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秘的道人
一天傍晚，母亲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借着一盏油灯的亮光吃饭。闲聊中，谈起这门亲事。我大姨周海音观点鲜明，反对两家结亲。她对母亲说：“大妹，石转运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如果嫁过去准会吃苦，享不了福。你明知是火坑，为什么还要去跳呢？我送你两个字，赶紧拉倒！”
小姨周宁那会还小，拍手附和：“对，对。大姐，这事我也同意分。”小舅周兴从小就爱较真，他大声反问，说道，“大姐，赶紧拉倒是四个字，不是两个字。”
“大姐送的是拉倒两个字，又没说送赶紧。”周宁道，“形容词，你懂不懂？小屁孩。”
母亲说：“姐，吃苦我倒不怕，只怕人看不准。”
周海音摇头叹息，转头望向二哥，意示询问。周涯急忙摆摆手，笑道：“你们都别看我，这事我坚决不发言，也决不参于。大哥识人准，可以听听他的意见。”
周文沉默片刻，说道：“我的意见和大妹相反。我认为一个人的操守和品行，比家庭情况更重要。当然，这仅是个人意见。日子还要二妹过，主意最好自己拿。”
周海音脸色不悦，摇头说道：“大哥，你这话说的真有水平，两头不得罪人。咱们都是为二妹好，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也应该听说，石转运他娘在村里，那可是一号风云人物，不好惹，有名的小辣……”
“海音，有些事道听途说，不可全信。”姥姥咳嗽一声，打断周海音的话，不让她说下去，“静子，这过日子，不能一门心思只看眼前。我看小石这孩子，实实在在，人也不滑头。你嫁过去之后，近几年也许会吃苦，将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再说，咱有手有脚，怕什么呢？”
母亲心结打开，拿定主意。为此，父亲非常感动。
结婚时，石老太太也就是我的奶奶因为穷，也只能简单地给父亲准备铺盖。由于没有房子，暂时只能合住在一起。婚后，小俩口感情很深，你恩我爱，很少拌嘴吵架。
我出生后，家里又多出一口人。不仅负担加重，日子也更苦。母亲坐月子期间，姥姥来看望她。见母亲生活艰苦，担心身体吃不消，悄悄和父亲商量，想让他出去借点粮食。
母亲闻言，连忙摇头说：“娘，不，不能去借，咱千万别出去张这嘴。这年月，家家户户都在挣扎着度日，一口粮食能换回一条命，谁家还能有余粮借你？”父亲说：“静静，你这话虽然不错，可是你刚生完孩子，身子正是弱的时候，总得想法子补补才好。”母亲坚持不同意，笑道：“我又不是泥做的，用不着补来补去。”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在说话商量。奶奶恰好经过外屋，听到议论，不冷不热道：“丈母娘当家，出馊主意。”姥姥心中生气，却又不好破脸。她走后不久，就让我二舅送来五斤小米，暂解燃眉之急。这事是母亲和我说的，在我的脑海中有深刻的印象。
我满百岁那天，一名手持抚尘，身穿道服的中年道人正好路经村子。他不请自来，上门讨水喝。父亲用瓢到水缸盛满清水，双手递到那道人面前，请他饮用。那道人行过礼，将抚尘插入衣领后，双手接过水瓢，道声：“福生无量天尊。”昂起头，一饮而尽。
父亲静等那道人喝完水，收了水瓢，随口问：“道长从何方来？”那道人微微一笑，说道：“说也无妨，贫道从南山老虎炕，无云洞来。”父亲奇道：“老虎炕我知道，这无云洞却不曾听说。”那道人呵呵笑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其中因由，恕贫道不能尽言。”父亲见那道人仙风道骨，气度非凡，恭声问道：“道长，俺石转运大老粗一个，山上有啥规矩也不懂。犬子今日过百岁，还没有起名，不知您能否帮忙起一个？”
那道人相过面，沉呤片刻，空中手书三个字，石子尘。父亲大喜，连忙道谢，心想：“这道人有求必应，起的名字也超凡脱俗，非同一般。”暗自点头，犹豫半天，欲言又止。那道人知其心意，暗中掐指推算，张口说道：“此子福缘深厚，将来虽非大富大贵，但必定衣食无忧。”说话之际，从袖内取出一只小瓷鸟，放到我的手中。
我把瓷鸟紧紧抓在手中，开心地玩耍，脸上露出笑容。这只鸟我玩到十多岁，后来就找不到了。我怀疑是古董，现在有时回家，还想再找找。可惜，找不到了。石老太太见状，连忙推辞。那道人道：“此鸟虽非活鸟，但追随贫道已有数十个年头，倒有一些灵性。留下它，日后或许有些用处。”
“那就多谢道长。”父亲囊中羞涩，无钱打赏，留那道人吃饭。
道人笑笑说：“不敢打扰，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临行前，他眼望我的眼睛，手中抚尘摆动，说道，“尘缘虚幻世事空，执迷何苦寻梦人！”言罢，出门南去。
真的，这两句话我一直记得。应该还有两句，没记住。
父亲随后追出门外，长街上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他在门外观望半天，见对面走来一名老者，忙问：“柳叔，你见一名道人从路上过去吗？”那老者摇头，说道：“道人？这倒没看见。咋了?家里闹鬼，还是有人邪神附体？”
父亲笑笑说：“没事，不咋。”
那老者手抚长须，疑惑道：“转运，你这娃娃，说话不见头影。不咋？不咋又咋了？你倒一五一十，痛快地说说嘛！”父亲将那道人进屋之后，言行举止，前因后果说了，最后摇头道：“柳叔，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和那道人前后脚出门，咋就不见人呢？”那老者道：“混娃子，你刚吃饱肚子几天？咋，又开始信这些牛鬼蛇神。一会儿去大队，我让人给你醒醒脑。”
这时，石老太太手持条帚从院内出来，大声骂道：“柳大嘴，我算命咋了？花你一分钱没有？说说看，因为你这张臭嘴，害死的人还怕少了？来，你别忙着走，看我能不能为民除害，一条帚打死你！”
“好男不和女斗。”那老者不敢停留，脚底抹油，转身便走。他知道我奶奶是真虎，打了也白打。父亲拦住石老太太，笑道：“娘，您老人家息怒，柳叔开玩笑而已，不必当真！”石老太太冷笑道：“人心隔肚皮，黑白还两说。说不定他柳大嘴，小肚鸡肠，贼心不死，还在等着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