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旧梦
‘向阳村’依山而建,是北方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它三面都是大山,唯有南面是一个小平原,分布着另外几个村庄。村里的房屋,都是由上而下,呈不规则的斜梯排列,都紧挨在山角下。
唐朝人刘禹锡说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廉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刘是洛阳人,字梦得,晚年自号庐山人。相信如果他来到此地,一定会流连忘返。上面那几行字,与本故事没有多大关连。我写出来完全是为了混字数,提高一下全书的档次。
‘向阳村’山高水深,山谷间,一年四季都有溪水,从山上流下。它弯弯曲曲,经过几道山谷,西流入海。溪水边上,就是村里的饲养院,喂着生产队里的牛马和猪羊。
一九六几年那会,村里围山修建水库。村里男女老少齐上阵,敢叫日月换新天。东山上大大小小,建了四个水库。最大的一个在村头,名字就叫‘战山河水库’。记忆有节点,你想起这个事,就会莫名其妙地又联想到那事,很奇妙。
我在东北面的一个水库洗过澡,被父亲发现好一顿狠揍,成功地把我打成一只旱鸭子。
那是后话,咱先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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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两岁那年冬天,母亲在家做饭,父亲去村头水井挑水。母亲担心我从炕上掉在地上,就用一根细绳子拴在我的腰间,另一端绑在窗棱把手上。我年幼无知,在炕上翻来覆去的打滚,不知不觉,将绳子缠在脖子上。慌乱中,拼命挣扎,绳子却越勒越紧,只觉得呼吸困难,渐渐失去知觉。仿佛眼前有一点光,一条小路,闪着昏黄的光。
父亲挑水回来,没听见我说话,叫爹。就问:“静静,今天得胜这么听话,不哭也不闹?”
母亲笑道:“他一天到晚不闲着,也许哭累了,睡着了。”
父亲闻言,随意伸手挑开门帘,向炕上看了一眼。这一望差点吓晕过去,只见我躺在炕上,脸色赤红,那根要命的绳子,正好缠在脖子上。他抢前几步,迅速解开绳子。母亲大惊失色,上炕抱住我大声呼叫:“得胜,得胜……”
我没有死,朦胧间仿佛坠入一口深井,看到有两座石狮子的大门。正想迈步进门。这时,听到母亲哭喊:“得胜,得胜。”停下脚步,喃喃自语:“娘,娘……”
正焦虑间,手中的瓷鸟忽然变成一只五彩的大鸟。我毫不犹豫,立刻趴到大鸟背上。那只大鸟一声清啸,振翅飞起,带着我离开井底。
我睁开眼,看了看手中的瓷鸟,低声道:“娘……”
母亲喜极而泣,紧紧抱住我。此事过后,母亲深感自责和害怕,再也没敢用绳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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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秋天,母亲生下女儿,取名石豆豆。我有了妹妹,非常高兴,隐约记得,妹妹是在公社医院出生,我自己还抢到好多鸡蛋吃。
五岁那年,大爷一家去东北闯关东。父母便带我和妹妹寄居在大爷家。大爷家建筑在河沟顶上,院落没有围墙。右侧是一条狭窄的小路,路边栽种着茂盛的榆树。前边则是一座老屋,很破旧的样子。在大爷家的火坑上,正好能看见老屋背面的屋瓦。因为上面时常会停留许多麻雀,很多时候我就趴在窗台上看着它们蹦来跳去,叽叽喳喳唱歌。
村里没电,夜里家家户户都点火油灯。
那时火油非常贵,晚上一般还舍不得用它,生活很艰苦。平日里主要吃地瓜充饥,再就是吃玉米饼子。就算吃这些东西,大人还不能管饱。想吃白面馒头,只有等到过年。
一天夜晚,屋外月白如昼,亮堂的很。我睁着眼睛,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无意间,我发现对面老屋的屋顶上,有好多的‘人’,不同的是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片洁白的光环,就像月亮一样圆满。
我转头看看父母和妹妹,他们都睡得很香,父亲甚至还在不断发出鼾声。次日清晨,我心神不宁。吃早饭时,将昨天夜里看到的事情对父亲说了。父亲见怪不怪,举出好多例子。他说人小时候天目未关,是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不足为奇。我信以为真,放心地吃饭。吃完饭,匆忙忙地跑出去玩。
母亲却非常担心,想请人看看。
父亲说:“这事你能和谁说?说了又有谁信?今夜我晚睡一会,瞧瞧情况再说。”
母亲问:“老石,你说叶家老三真的看到他死去的老娘?”
父亲点头,说道:“这事,我是亲口听他说的,错不了。”
母亲满脸疑惑,有话想说,却又不如何开口。父亲道:“有些事,我们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看对面老屋也有些年头,发生些怪事,也在情理之中。”
当天夜里,父亲一夜没睡,偷偷留意观察。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照得对面屋顶如同白昼,哪里有半个人影?有风吹动老屋西边的几棵梧桐树,哗啦啦地响,便有影子在屋顶上晃动。
父亲心道:“原来是梧桐树的影子在闹鬼,倒是虚惊一场。”
也有可能,儿子是看花眼,做了一个梦。哪里有什么老头,老婆婆能坐在上面?
他心中疑惑,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本书很多地方都是我凭记忆写的,不一定真人真事。例如,道人起名这事,就有可能是父亲记得有误。那会我刚出生,没有记事。
三十九岁那年,我去过昆俞山,山上的老道说我有钱。日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四十二岁,我信了。当时大脑一热,捐了二十元香火钱。直到如今,我才明白。所谓有钱,不过是有钱罢了。
此有钱,非彼有钱啊!现在我五十有一,还是一如继往的……
道家人,咱就不说了,都是……
不过,在大爷家的老屋看到对面房顶上有带白色佛光的‘人’这件事,千真万确。那年,我五岁。后来,我还专门打电话问过父亲,他说你看到的是老头老婆。一时间,我也有些恍惚,毕竟四十多年过去了。后边,我还会讲些亲身经历的真事。这些事并不是我为了哗众取宠,瞎编乱造的。
我只对你说一句,有事在心里求菩萨保佑,很灵验。
我求过,三次。在后文有详叙,在此就不啰嗦。广福寺的妙真,给我写过信,还发过一些佛教的书和碟片。
这些东西,一直保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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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躺在炕上,思前想后,数夜未眠。她听老人有言在先,看到白胡子老头是凶兆。
窗外,夜凉如水。风在屋外咆哮着,吹过梧桐树梢,又吹过原野,向更远的地方吹去。我身在梦中,低声呼唤:“娘,娘,你快来。”母亲转过身,帮我盖上被子,轻轻拍打几下,柔声道:“得胜,放心睡吧,娘一直都在你身边。”心中默念,“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我儿石子尘一生一世,平平安安。如果有什么苦难,都让我周静一人承担。”
第二天一早,村里大喇叭广播,要投票选四个小队的队长。随后,公布几个候选人的大名单,要求晚上到大队会计室开会,父亲名列其中。
吃过晚饭,父亲和母亲告别,赶去大队会计室开会。他推开门,满屋子人,烟熏火燎。南面墙角,放着一张四方桌子,上边放着一盏瓦斯灯和几只白色的搪瓷缸。灯光下,围坐着几个人。除了大队长和副大队长,还坐着会计,妇女主任,民兵连长等人。
父亲来的早,东边墙角长条椅子还剩下一个座位。他挤了挤坐下去,后边来晚一些的,没地方坐,就蹲在北面墙角。大家穿戴一样,谁也不笑话谁寒酸,并不是身上衣服少几个补丁,就比别人强哪去。抽烟也都是一样,抽的烟包内的烟叶子。
这些烟叶子有自家种的,也有在集上买的。那些岁数大的老烟民,全用铜烟锅,十分气派。年轻一些的图省事,就用纸卷。当然,并没有好纸,多数用写过字的纸卷起来。
大队长吕天玉瘦骨嶙峋,头发花白。他连续在村里担任大队长,威望很高。
那时,村大队里也没有钟表,看时辰全靠经验。吕大队长站起来,目光四处扫了扫,清了清嗓子,说:“我看人都到齐了,大伙就都别说话。今晚凑吃过饭的功夫,咱在一起开个会。说两件事,第一件事,传达公社刚刚下发的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新领导精神。第二件事,从早晨公布的七名候选人当中,大伙投票,选出四个小队长。”
说话间,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份红头文件,一字一字念起来。有不识的地方,就咳嗽一声,忽略而过。咳嗽多了,就听墙角有人笑道:“吕队长,您老人家慢点读。大伙吃墨水浅,没文化,吃不透文件精神。”吕天玉语音稍停,抬头骂道,“丛老二,你别一瓶不满,半瓶水瞎咣当,在我眼前穷显摆。我当兵打鬼子那阵,你小子还穿开裆裤,满街撒尿冲蚂蚁窝。”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那是,那是。”丛老二也笑,大声道,“除了吕大队长,咱们这一屋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服气,这就出去比一比。”
大伙都说:“那不用比,肯定你丛老二第一。”
吕天玉拍拍桌子,大声说:“都静一静,有劲都留着回家向婆娘使去。下面,我们开始投票选小队长。得票最多的,是一队小队长,得票第二的,是二队小队长。嗯,依此类推。丛老二,你过来发一下票。其它的废话,我就不多说,开始吧!”
“得令。”
丛老二起身到办公桌前,取过选票,一人一张,将票发下去。接下来,投票开始。很快就选举出四个小队的队长。父亲得票第二,当选二队的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