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师父
锦书楼内，二楼靠着栏杆处，一张酒桌被临时抬到了这里。
从这个位置抬头看，恰巧能看到天上的月亮。所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不外如是今夜。
虽然入了秋的天气渐渐转凉，今天也不是什么喜庆节日。但是那天上的月亮是实实在在的圆的。
白皙皎洁如同牛奶般的月光洒下来，照亮到了这张酒桌子上。
诺大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单说其中的一道本来是平平无奇的豆腐，硬是让锦书楼的大厨做的不无奇、不平常了。
那大厨从几十袋子豆子里精挑细选了两三斤饱满圆润的豆子后，拿着一个不过巴掌大的小石磨磨了一个半时辰，再用丝巾滤了豆渣，这才点开了豆腐。
如此做出来的豆腐，只有外边豆腐摊上的三两块大小。那大厨也不切开这豆腐，而是一版豆腐直接放到了锅里。
这锅里原来装着的是用一只鸡、一只鸭、两条鱼还有两三斤带着肉的猪骨头和牛骨头熬成的白色浓汤，那是足足熬了一天才呈现了这么一个颜色。把豆腐放进了进去后，豆腐和浓汤的牛乳白色混在了一起，再也分辨不出了彼此。
这个时候大厨用小火慢慢把锅的浓汤烧开，让锅里的浓汤不断地咕嘟起小气泡。这样在锅烧开了小半个时辰后，要往里面撒上事先准备好的卤子，再浇上同样事先煮好的羹汁。
那卤子是香菇、胡萝卜、圆葱、青椒、茄子等不下十余种材料切丁，香椿、薇菜、香芹、韭黄等蔬菜、野菜切段，猪后颈的八两金、槽头肉和猪上肩的梅花肉再加上一小块牛上脑和牛里脊切末一并混炒了，这才撒在汤锅里。
那羹汁是去了壳的母蟹蟹肉蟹黄并着蟹壳一起熬汤，再往里加上去壳大虾仁慢慢熬煮一上午，再把蟹壳一个个挑出来，这时盛到一个大海碗里。再打上四个鸡蛋调了混着新鲜牛奶倒进海碗里，上锅小火蒸上半刻钟，然后浇在汤锅里的豆腐上。
最后，大厨取葱花、香菜等佐味菜点在豆腐上，孜然、胡椒、紫苏、沙姜等十几种香料粉末均匀铺在浓汤和豆腐上，最后的最后才拿出一把海盐撇进锅里。同时，大厨用一根手指粗的小木棍小心地在浓汤里搅拌，不碰到豆腐丝毫。
如此一番后，才让后厨起了整口的汤锅搬到了二楼。
而二楼这张桌子旁边，今夜得闲的赵靖请了燕京城里一家有名梨园班子唱曲，谁知道这梨园班子的班主跟他胡扯什么梨园不是乡下的唢呐班子，唱不得这《十八摸》！
这不是胡扯吗？
紫衣公子赵靖可不会惯着这梨园的班主，这燕京城里哪个敢跟他这样胡扯？
因此，他大手一挥让手下抬了打开了一个小箱子，里面黄澄澄的两百两金子闪瞎了班主的眼睛。
那班主捧了这箱子后，立马眉开眼笑的让自家梨园班子的头牌换了曲子，改唱最俗气的乡间俚语小调。
赵靖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间楼下传来小二的阻拦声，他扶着栏杆伸下脑袋往楼下看去，居然有个小捕头带着一只牛这么晚了来这间酒楼吃饭。
那小捕头一看便知道年纪不大，最多十六七岁。这让赵靖好奇这小捕头有多大的本事可以穿上这身蓝色劲装捕头服的同时，他更好奇这小捕头为什么带着一头大黄牛！
之后，那小捕头的一口阳光般的灿烂笑容是看得他心旷神怡。
待那小捕头上了二楼一番介绍后，赵靖更是来了兴趣，这小捕头竟然是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扬州府总捕头“飞天牛”寇幽。
更妙的是，这位寇幽老弟跟他一番交谈后，突然说要给自己唱一曲助兴，这更是好了！
他赵靖今天一个人来赏月好不寂寞的说，难得遇到一个有趣的小老弟。
只是这寇幽老弟一开口唱到第一句，赵靖马上脸色一变，手中的筷子啪的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和地上。
等到寇幽唱完了整首忆江南，赵靖立即伸手抓住了寇幽的手，说道：“寇幽老弟，你这唱的桃红可是真的桃红？”
“不是那四五月的桃花那个桃红？”赵靖抓住寇幽的手使劲用力，待到寇幽眉毛皱了起来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
赵靖尴尬地松开了寇幽的手，坐回到椅子上。正了正衣服，整理了一下思绪后，方才继续说道：“寇幽老弟勿怪！老哥我啊，平日里最是喜欢赏花赏月！”
赵靖：“老哥我曾偶然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说这世间本有一种名为‘小桃红’、颜色同四五月里桃树盛开一样，形似隆冬腊月梅树绽放的花卉，那花团锦簇描述实在是令人神往。只是老哥后来又听说这花竟然绝种了。”
“老哥我那时候好一阵子失望啊！”赵靖突然叹气道，眼神却不断地上下打量着寇幽：“老哥我听说这‘小桃红’又名为‘榆叶鸾枝’或者‘榆叶梅’，那花团锦簇的样子正和老弟那句‘花开枝锦繁’对上了。”
“寇幽老弟，你可是见过这‘小桃红’？”身着紫衣的赵靖死死握住风月扇，眼神灼灼的期待地看着寇幽。
寇幽想了想后，记起来师父确实说过那片林子里开满的桃红又叫什么“榆叶鸾枝”，于是他点头说道：“正是！”
“那寇幽老弟可能带老哥去看看那花？”赵靖喜出望外地问道。
赵靖刚刚问出口，就见寇幽脸上泛起了难色，这才猛的拿扇子一拍脑门说道：“瞧瞧老哥我这猪脑子！怎么把这事情给忘了，这小桃红的花期和桃花桃树的花期差不多，都是四五月份！现在已经是九月中了，哪里还能看到这桃红花盛开！”
“倒是让寇幽老弟为难了！老哥我自罚一杯！”说完，赵靖倒了满满一酒杯美酒一饮而尽。
......
一阵阵微风带起了落在地上的花瓣，今天的桃红花瓣似乎比往日里更加开心。
围在寇幽身边的比往常也还要多一些。
寇幽又是一阵的迷茫了片刻，才发现自己再次来到了这片桃红林中。仔细瞧了瞧自己的位置后，寇幽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林子正中心那片空地上。
那张断了琴弦的古琴还在地上躺着，琴弦也还是之前离开的时候的样子没有变过。那两声男声和女声同样的在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唱着那首《忆江南》。
只是寇幽的师父今天似乎有些开心，他在林间的空地上不断的左右摇摆来回踢着左右脚。
“师父！”寇幽对着被飞舞的桃红花瓣遮住面容的师父叫了一声。
“你来了啊，寇幽！”师父回头跟寇幽打了一声招呼，继续自顾自的踢着脚，晃动着身体。
“几天没见，你都八品了啊！”师父哼着小调，诧异的说了一句。“不错啊！”
“晋升八品的时候疼不疼？”师父问道。
“呀！还这么疼啊！这么说还得改进一下啊！”师父又是一阵的惊讶。
“你问我......你现在这速度算不算快的？”师父皱眉。
“当然不算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修炼天人法只要准备好或者不怕死，想晋升就晋升的吗？”师父大笑道。
“我跟说过的吧？天人法是邪法！是凡人登天之法！”师父有些唏嘘着说道。
“你的一个师兄呢！他啊！从天人法入门到登天成功化为天人只用了一天的！”师父回忆道。
“啊？你问你行不行？你肯定不行啦！你那师兄是脑子缺个筋，有点虎的！加上那时候他也是想死！才稀里糊涂的登天了！”师父又一次唏嘘道。
“我特么的就奇怪了！那时候那破天人法漏洞百出的！那么多人修炼都死了，就他成功了！”师父吐槽。
“咦？你还在啊？你还有问题啊？”寇幽师父一阵连珠炮后，见到寇幽还在林子里，这才停下来问道。
寇幽翻了一个白眼，感觉今天来到到这片桃红林子里是一个错误，今天的师父又变得奇怪了！
“段神力？燕京城城墙？”待寇幽讲了段神力金瓜破门一事后，提出了疑问为什么其他的先天高手没有段神力那种破坏力，可以砸碎好大一块城墙。
寇幽师父先是惊疑了一下，这才正色起来为寇幽讲解：
“先天高手其实和气宗差不多，只是手段上有些差异而已。”
师父:“他们一样有着拼命的绝招，若他们已经心怀死志，可以将自己的精气神合一后透支打出，这个时候的威力要比之前强大十几倍甚至几十倍！”
“而且你也说了，这个段神力是天生神力，自然在力道上有些优势的！”师父想了一会才又继续开口：“燕京城的城墙用的砖石是经过专门加工的，对气宗和先天高手的真气有着克制作用的。”
“其他先天高手打不碎城墙，那是因为他们用的先天真气，而段神力他用的是自己的力气，两者是不一样的！”
“燕京城的城墙对气宗的真气有克制作用？”寇幽惊讶道。
“没错啊！不只是是真气，哪怕是四五品的天罡地煞之气也有克制的，甚至是第一品的气宗和登天的天人都不一定能毁了城墙。但是这种力气大的是防不住了。”寇幽的师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抬起头来看着空荡荡的天空说道。
“师父的意思是这城墙是专门用来对付天人的？”寇幽大为好奇道，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座克制天人的城墙？
“也不是用来对付天人的了，那只是一道保险。”师父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成为天人后可以使用‘斗转星移’，他们大可以在世间来去自如，区区一道城墙拦不住他们的！故而啊！那只是一道保险而已！”
不等寇幽问师父那是什么的保险，他师父猛然盯住了寇幽：“你刚才说有个叫段神力的砸了城墙？”
师父好像才想起寇幽说有人砸墙了般：“砸坏了好大块？”
他的神色渐渐古怪了：“怎么会呢？”
师父的语气开始变了：“那些石头很硬的！怎么会呢？”
“段神力？城墙？”突然间寇幽的师父不断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呢？”寇幽的师父脸色沉了下来，自言自语的说着。
寇幽悄悄地咽下了一口吐沫，后退了一两步，心里想着：要完！师父今天真的不对劲！
果不其然，他师父的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大。同时，随着寇幽师父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周围的桃红林也开始摇摆了起来，一大片一大片桃红花瓣卷了起来，最后聚集成一波一波桃红色的花瓣组成巨浪卷起了寇幽。
被巨浪卷起来的寇幽最后只听到他师父说了一句：“算不准，算不准！这次算准了吗？”
“咳咳！”躺在床上的寇幽猛然地惊醒，坐起身来剧烈的咳嗽起来，却没有咳出一片桃红的花瓣来。
“师父又抽疯了！”寇幽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后，见到窗外的月亮还挂在正东边，缠着一圈月晕的样子。“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七十八等一等。现在才刚入夜没多久啊！”
在寇幽抱怨没睡多久的时候，赵靖换了一身蟒袍走进了皇宫的御花园。
“皇帝老哥，老弟我昨天夜里遇到了一个见过桃红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