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与《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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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曲》的起源

薄伽丘曾告诉我们,“但丁学习非常刻苦”,并以一则轶事为证:“有一天,诗人在锡耶纳(Siena),一整天都坐在长椅上读书,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在他面前展开的节日演出和军事操练。”

凭着对知识的热爱和学习的激情,但丁掌握了那个时代的各种知识,再加上他的记忆力也非常惊人,就像一个活的图书馆,成为那个时代最有文化的人之一。

但丁的整部作品集合了那个时代的重要知识,被看作是中世纪哲学、道德和神学的“大全”。

“在这样坚实的道德和智慧框架下,人世的情感——一种最丰富、最复杂的情感在悸动,这种情感产生于一个认真观察、实验和反思过的灵魂,一个了解人类恶习和价值的专家,而不是那种宽泛的、概括式的、采用二手材料的专家。但丁亲身经历过那些情感,他带着想象力和热情,历经了生活的历练。”(Croce)

在他身上,体现了中世纪的几个文化领域的融合。

首先是古典作品。古代的几位大诗人,如维吉尔、奥维德(Ovidio)、贺拉斯(Orazio)、卢卡努斯(Lucano)、斯塔提乌斯(Stazio)等都是他的文学榜样;西塞罗、塞内加(Seneca)、波依修斯(Boezio)等哲学家是他哲学思想的来源;《圣经》和奥古斯丁(Agostino)、大阿尔伯图斯(Alberto Magno)、波那温图拉和托马斯·阿奎那斯等基督教思想家的作品为他提供了宗教神学的参照。

他也有可能直接或者间接地接触过阿威罗厄斯(Averroè)和阿维森纳(Avicenna)等阿拉伯思想家的作品。当然,他对中世纪神秘主义和智慧文学也比较熟悉。

但是,但丁最打动人的,不仅仅是渊博的学识。要知道,在人文主义时期以前,可供阅读的非古典主义作品并不多,而且,但丁在流放的过程中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图书馆供他阅读,我们不得不佩服他对所读书籍的掌握。

另外,但丁对基督教书籍和非基督教书籍也非常熟悉,并且能够把学过的知识运用自如。

他如饥似渴地在各种作品中汲取知识:从《福音书》到维吉尔的作品,从《旧约》到西塞罗的作品,从神话传说到宗教故事,从《变形记》(Melamorfosi)到《论哲学的安慰》(De Consolatione),都为他的作品提供了灵感。

有时候,他读过的一些句子、段落和故事,几乎完全融入了《神曲》。他们有时作为参照被提起,有时用于引出后面的内容。

尽管如此,这些引文和典故并不显得学究气,或者僵硬教条,因为但丁从这些伟大的诗人身上汲取灵感,力求达到他们的文学水准。他知道,在必要的时候,他能采用以赛亚的语言或者波依修斯的语调,西塞罗的思想或者托马斯的神学理论,奥维德大胆的想象或者奥古斯丁的冲动。

对于他来说,《旧约》和神话,古典思想和基督教思想,哲学反思和神学思想水乳交融,一切都可以通过基督教的《启示录》得到验证。

基督是整个故事的核心,通过先知的预言,以及罗马帝国的发展,这个事件是注定的。它证明教会和帝国这“两个太阳”应该引导人类走向人间的幸福和永恒的幸福。

因此,这并不是单纯的学问,而是一种认识。这些思想和事件是造成肉身的准备。这也是在几个世纪里,一直在传递着的消息——人会得到救赎。

对于但丁来说,道德和宗教是人类生活的核心。

忘记这一点,去追随那些轻浮的享乐和虚假的财富,是每个人都可能会遇到的最大危险。

那些虚假的“崇拜物”(权力、贪婪、物质财富、高傲、性,等等)的诱惑非常大。人们从一开始就受到诱惑的“伤害”,没有生来就依附于上帝——来自于上帝,并归于上帝;人们“落入凡尘”,被虚假的享乐吸引和迷惑。

但是,追随世俗的东西是一种“没有意义的治疗”,凡夫之人总是执着地追随世俗的虚荣:


有的人努力研究法律,有的人努力研究《格言集》,有的人从事教士生涯,有的人以暴力或诈术进行统治,有的人从事掠夺,有的人从事政务,有的人沉溺于肉体的快乐,疲惫不堪,有的人沉溺于安逸怠惰的生活。

《天国篇》,第11章,第4-9行


这种虚妄的事情也发生在了诗人身上。他不仅仅受了肉欲的诱惑,而且受了高傲思想的诱惑。

这就是但丁在他生命的某个阶段面临的精神危机,也是迷失于密林中的缘由。

但丁觉得自己迷失了,他也知道自己会遭遇迷失。

这不仅是文学的虚构,也是一种真实的危机,贯穿着整个虚构的朝圣的旅途,影响着作者和作品。

诗人感到自己堕落得很深,可能会无法自救,正如贝雅特丽齐在做最后的净化时,提醒他:


他堕落得那样深,一切拯救他的办法都已不足,除非让他去看万劫不复的人群。

《炼狱篇》,第30章,第136-138行


这异界的旅行产生于一场危机,产生于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工具来突破危机。贝雅特丽齐明确指出了但丁迷途的道德和思想本质,“他就撇开我,倾心于别人”。为了不让他彻底迷失本性,贝雅特丽齐又说:


他把脚步转到不正确的路上,追求福的种种假象,这些假象绝不完全遵守其任何诺言。

《炼狱篇》,第30章,第130-132行


但丁被这世界上的谄媚所诱惑:淫荡、虚荣和高傲,他以为通过学习哲学,就可以得到最终答案,但实际上答案只能来自信仰。

只有一场长途的认识之旅,认识到罪恶与惩罚的恐怖,以及犯罪的下场,最后才能走上一条救赎和净化之旅。这场旅行引起的反思,让这位朝圣者意识到走上正途的必要性,他的理智战胜了激情:在旅程最后,他洗清了罪恶,本性得到了恢复。

朝圣者沾染的罪孽得到了清洗,之后就可以自由自在、充满欣喜地参观“地上乐园”,人类因为原罪曾被上帝从那里驱除。

要完成这场旅行,他还可以向前再走一站,这也是绝对唯一的一站:到天上欣赏“最后的秘密”。在最后这一段旅行,贝雅特丽齐取代了维吉尔,伴随着但丁,参观天堂的各重天,一直到最高天——上帝的居所。最后,圣母为他开脱,忠诚的圣伯纳德和其他圣人也都为他求情。

在这位朝圣者的眼里,一切都是“神化的”,都揭示了最深层的真理:对宇宙的认识、三位一体和转世的秘密。

最后一个情景是,被罪孽打乱的宇宙的秩序得到恢复。

这位朝圣者进入到宇宙的和谐之中,这是上帝之爱的结果,“好像各部分全受相等的动力转动的轮子似的转动起来”。(《天国篇》,第33章,第144行)


“这部神圣的诗篇,穷尽整个宇宙的事物,从罪孽的幽暗森林,一直引向圣人灵魂形成的耀眼的玫瑰,一直到神秘的三位一体,实现了不朽。”(Papi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