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卷4-08章 姜艾 ? 阋墙
熊雪退守新渐城,乔多迎来久违的宁静。
对芈芙而言,这是个完美的结局——长兄熊霜重掌实权,次兄熊雪也留得生路,幼兄熊徇则立下护驾大功。而更让她欢欣鼓舞的,是方兴在夔国顺利守住了熊雪的强攻,全身而退。
但于此同时,姜艾也能感受到芈芙隐约间的不安,其根源还是来自她的心上人。
过不了多久,方兴在楚国平乱之事便会传回大周朝廷。他是个忠君爱国之人,其心不在南国,早晚要与芈芙分别。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姜艾也被方兴的个人魅力所折服,在他身上,透着太多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不由羡慕芈芙的眼光独到。
次日早朝,熊霜兴致勃勃,准备封赏救驾有功之臣。
屈破败不辞而别,方兴又不愿领楚君赏赐,戡乱首功自然当属熊徇。
熊霜历数前任令尹熊雪反叛谋逆之罪,便让四弟熊徇取而代之。按照楚国惯例,令尹是最高军职,理应由能征惯战的将领担当,没想到熊霜今日打破先例,让不擅军事的熊徇继任,想必是要把军权牢牢掌握在国君手里。
赏罢四弟后,熊霜突然尴尬地发现,朝中其他群臣多是熊雪、屈虔的部属,虽说他们暂时改邪归正,但谁知未来会不会继续谋反。想到叛首未除,熊霜愈发如坐针毡。
“寡人之意已决,两日后发兵新渐!”
乔多刚刚安定,熊霜便迫不及待再次出兵,熊徇苦劝未果,只得无奈告退。
两天后,熊霜果然在乔多集结大军,准备御驾亲征熊雪老巢。
乔多城内的军队仅剩七千余人,大多是二三流兵员,精锐主力都被熊雪带走。故而楚军虽有人数优势,质量上却差了一等。熊霜脑袋一热,决定从牢狱中大赦囚徒,同时征发周边城邑兵役,七拼八凑,好歹拥有了一万军队。
士兵数量已解决,但领兵大将又成了难题——熊徇并非将才,方兴也不愿干预楚国内政。
无奈之下,熊霜咬了咬牙,“寡人既已决定亲征,便亲自担任统帅罢!”
就这样,一切准备就绪,熊霜留下千余老弱残兵,把乔多城交给三弟熊堪镇守。而剩余军队则被分为左右两广,随国君亲征新渐城。
熊徇劝说不动君兄,只得带领夔国招募来的亲兵部队跟随。自他攻下乔多城后,不少流落夔国的宗族壮勇踊跃投军,人数也已近千。
四更造饭、五更发兵,大军浩浩荡荡出了乔多,直奔新渐城。
方兴和姜艾虽然是局外之人,但此役事关楚国治安,故而他们都毅然同行。
“只留下一千多士兵给三兄守城,未免太过冒险?”出征路上,芈芙关切地问熊徇。
“说到底,君兄担心乔多再次易主,”熊徇话中有话,“既不放心乔多,又不放心熊堪。兵留少了守不住,兵留多了……”
“三哥体弱多病,君兄对他还不放心?”芈芙十分痛苦。
“莫说三哥,就是四哥我身后这一千夔卒,也招人猜忌得紧咧。”
熊徇无奈地摇了摇头,侧头看向身旁正襟危坐的方兴,他今日神情肃穆,始终不发一言。
姜艾知道,他身为大周之臣,自然要尽力回避诸侯国的内政。尽管如此,不论是熊霜、熊徇,还是他们的幼妹芈芙,都对他满怀感恩。要不是他屡次亲身犯险,楚国权柄此时恐怕已是熊雪的囊中之物了。
深秋时分,天气渐冷。车辚辚,马萧萧。
新渐城位于楚都乔多至神农架的半道上。此地山路崎岖,水网密布,行军颇有不便。此地原名“发渐”,乃是荆王熊渠称时营建的都城,以其为渐水发源之地得名。此城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兼有王者气质。后因长江泛滥,大水一度淹没了发渐城,楚国这才迁都到乔多。
熊雪成为令尹夺权之后,征发大量徭役重新修建了发渐城,改名曰新渐。熊雪在此经营多年,深挖壕沟、广积粮草、刀枪充足,进可攻、退可守,城防比楚国都城乔多还要坚固数倍。
楚军行至新渐城外,熊霜当即下令安营扎寨。
“不好!速通禀楚君,”方兴终于忍不住发话,“此地不可安营扎寨!”
“为何?”姜艾就在他身旁,知道方兴担任职方氏大夫多年,定然深谙地形优劣。
“熊雪是个用兵奇才,新渐城本就居高临下,若我军扎寨于平原,大大不利!”方兴说到熟悉之处,话也变得多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得前方中军大营一阵喧哗。
“不好!决水也!”
姜艾循声看去,吓得直冒冷汗——只见熊霜大部队驻扎低洼之处,突遇大水漫灌,一时阵脚大乱。
熊霜本无统兵经验,遇到此大变故,愈发应对失策,已有数百名士兵葬身洪涝之内。
就在这时,只听得军鼓大作,新渐城门大开,熊雪排开阵势,三千人精锐背城列阵,准备杀熊霜一个措手不及。
决战一触即发。
姜艾方才听方兴介绍地势,新渐城易守难攻,守城者若闭门不出,敌军需以十倍兵力围城才能攻克;而守军居高临下,一旦冲锋,便能将围城军队冲杀得片甲不留。但熊雪今日弃守而攻,并非不懂兵法,而是视熊霜麾下的虾兵蟹将为草芥,想一战而毕其功。
深秋的凉风中夹着细雨,天气就和对战双方主将的名字一般冰冷——一边是霜,一边是雪。
姜艾望着天空的一片死灰,心中感到阵阵寒意。
很快,战鼓咚咚,熊雪已然带兵杀来。
南国人打仗历来不讲规矩,乍一交锋,便是短兵相接的肉搏,一时间血肉横飞,喊杀震天。
人群中,只见熊雪身先士卒,他裸衣上阵,手中大斧饥渴难耐,不一阵就砍翻十几名楚军兵卒,恍如战神下凡。受熊雪鼓舞,他手下三千精锐士气大振,逼得熊霜大军边打边退,后撤数丈开外。
“不准退!死守!”熊霜在后方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姜艾摇了摇头,那边的熊雪身先士卒,这边的楚国国君只会咋呼,胜败似乎没有太大悬念。
在侧翼观战的熊徇也焦急不已,他并非战将,手头也只有一千新兵,紧张观察着战场局势。
“方大夫,快想办法啊!”关键时刻,芈芙也顾不上矜持,扯起方兴袖口央求。
“办法倒是有,”方兴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只是太过凶险!”
“但说无妨,”熊徇听闻,也来求计,“倘若熊雪得势,非但君兄难逃一死,我、阿芙、三兄也都性命堪忧。”
方兴点了点头,托腮沉思了片刻,“熊雪虽勇,不过莽夫而已。何况其终究兵寡,城内交由屈虔把守,必瞻前而顾后,畏首且畏尾。四公子只需切断其退路,其军心必然自溃。”
“如此简单?”熊徇有点不相信自己耳朵。
“自是不难,”方兴顿了顿,“只不过,此举多有风险,不知四公子是否有此胆识!”
“这……”熊徇有些犹豫,“我终究未曾统兵作战过……”
“这倒不妨,”方兴说得轻描淡写,“你手下的这些将士,倒是不俗。”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熊徇有些心慌。
“这些可都是老兵,不仅训练精纯,而且装备优良,四公子,你招募了这些死士,今日不用,还要等到何时?”方兴继续激将。
姜艾闻言,心中愈发疑惑,这些话,似乎屈破败老将军也曾说过。於菟老将和方兴都久经战阵,见过的士兵数以万计,自然不会看走眼。难道,熊徇真的不知他手下如此精锐?抑或说,他只是故意藏拙,暗中图谋大事?
“可是……熊雪可是楚国第一勇士……”熊徇的声音都在颤抖。
“熊雪再强,也已刀钝人乏。更何况,四公子兵马皆配有利刃神兵,有何忧载?”方兴倒是镇静。
“利刃?”熊徇面露尴尬,“你何以得知?”
方兴微微一笑,拔出熊徇御者的佩刀:“这刀寒气逼人,虽用的寻常木鞘,但难掩其芒。四公子,你早有备而来,现在以逸待劳;熊雪轻狡冒进,他身后的空当明显,你手中虽只有一千夔军,但人人手持利刃,此战必能全胜!”
见熊徇还在踌躇,芈芙赶忙哭喊道:“四哥,你在等什么?你想等他们两败俱伤,才肯行动吗?”
这不过寻常话语,却不料戳中熊徇痛处:“阿芙你说甚么?你觉得我和熊雪一样,觊觎君兄之位?”
“不,芙儿从没这么想,”芈芙豁出去了,“你……你要再等下去,就容不得芙儿不这么想了!”
熊徇长叹一口气,摩挲着手中的利刃,牙关紧咬,脸上透满杀气。
很显然,他已经很难再伪装下去了。正如屈破败老将军的断言,熊徇少子英雄,与曾祖熊渠、祖父熊延、君父熊严相类,恐怕此言非虚。
“杀!!!”
熊徇下定决心,率领一千夔兵冲进敌阵,绕道熊雪后路而去。
在姜艾的印象中,熊徇历来儒雅,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激动。
芈芙也被幼兄的举动吓到,不由哭出声道,“哪位兄长要是遭遇了不幸,芙儿也不想活了!”言罢,她扑向方兴怀里。
哭了好一阵,芈芙这才发现自己失态,羞得小脸殷红,一把推开方兴。
姜艾冷冷地看着她,随之冷冷道:“芙妹,你伤了四公子的心了。”
芈芙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才说了什么话。
“不,你没有怀疑错人。”方兴面无表情。
芈芙如听到晴天霹雳。“什么?你是说,徇兄真有反意?”
方兴点了点头:“熊徇手下亲兵队装备的利刃,并非来自楚国武库,而是商盟。”
“商盟?”芈芙不解。
“上次芈姑娘赠给屈老将军的佩剑,也非凡品。”方兴沉吟片刻,“试想,这些利刃削金如泥,寻常刀剑无法为敌,想必价值连城。可为何装备这些神兵的不是熊霜、也不是熊雪,偏偏是熊徇?”
“此话何意?”芈芙听得一头雾水,她当局者迷,并不知道方兴要说什么。
姜艾却显然听懂了:“这么说,熊徇公子与商盟有勾结?”
芈芙急得快要哭出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艾姐姐,你怎么也怀疑四兄?”
“猜测而已,”方兴叹了口气,“只觉得,四公子救熊霜为假,图楚君之位是真……”
“不,不会的!”芈芙吓得赶忙用手捂住双耳,不敢再听。
说话之间,远处的战场形势也峰回路转。
一切正如方兴所料,熊雪及其所部固然勇猛,但与熊霜正规军的拼杀后也已疲惫,哪里提防熊徇从身后杀来。熊雪面对变故,当机立断分兵两路,一部继续抵挡熊霜,一部转而与熊徇的夔国兵勇拼杀。但出人意料的是,熊徇士卒的利刃锋锐无比,叛军无法抵挡。
“撤!撤!”熊雪见势不妙,掉头便要撤回新渐城。
战局发展顺利,大大出乎熊徇意料。他正准备乘胜追击,但终究缺乏领兵经验,一时不知如何收束兵马,竟然被卷入叛军阵脚,麾下的夔国勇士正杀得兴起,当发现主帅陷入敌军重围时,再要救应,已然为时晚矣。
熊雪本来已现败相,此时猝然见此大礼,自然却之不恭。他调集重兵,将四弟的兵车团团围住,熊徇身旁仅剩数十名夔国勇士,面对百倍于己的兵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很快就被叛军击杀,熊徇也只得放弃抵抗。
“天助我也!”熊雪仰天大笑,跳下战车,走到困兽犹斗的四弟跟前。
“熊雪,你休要张狂!”熊徇大声吼叫着,不知是愤怒多些,还是恐惧多些。
“啧啧,”熊雪不住咋舌,冷笑道,“你连二哥都不愿认了?竟然直呼我名!”
“你也配?”熊徇啐了一口痰,“你图谋篡君兄之位,将我驱逐出境,还暗中派刺客追杀于我,你以为能瞒得住楚人么?你为兄不友,为弟不悌,我不屑认你作兄!”他声音颤抖,却越说越激动。
“我恨未早日杀那脓包熊霜,悔之晚矣!”
“谅你也不敢动手!”
“为何不敢?”熊雪狞笑着,“事已至此,我还有退路吗?”
“此时你若罢兵,”熊徇企图劝说,“随我去向君兄认错,或许还有回还余地。”
“我信你的鬼话?你我自幼最亲,一起长大,你这些心眼瞒得过别人,如何瞒得过二哥我?自曾祖熊渠以来,楚国历来都是少子夺位。别看你不习武事,胸中坏水可一点不少。”
“此话何意?”
“你若没有反意,会在夔国豢养私兵?”
“这……”
“你若没有反意,会背着君兄去同徐国勾结?”
“这……”
“你若没有反意,会去私通商盟?”
“这……”
熊雪越说越大声,他声音洪亮,细数熊徇暗中的那些勾当,几乎传遍战场的每个角落。耐人寻味的是,对于熊雪的这些指控,熊徇竟然无法辩驳。
不远处,姜艾同方兴一样,正目不转睛地关切着战场局势。她听罢熊雪这番数落,恰好与方兴对熊徇的猜疑分毫不差。不过当局者迷,芈芙说什么也不愿相信,幼兄熊徇明面上替熊霜夺回君位,暗地里却想着取而代之。
就当熊雪自鸣得意之时,他怎么也想不到,温文尔雅的四弟会突然发起袭击。
“怎么,你要弑兄?”
熊雪大喝一声,这才发现熊徇在沉默中骤然爆发,从身后抽出了佩剑,朝自己搏命般扑来。
熊徇并不理会,只顾朝熊雪奋力劈砍。他的武艺并不精纯,故而招式很笨,只顾一味进攻,周身浑是破绽。熊雪乃格斗的行家,显然不把这等搏命的笨把式放在眼里,他只是轻提手中长戈,舞动得如同银蛇,好整以暇,在熊徇的刺击中闪转腾挪,犹如猛虎玩弄猎物一般。
“住!”
随着熊雪的一声厉吼,熊徇的进攻戛然而止,战场之上一片寂静。
姜艾定睛望去,原来熊雪玩得够了,不愿再耽搁在无聊的缠斗之上,他垫步后撤半步,“嗖”地将长戈朝熊徇面门直挺挺刺去,眼看戈锋便要戳中对方,熊雪手腕一转,又戛然收起突刺之势,堪堪在熊徇的眉间停住。这番力道控制收放自如,如臂使指,觉非寻常战将可为之。
熊徇被长戈抵住要害,不能再前进半步,只能呆立原地,恶狠狠地瞪着熊雪。
“啊也!”芈芙见到这凶险场景,吓得花容失色。
“你要去哪?”
姜艾一分神的功夫,却看芈芙已然跳下战车,跨上一匹战马,发狂似地朝战场中央飞奔而去。
方兴也是一愣,随即驾起战车,载着姜艾紧追上去。
就在这时,熊雪似乎也没有要刺死熊徇的打算,而是继续与之周旋。
“事已如此,你不如降了我,待夺了熊霜的君位,我封你作令尹!如何?”
“倒是不必,”熊徇并不心动,“君兄已然封我作令尹也!”
“令尹和令尹不一样,”熊雪仰天大嘲,指着那些被叛军冲得七零八落的夔国族兵,“熊霜封你的令尹,居然不给你兵权,甚是有趣!”
此话说中熊徇痛处,他恨得咬牙切齿,又不知如何反驳。
就在这时,熊雪的耐心接近耗尽,他又大喝起来。
“蠢弟熊徇,你到底降还是不降?”熊雪面露凶光,下了最后通牒。
熊徇倒也没有沉思太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将手中的利剑倒转,似乎要将刀柄递给熊雪,看样子是准备缴械投降。
“这才像话!”熊雪志得意满,便要伸手去接剑。
可熊雪未曾想到,熊徇献剑是假,实则待次兄放松戒备时,霎时调转剑锋,朝熊雪面门劈去。
熊雪大惊失色,也知闪避不及,凭本能伸手去挡。可他似乎忘了,熊徇手中的利刃锋锐无比,纵使熊雪手臂上缠绕腕甲,也难逃这一剑之厄。只见剑光闪过之处,熊雪的左臂被齐齐削断,血溅当场。一声惨叫,熊雪浑身被鲜血浸染,战袍上下沾满殷红。
熊徇得了先机,本该乘胜追击,再一剑结果熊雪性命。可他不善格斗,又何曾经历过这等血腥场面,一时愣在原地,竟然停止了进攻。
另一边,熊雪不愧为百战之将,虽然受了重伤,但绝不坐以待毙。他强忍剧痛,趁着熊徇愣神的功夫,伸右手去夺利刃。待熊徇反应过来,剑柄已经被二哥牢牢抓住,他自不愿撒手,两人就地扭打在一起,血水、泥水、汗水混杂,场面混乱。
拉扯了四、五个回合,熊徇终究力怯,已然逐渐不支。
熊雪大喝一声,用肩膀奋力撞开熊徇,又侧身伸左腿飞踹,不偏不倚踢中对方握剑之手,长剑“锵锒”弹起,正中熊徇面门,又一阵血光四溅,熊徇闷哼倒地,已然不省人事。
熊雪惨笑着,举剑正要结果四弟性命,却听耳后有女子尖叫声传来:
“二哥,别杀四哥!”
熊雪循声转头,原是芈芙匹马闯入阵里来,直冲到兄弟俩跟前。她周围是各方杀红了眼的士卒,刀剑流矢交加,芈芙险象环生。而在芈芙身后,又有一男子驱赶战车紧追。只见他一手驾车,一手持盾,努力掩护芈芙。
“果然是你,”熊雪认出来人正是方兴,仇人相见,可谓分外眼红,“你真的还活着!”
“是芙儿害了你们!”
芈芙已哭成泪人,便要朝熊雪扑去,可她悲痛交加之下,一阵晕厥,直直从马上坠落。
“不可!”姜艾吓得不轻,也不顾战场危险,冲下战车去扶芈芙。
方兴也赶来帮忙,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神志不清的楚国女公子背回战车。
这时,姜艾才发现三人已陷入重围,周边全是横七竖八的死尸,血水汇成了一条溪流。
空气中弥漫着腥血之气,阴郁,腐朽,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