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父子（下）
“简单一句，好不了。”
林景生抿着双唇，望着林霄恒。林霄恒亦望着林景生。俩人相互默视对方了许久，谁都没有要投降的意思。
“等会，你娘亲就会过来。”
“好啊！”林景生举起捏过坏药丸的手指，无所谓道。
林霄恒眯眼，没有说话。这对父子又对视了一盏茶的时间。最终，林霄恒妥协的叹了一气。他先是闭上眼睛，翻身面向床内时对林景生挥一挥手，道：“罢了。”
林景生见此，心里对抗的意识顿时也失去了。他傻傻得望着林霄恒的背影，眼眸里忽然划过许多与林霄恒的过往。那些过往让林景生的心一点一点的沉沦。
等不到林霄恒下文的林景生垂眸，然后缓缓起身。他用力的扑了扑身上莫须有的尘埃，在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再望了一眼一点都不想和自己交谈的林霄恒，他才缓步走出寝室。
床上的林霄恒动了动，刚想翻过身的他却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嚇得停止了这个念头。
脚步声渐进，最后在床边止住了。
“我的粥来了。”林霄恒这时翻过身来，一见是林景生，他脸上的兴喜立刻转化为失落。他问：“天色不早了，你怎么又倒回来？快回去休息。”
林景生未答，只静静得看着林霄恒。
林霄恒再次对他挥手道：“你不休息，我得休息，回去吧！”
“爹。”
林霄恒这次直接翻过身背对林景生，又不出声了。
“你知道，我不想坐你的位置。”林景生说：“如今我做的事自然有我的思量。我听门房说了，有人在我们家大门口乱喊乱叫，那是阿长。阿正的亲大哥，还是路至的人。想必爹知道，路至一直盯着首位的位置，当然是不可能让我坐上去，所以我才会顺他的意，逃学、去赌场。”
背对着林景生的林霄恒，唇角一勾，随即消失。
林景生见林霄恒没有反应，心里开始有些急了起来，他又道：“学院里发生的事情是我故意的，是我要让所有士族、豪族的人认识我林景生的第一步。”
“那你也不该这样...”林霄恒转身想要坐起来，林景生立马上前帮忙。前者撑着林景生的搀扶，艰难的坐起来，道：“那个阿长不是你将他放出来？明知道他是路至的人，你还不将他送的远远。”
林景生眨了眨眼睛：“爹，恨我的人多了去了。那些人都皮痒要来唱坏我，即使少了一个阿长，肯定还会有另一个阿长。”
林霄恒沉吟了一会，又皱起了眉头，才道：“以后不许再这样胡闹了。”
“不这样胡闹，哪能引得他们的注意。”林景生小声嘀咕道。
“你闭嘴！我就不信你除了胡闹就没有另想过其它法子。”林霄恒摇头：“我不信！”
林景生垂眸，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弯出了弧度，他道：“思来想去，这是最好的法子了。现在我引得他们注意，是觉得以后会有什么作用也说不定。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你把神秘组织想的太简单了，他们可以不是那么好糊弄！”
林霄恒抚了抚林景生的束发，后者愕然抬眸，看着林霄恒：“爹，不反对？”
“能有此想法的人不少，而能有你这样想的长远的人，不多。既然你有心想远去，便去吧！男儿当自强，能强的话我怎会阻止你！”
林景生一脸兴喜的有些不知所措：“怎么我感觉爹你是那么的深明大义！”
林霄恒眯眼：“你说什么？”
林景生摆手：“我说爹你赞同了，娘亲知道吗？”
“她会明白我所想的。”
“爹，我还是个孩子，就算过多几日我要长年龄了，也和现在没有差别。以后别在我面前撒那么多的糖。”林景生坐在床边的屁股往床沿挪了挪：“我不会羡慕，只会尴尬。”
“小顽童。”
林景生对这个称号，只无奈的瘪嘴，以示默认。然后这对父子的相处，便进入到沉默阶段。
此刻的沉默，就像一滴露珠，它经过一次霜降便成了冰霜，凝固在那里。而在寝室一角里摆放着的漏刻，一滴水都没有断过。
小厨房里，云艺熬好了粥并没有立刻盛好拿去竹苑，而是在小庭院内的摇椅上躺着，舒适的闭上眼睛，沐浴在初露弯月的夜空下。
“夫人，粥熬好了不送过去吗？”阿过问道。
“不急。”
阿过不明白的思考了一会，又问：“老爷不是说肚子饿吗？加上少爷也在。”
云艺一笑：“你们的老爷不饿，你们的少爷，也不会饿。”
“夫人的话，阿过不懂。”
“所以啊，他们男人的谈话，我一个女人，也不懂。”
阿过似懂非懂的点头，眼里却积满怀疑。云艺疑惑的睁眼，望向站在一旁忽然没了动静的阿过。
“怎么，你也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云艺问。
阿过摇头：“那是外面不懂事实的人乱叫的舌根子。”
“那你是怎么认为的？”
阿过望向与之对视的云艺，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而后缓缓道：“我们所知道的老爷确实很以夫人为主，但我们知道，老爷和夫人是感情深厚，并不是老爷怕夫人。”
“你们老爷是尊重我。”云艺从摇椅上起身：“所以你们的认为只对了一半。”
阿过还未来得及琢磨云艺的话，便见她已经进去小厨房，前者急忙跟了过去，问：“夫人现在要送粥过去，是么？”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太晚，我也怕老爷饿着。”
“阿过帮夫人。”
云艺拦住阿过，道：“你还不去吃晚膳？等会书还要不要去念了？”
阿过憨笑：“有书念都是老爷和夫人赏赐的，阿过一定会珍惜。但阿过此时更想帮夫人做事情。如果阿过落后，必定会努力追上他们，绝不会困扰到老爷和夫人。加上夫人又不喜欢叫苏子和苏叶在旁伺候，阿过觉得有些不妥，所以，阿过能帮的一定帮，就算帮不了，也一定想办法帮。”
“你看看，我才说了一句，你便回我十句。”
阿过一回神，满脸惶恐的垂下头：“夫人，阿过越矩了，请夫人责罚。”
“你们能有念书的机会是你们为自己挣得，你捋一捋就清楚。全宅上下有一百多人争那六个念书的位置，容易吗？”
阿过摇头。
“你清楚就好。还有苏子和苏叶，是我不需要他们伺候，我也不习惯有人伺候，我是什么人，是从哪里来的你们都知道。所以，只要你们六个人记住我和老爷对你们的叮嘱，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夫人。”阿过一张口，双腿已跪下一半又被他收了回来，改为九十度鞠躬：“我们六人已结拜，心也已定。在此我想请夫人和老爷放心，我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先起来。”云艺虚扶着阿过直起腰板：“我信你们。”
“谢夫人，那阿过这就去盛粥。”
“好！”云艺笑道。
竹苑里的林霄恒和林景生的沉默也已接近尾声。后者站了起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递给坐着闭目许久的林霄恒。
“爹，喝茶。”
林霄恒睁开眼睛，迟疑了一会才接过，并且抿了一小口。
“爹，你的位置我不坐，想必会被路至抢了去。”
林霄恒点头：“如今，你确定了自己的心，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一目了然。”
“爹，我这样做，是不是让你困扰？也便宜了路至？还有，你的病...”
“爹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把这个位置收回来。”林霄恒抢过话，信誓旦旦道：“在你想要的时候。”
林景生抿了抿唇，无奈和担忧，溢于言表。
这时，阿正小跑进来，道：“老爷少爷，夫人和阿过来了。”
“那爹，我...”
“你娘亲来了你就想走？”林霄恒再次抢过话道。
林景生眨了眨眼：“不走？难道要我留在这里当蜡烛吗？你们不介意，我可是介意的很。”
“景生介意什么？”云艺和捧着粥的阿过进来了：“能说与我听听么？”
“咳咳，娘亲。”林景生尴尬的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还站着？肚子饿么？小厨房里还有熬好的粥。”云艺没等林景生回答，便转身对阿过和阿正道：“你们俩别杵在这里了，学还要不要上了？这里有我就行，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