边吗?”的时候,她已把我推过了走廊。
春天,我便离开了那里。
我卖掉了家具。马萨诸塞州有个经营小古董店的朋友开着轻运货车来了,把我住的地方清除干净。我看着货车满载死木头退出车道时,多么欣喜若狂啊!
我放弃了房子。我不再住在里面,为啥要支付租金呢?为啥不把电费、暖气费、保险费和垃圾费用到更有效的东西上面呢?
我买了一个背包,奔向海地。
我认为自己为一个单身的年长者找到一种独特的方式,使其过上富有活力、充满阳光的生活。这当然是不适合于每个人的。不过对于我,独自住在房子里类似于死亡。我必须获得力量和勇气摆脱日常生活——同样的工作,同样的邻居,同样的商店,同样的电视节目。现在整个星球就是我的家。每天都是一种探险:新的景象,新的人们,新的食物,新的床铺,新的城市,新的快乐。我走出常规,充满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