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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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丑牛

童年,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

一块厚厚的磨刀石和

一筐河边的青草

我的梦想是用整整

一个夏天,将手中镰刀磨的锋利

河边的青草,黄了又绿

磨刀石也累弯了腰

我把锋利的镰刀藏在墙角

开始寻找那一把

遗忘在路边的钥匙

我想悄悄地打开,一扇紧紧锁住的门

偷偷地拔出,卡在咽喉的

那一根骨刺

镰刀,磨刀石,还有青草

那把存心丢弃的钥匙,就在

不远处的脚下,闪着昨夜的月光

。。。。。。

一九七三年的冬天,寒冷并且非常漫长。在凛冽的寒风中,漫天的雪花就像有人在天上不小心掀翻白面袋子,铺天盖地洒向人间,放眼望去,‘向阳村’山里山外,全都笼罩在雪海中。

冬季白天日短,天落黑也快。夜色中,一个高瘦的身影,冒着风雪,急匆匆赶路。那时,村里没有通电,夜里都用火油灯照亮。赤脚医生田丰收吃过晚饭,早早熄灯躺下睡觉。我小时候都这么喊,为什么赤脚,弄不明白。他刚迷迷糊糊睡着,听到有人在前门拍门。

“田大夫,田大夫。”那人在前门叫半天门,没有叫开。情急之下,只好去敲后窗。

“听到,窗外是哪个?”田丰收听到有人呼叫,急忙穿衣起来。

“我。石转运。”来人气喘吁吁,一字一顿道,“俺老婆快要生了,请您去……”

“老石,你先别急,我就到。”田丰收二话不说,背起药箱便走。她老婆在屋里喊:“当家的,外面下雪冷,穿上棉大衣。”匆忙起来,帮他披上棉衣。

田丰收推开门,大雪扑面而来。他倒吸一口冷气,叹道:“好雪。”

雪夜中,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进门后,产妇已经临盆。好在接生过程非常顺利,孩子出生,刚好凌晨一点。石转运喜得贵子,心花怒放。他千恩万谢,送田医生回家。

窗外,北风怒号,雪一直不停地下着。这场雪,百年不遇,断断续续,连着下了数日。

这天清晨,风消,雪势稍减。石转运早早起来,用扫帚将院内院外的雪,打扫地干干净净。他人逢喜事精神爽,闲来无事,又在院内堆起一个大雪人。

雪人面朝窗口,胸口放着一块木板,用灶下的黑木炭,一笔一画,写上五个字,周静,我爱你。

石转运站在雪人前,久久凝视,低声说道:“石转运,有人喊你叫爹,你就要有当爹的觉悟和担当。你要为全家人的幸福生活努力!”

雪落无声,瞬间又铺满小院。

。。。。。。

小屋内,温暖如春。石老太太乐呵呵地坐在炕头,一边逗孙子,一边陪儿媳妇说些闲话。周静过意不去,说:“娘,您忙里忙外,非常辛苦,得空多歇息。”

“忙点好,心里高兴。”石老太太看着孙子的脸,笑呵呵地说,“瞧瞧,我的大孙子多会赶时辰。子时的牛,吃饱草料,正好睡觉,不用忙着去干活。”

“娘,咱农村家的孩子,不干活哪能行?”

“为什么不行?“石老太太道,“老石家虽非书香门弟,孩子长大后,书是一定要读的。再退一步讲,就算去城里工厂学门手艺,总比一年到头在田地里刨食强。”

“读书?”周静笑着说,“娘,我可不敢想那么长远。这孩子将来只要能吃饱饭,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好。”

“说的也是。”石老太太若有所思,转过话题问,“静儿,你和老二给孩子想好名字没有?”

“娘,还没呢!”

“嗯,你希望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要不就叫平安?”

周静面带微笑,说道:“娘,起名这事,还是让他爹拿主意吧。”

石老太太点头道:“也好。”

周静转过头,正好看到窗外石转运堆起来的雪人。她呵口气,吹开玻璃上的冰花,惊喜地叫道:“娘,你快来看,院内有一个好大的雪人,真漂亮啊!”石老太太闻言,随意向窗外看了一眼,摇头笑道:“呵呵,转运这傻小子,一点不傻,倒会讨他媳妇欢心。”这时,石转运刚好推门进屋。他蹲在灶前,忙着劈柴,生火烧炕。

灶间内,雾汽腾腾,几乎看不到人影。石老太太在门口帮他用条帚扫掉身上的雪,问他:“老二,孩子的名字你起好没有?”

“娘,我这几日倒想好几个,只是没拿定主意。”

“行,你说说看。”

石转运想了想,说:“石铁柱,石前进……”石老太太不等石转运说完,连连摇头,说道:“算了吧,就你这石头脑袋,想一年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嗯,要不先起个小名叫着,大名等孩子过百岁那天再定。”

周静说:“娘,小名您给起一个吧!”

“前边有车,后边有辙。”石老太太一锤定言,说道,“你大哥的孩子叫得利,你们就叫得胜吧。”石转运不同意,张口刚想要反驳。周静在里屋笑道:“娘,依您,孩子小名就叫得胜吧!”

于是,我就有了小名叫得胜。这场大雪是母亲长大后对我说的,我问她当时还有没有其它异兆。例如,有远来的凤凰落在屋前的树上,又或者说老宅夜里突然有金光宝气冲天等等。

母亲想了想说,有。

我满怀期待,母亲又说了一个字,滚。

。。。。。。

父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爷爷,在父亲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家里非常贫穷。几个兄弟姊妹中,父亲排行老二。他有一个哥哥石转业,我叫大爷。弟弟石转军,我叫小叔。此外,两个妹妹一个叫石玉英,另一个叫石玉宣,分别是我的大姑和小姑。

为了养家,父亲十二三岁就下学。那时,正赶上挨饿的年头,家家户户没有多余的粮食,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父亲对我说过多次,我的爷爷学识渊博,年轻时在天津教书。后来,因为战乱,到处打仗。爷爷只身一人,返乡过年,认识年轻漂亮的石老太太,我奶奶奶。

两人一见钟情,就私定终身。从此,就回农村务农,也不去天津教书。这事不带一点假,我能吹一百年。可惜,我没有见过我的爷爷。

爷爷熟读三国,对其中人物一个不漏,全都能娓娓道来。在闷热的夏天夜里,村里的老少爷们喜欢围坐在老屋街头的大松树下,听他讲三国中的英雄故事。父亲说那棵松树有三搂来粗,枝繁叶茂。大炼钢铁那会,被人砍倒炼钢。

很不幸,爷爷身为一介书生,空有满腹学问,最终还是倒在建国初期,那一段艰苦的岁月里。家里的顶梁柱倒下,父亲就和哥哥一起辍学,帮助母亲撑起家庭的重担。他们像成年人一样,到山上挑粪,收割庄稼。第二年,生产队粮食就获得大丰收。看着满地里的大地瓜,哥俩抱头哭成一团。

父亲身材高大,五官也算端正,相貌堂堂的好小伙。因为家里穷,十天里有九天要揭不开锅。所以,就找不到媳妇,一直打光棍。

后来,经人做媒,认识周静,也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性格开朗,爱笑。她的家境和父亲的家境差不多少,同样是幼年失去父亲。姥姥含辛茹苦,拉扯一家人过日子。母亲排行老四,上有大哥周文,我大舅。二哥周涯,我二舅。姐姐周海音,我大姨。下有弟弟周兴,我小舅。妹妹周宁,我小姨。在相处过程中,母亲慢慢地了解父亲的家庭情况,心中喜乐参半,有些犹豫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