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会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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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完成任务终到省城

第十五章完成任务终到省城

张翰堂的船队一日疾行两百余里,临战灯全程未灭,全倚仗上下一心。所经重镇,就地卸了些粮食,井盐到当地总仓。船稍一轻,便更快了一分。所带六艘官船,在九江多歇了一日,新装了几百件货物,在武昌或也要多歇两日。在九江的时候已经与官船管带商定,若张翰堂着急赶路,可先行,他们船稍轻,武昌到长沙水路近千里,可全速追赶,到达长沙的时间可能前后也差不了多久。

船到武昌靠岸歇息时,宋清平又慌慌张张前来报告:“翰堂少爷,我又看到梁家的人上了官船!”

张翰堂心中一紧,一看到宋清平慌张而来,就思忖不是好事,果然:“你可看清?”

宋清平顺着眉眼道:“少爷,我什么时候胡言乱语过?千真万确!那些人,带头的是梁家武昌的总办,叫刘正吾。我第一年跟着跑船,第一站到武昌,就是他清点登记的咱张家的货!”

张翰堂听宋清平这么一说,有些疑惑:“你可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宋清平想了一下:“上船之前好像说的是衙门的事,后来他们都上了船,我就听不到了。他们是官船,我这身份,就算我想探听,兵勇守着,我上不了船!”

张翰堂恍然大悟,算下时日,恐怕是他们知道了杭州的事!便命令宋清平:“速把姜先生请来!”

不一会,姜梦翎火急火燎赶来,问道:“翰堂你这是要干嘛,我在组织卸货你把我召来!耽误了你的功夫,钱可是你自己的!多歇一天一千两银子没了。”

张翰堂站了起来:“多待几天都行,有件麻烦事,梁家的人又上船了!”

姜梦翎神情非常平静:“上船?哪艘船?武昌是他们梁家的第二本营,在这看到他们的人那不太轻松?”

张翰堂回道:“那你说说,他上官船干嘛?”

姜梦翎这一下就有点紧张了:“官船?他们上了官船?”

张翰堂道:“想必宋清平不会认错人。”

姜梦翎想了一会,说道:“有没有可能,是梁家的人,知道了所有内情,在做其他安排?梁家近年与各级衙门走得近,担心无法抗衡张家,在寻求外力?”

张翰堂心中也在作各种猜想,说道:“若他们现在真正想击垮张家,靠衙门的力量,能奏效吗?依你看,能否这样,我们先停船几日,查一查他们在干什么。一则可以说是等官船一道,与官船管带的说辞是这样:少麟公子既然派官船随行,是给张家壮脸面,若先回,不妥。二则等待是否有需要卸货,日夜兼程,提前了几日,来不及通报各处。”

姜梦翎回道:“此法可行。”说完便要走,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既然你说刘敬棠可控,杭州之事,何不问问他?”

张翰堂正有此意:“那去把他找来。”

姜梦翎脑袋一拍:“翰堂,还有一事需你定夺:启程前我们向梁家通报了行程,明确回复说粮卸武昌三千担,布无论采办多少,他们皆要一半放武昌。如今情势,卸了等于资敌,不卸,恐加速纷争。如何处理,尽快指示!”

张翰堂回复道:“先知会他们武昌总仓,就按照他们总仓的需求办,把井盐的事一并告之。无论多少,货敞开了给,价钱先涨一半。无论谁要,都给。能留出三千担回官山,我们就算仁至义尽了。少麟既然如此帮我,定希望我去挣钱。如今这世道,不珍惜这机会,以后怕是难说!”

姜梦翎得到张翰堂的指令,着手去办了。不多时,刘敬棠便到了张翰堂房间:“公子找我?”

张翰堂回道:“你先坐。如今已如你所愿,很快便要到长沙了,是何心情?”

刘敬棠楞了一下,没清楚张翰堂言之所指:“久离故土,又未衣锦还乡,谈不上有什么心情。公子有话,但问无妨。”

张翰堂哈哈笑了一笑:“敬棠兄果然直来直往,藏不住什么东西。不着急,可以慢慢说。官船上,到底装了什么?”

刘敬棠紧张地看了眼四周:“翰堂老弟你虽救我一命,但有些事,做出来人命并不算什么,只能做,不能说。你问我他们船上装的什么,我并不知道。”刘敬棠口中一边说,手上却把配枪拿了出来,轻轻放在桌子上。

张翰堂瞬间明白了刘敬棠的意思,回应刘敬棠道:“既然你不知道,那你可认识官步梁氏?”

刘敬棠知道了张翰堂已经明白他所说,便又提高了音量回道:“多年未归湖南,不认识。”一边说却在一边点头。

张翰堂意识到事关重大,把三层二层的人全部清理了出去,让宋清平带了两人人守住了入口。跟刘敬棠轻声说话,确保没有任何人能听得到,包括宋清平。

张翰堂开口问道:“数量有多少你是否清楚?”

刘敬棠回道:“不清楚,除了枪支,还有十几箱芒硝!本来是福建制造局发往汉阳厂的,被人弄出来倒卖了。”

张翰堂惊讶道:“姓梁的就是买家?”

刘敬棠回道:“既然你已经问到这,那我不妨与你明说。提督衙门行刺的事,我是参与者!一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帮我!”

张翰堂吓得慌忙去拿自己的配枪。刘敬棠见状,拉住张翰堂:“翰堂老弟!你我第一次见,你就那么帮我,我怎可能坑害你?”

张翰堂压低声音愤怒说道:“不坑害我,差那么一瞬,我就死了!我不死,程大人也差点没救了!你不坑害我,你还不坑害我,当我面杀人,叫不坑害我?”

刘敬棠给张翰堂跪下说道:“翰堂!我常年混迹提督衙门,怎会那么不知轻重!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真的刺杀程大人!刺客手上的枪,子弹是假的,是训练用弹!”

张翰堂一听,情绪平复了不少:“为何如此?”

刘敬棠坐下说道:“朝廷危如累卵,随时要倾覆!万一气数尽了,我们该当如何?真去给人陪葬?维新,宪政,新政,哪一条不是奉太后为主?换汤不换药,搞那些名堂干什么!只有革命党,他们是要彻底造反,推翻清廷!自古以来,造反成事的,并不是没有!你说,他们找我帮忙的时候,我不帮,万一哪天成了事,秋后算账我该如何?”

张翰堂接着问道:“那你就如此轻率答应?”

刘敬棠摇了摇头:“后来我实无对策,也不敢轻易拒绝。想起你已到杭州,没准放他们进去,能让你好好表现一番。全府岗禁如此森严,招待着那么多重要的客人,革命党都敢闹家里去,势必能让程家觉察革命党的凶险,或许真要尽快回湖南,如此一来,你张家便是他结亲的不二之选。我只要带他们进去,趁机换下他们的子弹,自然就能确保所有人的安全。后来的结果果真如我所料,唯一没料到的,就是你,竟还让我护送回湖南,程少麟居然还答应了。”

张翰堂说道:“此话不再提!我若知道那么大的事,是由你一手安排,怎样都不会举荐你。你就不怕他们查到是你,对你行非常手段?”

刘敬棠轻蔑笑了一下:“怀疑谁少麟公子也不会怀疑我!我本就是有罪在身,程大人又对我有大恩,他们料定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这胆子!我当然不会对程大人怎样,无非受点惊吓,却能救我全家一命——就算他不杀我,革命党也饶不过我。又能促使他们尽快决定与你的婚事,这两枪,响得值。更何况,你的人头送得太及时!又给了我两天时间顺利应付完革命党,最后竟带我全身而退。翰堂老弟!你说,若不是你来杭州,我可真是前路未卜。”

张翰堂喝了口茶:“你说这么多,跟官船上的火药和梁家,又有什么关系?”

刘敬棠正身道:“怎么没有关系!我可听杭州的人说,如今差不多近半数的革命党,都聚集在武昌!革命党,枪支,火药,商人,连起来,你想一想?”

张翰堂心都快从口里跳出来:“你是说,他们要在武昌……?”

刘敬棠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张翰堂说话要更小声点:“湖广总督衙门可就在武昌!”

张翰堂回了回神:“我回长沙后,会置办一处小宅,到时会告知于你。有事你上那去找我。方才你说的事,天知地知,今后无需再提半个字!”张翰堂说完,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躺床上越想越觉得可怕。世道可怕,朝廷可怕,革命党更加可怕。虽然刘敬棠憨厚之下,满是精明,但相比之下,不但不可怕,他说的倒让人觉得刘敬棠这人可信。

姜梦翎回来,直接到张翰堂卧仓,端起桌上的茶水点心吃喝了起来,边吃边说道:“不知梁家的人中了什么邪,东西他们全要!马上筹现银去了。说能筹多少银,便要多少货。价钱咱说了算,说要信得过他们,他们负责写个条,过年之前奉上。”

张翰堂听着姜梦翎的汇报,心中非常平静。结合着刘敬棠说的,便觉得刘敬棠说的事更加可信。既然在他们在谋大事,势必少不了钱粮布盐,毕竟那么多人要吃喝拉撒。张翰堂面无表情地说道:“一两都不给他们!”

姜梦翎吃了的东西全喷了出来:“不给发?我可没按你说的涨一半,报价是涨一倍!统共加起来,或要超过现银三十万两!”

张翰堂回复道:“此事已然超过你我能处置的范畴!能赚十余万两事小,牵涉重大,弄不好经办之人全要处斩!不但我们不能抽身,深究起来,或还要连累程家!但细想起来,又不能真一分不给,你说,快马加急回长沙报与我父亲,由他定夺,最快需要几日?”

姜梦翎深感事情重大,张翰堂不说,自己当然不能问,只仔细回忆了一下路程,回答道:“此去约一千里,又多山路也无桥可通,人歇马不歇,最快往返或需要七八日!还得熟悉道路之人,途中不能走岔路走错路!翰堂,如果事态已然如此,也可以考虑拍电报急件!往返最多四日!”

张翰堂回道:“那恐怕来不及!电报更加不行!万一消息走漏,恐更加麻烦!七八日后,梁家真能筹足现银,依照以往钱到货卸的惯例,那时我恐怕无法回头了!明日晚上,你再去回复梁家,说清点以后,粮仅余不到七千担,给他们一半!官船上的盐和布不能虚报,就说我们自己算过之后,只能给三成。其他杂物,需要的都可留下。最后一条,所有货物在武昌,只装船,不卸船!就说这回,我们必须在岳阳完成交割以后,才能让他们拖走!千万不要在武昌码头卸货,不要落人口实!我从现在开始到离港,也都不再下船了!”

姜梦翎实在好奇,张翰堂前后短短不过几个时辰,变化便如此之大,一时还无法适应,也找不出来与梁家说事的由头。去的时候,胸脯拍得震天响,没几个时辰便又回去面对这种场面。

姜梦翎办妥张翰堂交代的事,已是第二日深夜。带着一摞银票,交与张翰堂。张翰堂接过银票,问道:“他们问什么别的事没有?”

姜梦翎回答:“什么都没问,就转告了我一条,如果我们到岳阳,能腾出更多的货,他们全收。如果我们不方便出货,请我们引荐下游承销商给他们,他们自己去联系回购,确保各有利润!”

张翰堂说:“他们在下盘大棋!除了我说的能给,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给他们!我们恐要立即启程,谁都不等,立即全速回湖南!最近发生的事特多,我必须面报父亲,由他定夺!”

姜梦翎回道:“那天一亮,我们就启航!最快傍晚到岳阳!连夜将报与梁家的货卸完,一刻不停回长沙。力争我夫人生辰前到长沙。”

张翰堂问道:“夫人何日生辰?”

姜梦翎道:“十一月二十五!”

张翰堂道:“还有五日,应该能到!”

张翰堂船队在岳阳卸下该卸的货,一刻都没有停留。停船间隙,王氏收拾了行李要走,被张翰堂留下。倒不是张翰堂多想给她交代,确实是一路来,王氏有意无意听到了太多消息,而她对这些消息并无挑选的能力,不知道哪些可说哪些不可说。万一在岳阳,说了些她以为无关紧要的,在别人看来却是重要信息的事来,那便太节外生枝了。保险起见,不如不与任何外人接触。

天微微亮的时候,船上一片嘈杂。他们见到了长沙城!城中炊烟升起,远处码头稀疏几艘船正离港。按照事先安排,姜梦翎下船即刻去访宅子,宋清平汇报总仓组织卸货,其他人等各司其职,他需要第一时间去见他父亲。事先拍了电报,告知了归期,张老先生天还没亮,就起床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