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死里逃生，补苴罅漏
“芷儿，你快过来看看，如烟终于活过来了，你快过来看看。”赵九娘转头对吴芷笑着说，此举将吴芷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方知失态，便强作欢颜：“真的吗？那太好了，醒了就好了。”她内心在泣血，表面上还要假作大仁大义，她往前面移了几步，却不敢跟柳如烟打招呼。柳如烟看到是吴芷来了，就像看到了鬼，吓了一哆嗦，目光惊恐地移开。
“如烟啊，这几天幸亏是你的好姐妹吴芷打理我们的饮食起居，府里头有个知心人，真好啊。吴芷顾念旧情，还认咱们柳家，是咱家的福气啊，你以后可要好好报答吴芷啊。”赵九娘抹了一把眼泪鼻涕，“你一定饿极了吧，想吃点啥？娘去给你做……”
“我想……我要……”柳如烟上气不接下气，微弱地说。
“想吃什么，告诉娘，娘听着呢……”
“我想离开这里，我不要呆在这里……”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涌入柳如烟的脑海，她惶恐不安，“我头痛，头好痛，我不要呆在这里……”她刚一起身，双手触碰到蓝恩佑，钻心的痛又袭来，她惊诧地望着自己被棉布缠裹的手指头，回忆起戒律房的拶刑，她心惊肉跳地望着蓝恩佑，如同面临一只凶残的猛兽。
“好，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就回家去，眼下你得好好躺着，不要乱动。”柳世仁说。
“是啊，你要先吃东西，补补身子啊，你都好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又病了这么重，娘时刻提心吊胆的啊……还好苍天有眼让你又活过来了……要是你不在了，爹娘也活不成了……”赵九娘不断地抹着眼泪，柳如烟这才定睛看二位，才发觉父母两鬓斑白，身形佝偻，鸠形鹄面，仿佛老了十岁。
“你别怕，我为你置了一处别院，咱们很快可以搬过去，不需要再住惠兰苑。”蓝恩佑爱怜中又带着恳求。
“我不要和你住……”柳如烟不顾手指的剧痛，撑着床榻来到地面，随即推开蓝恩佑的搀扶。
“你们不是已经合离，为何……”柳世仁一脸狐疑。
蓝恩佑站在柳如烟身边，面有愧色，冲柳世仁欣然一笑，“爹，你有所不知，我跟如烟复合了，她还是我的娘子。以前都是我的错，没有好好待她，她走了以后，我才发觉她带走了我的整个灵魂，还有全部的希望，我每天靠酗酒度日，浑浑噩噩，变成了行尸走肉，也许命中早已注定我这辈子不能没她。此次全凭老天开眼，她又回到我身边了，我将会倾其一生护她、爱她、宠她，不会再有任何闪失。如果再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恐怕不妥吧？那个长存……”知女莫若母，赵九娘是太了解这个柳如烟了。
“那个长存公子，外面都传遍了，他就是妖物化身，专门迷惑良家妇女。此妖绝非善类，你看看把如烟都害成什么样子了？不能再允许他接触如烟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蓝恩佑斩钉截铁地说。
“这……”柳世仁赵九娘同时望向柳如烟，她早已形槁心灰，一脸雨恨云愁，她还在想着长存，多少恨，多少痛，尽在不言中。
“爹！娘！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忘了就好，我对如烟别无要求，只要她与我相守我就知足了。”
“这？你真的不嫌弃如烟与长存公子有过一段婚事？”柳世仁噙着泪光，充满渴望与期待。
“爹！娘！之前都是女婿的错，如果没我那纸休书，也不会害得如烟跟那长存公子搅在一起，被他骗得这么惨。只怪我当时意气用事，才害了如烟落入妖魔之手，白白受他羞辱。我以后必将事引以为戒，好好呵护她，弥补之前的过失，给如烟一个真正温暖的家，还望如烟既往不咎，冰释前嫌才好。”蓝恩佑言语间愧疚地望着柳如烟。
“恩佑啊，真是难为你了，看来之前如烟对你死心塌地是正确的，都怪当爹的好高骛远，才活活拆散了你们，害得你们经历了多番磨难才能重新回到一起。说到底，都是为父的错，为父羞耻啊。”柳世仁用手捂着脸颊，无地自容。
“过去的事都别提了，人住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岳父大人有鸿鹄之志乃人之常情，并非过错。眼下我爹娘相继崩逝，四老少了二老，实乃缺憾。往后，我蓝恩佑定将你们视为亲生父母，与如烟一心一意侍奉二老，一家人其乐融融安享太平，恩佑请求爹娘给我这个殊荣。”蓝恩诚恳地望着二位。
连秋月都看不下去了，拉扯着吴芷衣角，示意她离开，而她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表面上仍是冷静平和，对柳世仁赵九娘施礼：“伯父，伯母，我还有事，先不打扰了，希望姐姐早日康复，妹妹告辞了。”说罢便与秋月退出了房间。
“好的，你去忙吧，辛苦你了啊……”赵九娘忙挥手。
“不谢，伯母太客气了，侄女告辞。”吴芷浅浅一笑，离开了。
“婚姻绝非儿戏，三番五次更迭，恐怕遭人诋诟，此事还需三思。当然，你救了柳家，为柳家洗脱冤情，对柳家有救命之恩，这笔恩情我柳世仁也会铭记终身。”柳世仁对蓝恩佑抱拳行礼。
“没事，爹，你太客气了。柳家短短数月，灾难接踵而至，我能够体会你们的心情，知道短时间内，你们再也起不起波折了。这样吧，我会给如烟时间考虑的，尊重她的选择。如烟在此房间触目伤怀，心存芥蒂，我都明白，我早已修葺了一处别院，我会立即让她乔迁到新别院，那里环境比这里更清幽，更适合养病。”
“我们二老寄居此地，对府上多有叨拢，如若造成不便，还请包含。待如烟身子方便，我们便立马做出打算，乡下田地还有庄稼，也不想荒芜。”柳世仁说。
“虽然你们是我岳父岳母，但如烟已是我的妻室，因此，如烟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如烟身边也需要亲人的安慰呵护，恩佑希望爹娘膝下有子女承欢，所以希望爹娘同意在这蓝府颐养天年，还望爹娘成全。”
“不行！”柳如烟战战兢兢地说，惶恐地望着父母，“你们还是回乡下居住吧，这里不适合你们居住的……”她欲言又止。
蓝恩佑自然明白柳如烟心里的顾虑，他突然于枕边取来一根指拇粗的荆条，在柳世仁和赵九娘面前双膝下跪，说：“柳氏投毒案疑点重重，女婿为了迷惑敌人故弄玄虚，先让柳家李代桃僵，引敌人疏于防患，再出其不备一举拿下逃犯，因柳家牵涉其中，众口难堵，此举情非得已，委屈了岳父母和娘子，还望恕罪。女婿此举着实忤逆不孝，请岳父母罚以杖刑，女婿甘愿受之。”
柳世仁赶紧搀扶蓝恩佑，大惊失色：“大人，使不得，这个真使不得，你如今已经是大人的身份了，不能给咱们这些平民下跪的，你折煞你岳父和岳母了。快起来吧，千万不要让人看见了！这个不怪你，你、你身为官场中人，受律法掣肘，难免做出些违背常理之事。当时，你假戏真作，我们柳家还真以为你变成了昏庸之流，好生绝望，幸好，你还是以前的你啊，不然，咱们去阎王爷那里叫屈都没有用了啊。柳家吃点苦头没有，能协助大人抓住真凶，成功为柳家沉冤昭雪才是最值得庆幸的事啊！”柳世仁眼中充满了赞赏。
“不行，女婿虽说在执行公务，但着实对爹娘对有大逆不道之举措，尤其是还伤了如烟的手指，今日你不打女婿几棍子，女婿心里的坎过不去，恐怕只能长跪不起了。”
“大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已经知道那是你的权宜之计，咱们吃点皮肉苦算什么呀？能捡回一条命才是大幸啊。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咱们理解你。”柳世仁感激涕零地说。
“是啊，千万使不得，使不得，恩佑啊，你是柳家的救命恩人啊，柳家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要不是你明察秋毫侦破此案，我们老早就做了断头鬼了……”赵九娘也诚惶诚恐。
“可是，”蓝恩佑将目光移向柳如烟，“本官损坏了如烟一双手指，想到曾经她用这双手为我缝制衣物鞋履，弹奏曲子，撰写情诗，我心里无论如何都过不去。如烟也恨我用刑，做得太狠，她不肯原谅我，所以我希望她能报仇，就让她打我几棍子，打多少都行，让她打到释怀为止吧。”蓝恩佑将荆条呈向柳如烟，可怜兮兮地说：“为夫不贤，请娘子用刑！”
柳世仁和赵九娘张大嘴巴齐刷刷望向柳如烟。
柳如烟观察父母眼神，那是对她有责怪也有恳求，她深解其意，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爹，娘，你们讲了这么久，都忘了帮我做点吃的，我快饿死了。”
紧张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三人破愁为笑，赵九娘说：“好，我会给你煲点汤，你等着，早上厨娘说，大少夫人为你准备了乌鸡，一直搁在鸡栏里，只等你醒来，便宰杀食用……”
“娘，不用了，我马上去把千年人参交给厨娘，喝点人参汤，补气血，应该会好得更快。”蓝恩佑抢着地说。
“这？这也太奢侈了吧？这得多破费啊……”赵九娘感动得语塞。
“为了我最心爱的女人，就是搭上整座城池我也愿意。”蓝恩佑言语间，情意绵绵。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恩佑啊，咱家如烟果然没有看错人啊……”柳世仁羞愧，便拉着赵九娘告辞了。
蓝恩佑果然早已命人将一处别院打扫好了，这是他姑姑出嫁前住的别院。他姑姑出嫁才几年突然暴病而亡，全府上下有迷信也有忌惮，便将此院封闭。多年来阖门却扫，鲜有人往，庭院荒废，人迹罕至。幸亏蓝恩佑早有筹谋，提前修葺房屋，整理杂物，这才终于焕然一新。
庭院门上悬匾一块，题字曰：鹣鲽苑！漫步其中，有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有溪水淙淙莺歌燕舞；也有姹紫嫣红彩蝶翩跹……蓝恩佑为柳如烟新聘的丫环叫小鸾，年方十六，机灵勤快。大清早的为柳如烟梳妆打扮，又为她更衣换上蓝恩佑请裁缝精心缝制的紫色齐胸褥裙，布料为蜀锦织成。腰间手掌宽的系带也是同样的色泽和材质，脚上也是一双紫色蜀锦材质的云头锦鞋。系带上，那枚他们成亲当日他送的琼琚早已牢牢系上了。原来那日在溶洞蓝恩佑怒斩凤冠霞帔后，琼琚的落地声惊醒了他，后来他又折回去拾起了琼琚，并一直将它随身携带，此次他再次将它系在了为柳如烟新添的褥裙腰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