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汉语与汉诗
一 汉字的特性,通向汉诗的诗性
汉诗,尤其是古典汉诗,散发着经久不衰的魅力。以唐诗宋词为代表的中国古典文学,更是中国人引以为豪的国粹,同时也令无数西方的汉学家为之倾倒。那么,汉诗的魅力,究竟源自哪里?“你或许陶醉于中国的唐诗宋词,那工整的形式、深邃的意境千百年来令无数人击节慨叹。然而,独树一帜的中国文学大厦,实际是以汉字为基石而构建起来的。”简言之,汉诗的魅力,来自汉字。那么,汉字的魅力,又何在呢?汉字是形象文字,其偏旁部首令读者一望便可产生联想,得知其内在含义,并获得美学意义上的享受。“比如‘雨’‘雪’‘山’‘月’这样的字一出现,马上会使人联想到它们的形状,使人仿佛置身于具体的情境之中。这就是诗意,是最基础的诗意感受。汉语体现了中国人的诗性思维。”汉字身上的这种优秀品质,是西方语言的拼音文字所不具备的。“所以,我认为,就一种诗歌载体而言,汉字在形状上已经是先天地就优越于西方的印欧语系的文字了。”绿原对一位外国诗人说:“我的母语是最好的,它没有过去式,过去的一切都发生在眼前;也没有未来式,未来的一切也都发生在眼前。”
那么,西方人究竟怎么看待汉字、汉语、汉诗呢?洪堡德(Humboldt)说:“在汉语的句子里,每个字排在哪儿要你斟酌,要你从各种不同的关系去考虑,然后才能往下读。由于思想联系是由这些关系产生的,因此这一纯粹的默想就代替了一部分语法。”费诺罗萨(Fenollosa)认为,汉语是世界上最理想的诗歌语言:没有成体系的时态、语法的束缚,很多场合不需要出现主语,有大量的无主句。正是汉语的这些模糊性使中国诗歌高度精练、意境深远。作为美国著名的诗人和学者,庞德(Ezra Pound)虽然不懂汉字,却也觉得,汉字一看起来就让人情不自禁地觉得那是诗,看那个形状就已经是诗了,而高度符号化的语言文字是没有这种东西的。Julia C. Lin(张明晖)写道:“汉字的图画性与表意性,是汉语最为显著的表面特征,并长久以来激发了西方人的想象力。”另外,法国汉学家葛兰言(Marcel Granet)也如此评价汉语:“中国人所用的语言,是特别为‘描绘’而造的,不是为分类而造的,那是一种可以抒发特别情感、为诗人或怀古家所设计的语言,而不是为了下定义或判断而设计的语言。”因此,有人说,汉语是一种艺术的语言,英语则是一种科学的语言——此言似乎不无道理。总之,古典汉诗经久不衰的魅力,在很大程度上源自汉字。关于汉字的特性和魅力,易闻晓的论述最为详尽:
(一)汉字以象形为基础的造字方法使文字本身具有形象性,从而字形即具直观表象,足可引人联想,适合具象思维。(二)汉字独字单音,就使诗的句式一定,一首诗每句整齐划一,从而形成句式一致的各种体制。(三)汉字单字为词,双音词绝大部分乃是单字的组合,而单字与双字的组合便于形成奇偶相间的句式节奏。(四)汉语单字就像一个语言的魔方,具有高度的灵活性,可以随意组合,极有利于诗之造语的用字变动和顺序调整。(五)汉字所具有的构词造句的多能性和灵活性,乃是由于它不存在西方拼音文字那些数、型、时态、性别、格位的种种制约,这些都是汉语的绝对优点。(六)汉字作为词在句中使用异常灵便,汉字词性不定,恒依语境变化,因而来自西语的词性分析在此扞格不入。(七)汉语往往一字多义、多字同义,或同字反义,这些都为作诗造语的下字拣择提供了极大的方便;而多数字义的表情达意功能具有深厚的人文内蕴,连通人的生命感受,非同概念的精确表述。(八)至于汉语在语法方面的特点,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吊诡地说,就是没有语法,至少是没有像西方文法那样的语法。即在总体上主于“意合”而略于语法,在根本上并不受所谓主、谓、宾、定、状、补等成分结构的制约。
凡此种种,汉字的特性,一词以蔽之:通向汉诗的诗性。可以说,正是汉字,才成就了汉诗,成就了中国这一泱泱诗国。那么,汉诗一经英译,即脱离了汉字;脱离了汉字,也就意味着脱离了汉诗原有的内在诗性。说诗歌不可译,就汉诗英译而言,似乎更具有了一些典型性和代表性。
二 语言不同,诗美各异
一国有一国之文学,一国有一国之文字。语言文字的不同,导致诗美的相异。
(一)汉语的具象与英语的抽象
闻一多在进行中西比较时指出:“我们中国的文学里,尤其不当忽略视觉一层,因为我们的文字是象形的,我们中国人鉴赏文艺的时候,至少有一半的印象是要靠眼睛来传达的。原来文学本是占时间又占空间的一种艺术。既然占了空间,却又不能在视觉上引起一种具体的印象——这本是欧洲文字的一个缺憾。”辜正坤说:“汉字的每一个字本身就具有意义自我阐释的作用。因为它的根底来源于图画文字。图画就是外部世界事物的缩影。一个字就是表达的含义从它的书写本身就已经显示出来了。这等于说每个汉字就是自身的含义小词典。如果有两个、三个、四个字组成的汉字词组,则各个单字便等于可以相互阐释,互证互释互彰。”汉字是象形文字,侧重于人的视觉;而英语是拼音文字,侧重于人的听觉。汉语文字中浓厚的绘画因子,在英语中缺失。因此,汉语偏于具象,英语则偏于抽象。
(二)汉语的意合与英语的形合
“汉语重意合,重隐含,导致语言的简约和模糊,虽然语流中时有跳脱,却文气连贯,意义相连,形散神聚,流泻自如;英语重形合,重明示,导致语言的严谨和清晰,虽然结构繁复,却各种关系清楚,秩序井然,达意准确,绝不含混。”意合之法,以意念联系表示语法与逻辑关系,形式上的因素常常只剩下语序。作为与意合相反的另一极,形合的特点,是句中大量使用各种连接手段或形合手段,包括介词、连词、关系代词、关系副词、连接代词、连接副词,以及各种词缀的使用。英语重形合,造句注重形式接应(formal cohesion),要求结构完整,句子以形寓意,以法摄神,因而严密规范,采用的是焦点句法;汉语重意合,造句注重意念连贯(semantic coherence),不求结构齐整,句子以意役形,以神统法,因而流泻铺排,采用的是散点句法。总之,英语的形合特征,导致英语的严谨与烦琐;汉语的意合特征,带来汉语的模糊与简洁。
(三)汉语的简隽与英语的铺陈
“汉语组成语式讲究‘收’,讲究惜字如金,一字千金。因此,汉语主要是以控制表述中的重复为主旨,这样,汉语语式表现为‘收’与节制。英语语式构成不能讲究‘收’,而必须讲究‘放’,搭配成一个单词群,才能确切地表达意义。”这一“收”一“放”,正总结了汉英语言之间不同的审美特征。另外,汉字简洁而方正,而相应的英文单词,则长短不齐,显得芜杂而散乱。所以,朱自清说:“单从文法论,中文比西文较宜于诗,因为它容易做得工整简练”。同时,“中文得之于简洁之处,亦即其有欠于精确之处。就诗而言,则中文所得的大于所失的,因为,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诗人所关心的是普遍的,不是特殊的。而中国诗人尤其经常关注于表现某一情状的本质,而不是偶发的事件。”虽然汉诗具简练之美,英诗却具铺陈之美。“英文一个词往往不止一个音节,而每句不一定就是一行,每行也不一定只容一句。所以英诗在形式、押韵以及采用口语体方面远较汉诗自由。英语诗歌的这种伸缩自如的特点使它几乎可以像散文一样地描写情景或表达思想。而这正是汉语格律诗难以做到的。……更难能可贵的是英诗句子允许断句、跨行,伸缩十分自如;而这些特点在汉语格律诗中是几乎不存在的。”不过,汉语的新诗,已经吸取了英诗的许多长处。
(四)汉语的动态与英语的静态
从事英汉语比较研究的学者,一般认为,汉语是一种动态的语言,英语则是一种静态的语言。“与英语相比,汉语注重动态描写,总体修辞效果呈动态(dynamic)。现代汉语中,一个句子可以连用几个动词。在英语中用名词、分词、动名词乃至介词等表示的意义在汉语中往往用动词表达。”这就导致了汉语的动态。英语以形合为重,显著特点之一是介词丰富,其数量和使用频率远远超过汉语。那么,“在英汉互译中,要考虑英语和汉语各自的静态和动态修辞的特点,发挥译语的优势。英译汉的过程常常是发挥动词优势、强化动态色彩的过程。”“汉译英的过程和英译汉相反,常常是一个发挥名词和介词的优势,突出静态色彩的过程。”
(五)汉语的艺术性与英语的科学性
“从传统上看,特别是与中国传统美学比较,西方美学并不关注语言审美,中国美学思想中的辞章美学命题(如意与象、神与形、文与质、虚与实、雅与俗,以及意境论、风格论、章法论、修辞论等等)在西方美学中一概缺如。这大抵是由于西方语言不是什么很感性的语言,讲求‘语法逻辑’,与汉语比较差异极大。”相对而言,汉语更具朦胧性、模糊性、哲理性、灵活性,也就是诗性或艺术性,因此,汉诗更具抒情性。而英语则更具表音性、严谨性、哲学性,也就是科学性,因此,英诗也就相应地长于叙事。挪威语言学家加尔通(Galtung)曾对欧洲民族的语言和汉语进行比较,认为欧洲民族语言的特点是:直线、僵硬、明确、精确;汉语的特点是:灵活、多义、具有超意义、模糊。这与英语的科学性和汉语的艺术性是一致的。许渊冲说:“汉语的优点是精练,英语的优点是精确。汉语精练,言简意赅,有时意在言外,是一种文学的语言;英语精确,内容与形式基本统一,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矛盾较少,是一种科学的语言。”“科学语言主要用来表述事实和真理,以求真为目的。艺术语言主要用来表现艺术美,以求美为目的。”相较而言,英语是科学语言,汉语是艺术语言。汉语的艺术性,通向汉诗的写意与空灵;英语的科学性,导致英诗的写实与平板。正是语言的不同,才导致诗美的各异。
三 汉诗英译:怎一个“译”字了得?
(一)汉诗与译文的理解之难
翻译,首先就是理解的问题。诗歌的理解,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情;就古典汉诗而言,理解的难度相对更大一些。“翻译是一种时空跨度很大的语际转换活动。历史的演变和社会文化的发展可以使原语成为很难为当代人透彻和准确理解的‘化石’。”古代汉语的难解,导致古诗的难译以及曲译。以《诗经·硕鼠》中的四行及其四种今译和三种英译为例:
原诗:
硕鼠硕鼠,
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
莫我肯顾。
今译一:
大老鼠呀大老鼠,
不要吃我种的黍!
多年辛苦养活你,
我的生活从不顾。
——程俊英 译
今译二:
大田鼠呀大田鼠,
不许吃我种的黍!
多年辛勤伺候你,
你却对我不照顾。
——蒋立甫 译
今译三:
大老鼠呀大老鼠,
不要贪吃我的谷!
多年以来养活你,
我的死活你不顾。
——张采民 译
今译四:
老田鼠呀老田鼠,
别老偷吃我的黍!
三年养活惯了你,
可从不把我照顾。
——袁愈荌 译
英译一:
Field mouse, field mouse,
Keep away from our millet!
Three years we have served you,
But what do you care about us?
——中国文学出版社 译
英译二:
Large rat, large rat,
Eat no more millet we grow!
Three years you have grown fat;
No care for us you show.
——许渊冲 译
英译三:
Voles, voles in the field,
Don’t eat the crop our labours yield!
Three years now we’ve let you be,
But never have you thought of me.
——汪榕培 译
“三岁贯女”中的“三岁”,并非实指“三年”,而是“多年”之意。这是古代汉语的常识。然而,四种今译中,却有一种译错了;至于三种英译,更是通盘皆错!难怪吕叔湘在《中诗英译比录》序中说:“以中国文字之艰深,诗歌铸语之凝炼,译人之误会在所难免。”再看张九龄《赋得自君之出矣》及其英译:
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An Absent Husband
Zhang Jiuling
Since my lord left — ah me, unhappy hour! —
The half-spun web hangs idly in my bower
My heart is like the full moon, full of pains.
Save that ‘tis always full and never wanes.
—Tr. Herbert A. Giles
吕叔湘认为:第三、四句如译回来便是“思君异明月,终岁无盈亏”。这说明译者理解原文有误。其实,译者也不见得理解原文有误,只是采用了“逆而译之”的翻译策略,如此而已。“思君异明月,终岁无盈亏”也就是说:“我对你的思念,不同于天上的明月;明月有盈有亏,而我对你的思念啊,却是恒盈无亏的呀”!——这难道不是很好的翻译吗?翻译,固然有误解、误译;阅读译诗,也有误解、误读,以及在此基础之上的误评。再看张九龄《赋得自君之出矣》的另一译文:
Since you, sir, went away,
I have not returned to tend my fading loom;
For thinking of you, I am like the moon at the full.
That nightly wanes and loses its bright splendour.
—Tr. Robert Kotewell & Norman Smith
“‘残机’是指机上仍有未织完的布,不是残破的织布机。译成fading loom肯定会误导读者。”其实,若跳出所谓译文“忠实”的藩篱,以fading loom(褪色的织布机)来译“残机”,正可暗示“自君之出矣”之后,“我”因“思君”而红颜转憔悴之貌。由此观之,古典汉诗固然难读难解,而读其英译,即读懂译者的用心,有时也并非一件易事。
(二)诗不可译,汉诗英译,更不可译
美国诗人弗罗斯特(Robert Frost)说:诗歌就是在翻译中所失去的(Poetry is what gets lost in translation)。这无非是强调诗歌翻译之难。首先,汉诗的模糊与空灵,增加了英译的难度。其次,文化隔阂可以导致移情上的困难。有时,昧于文化背景,译犹不译;有时,文化的翻译,构成汉诗英译的难点之一。例如贺知章的《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章燮在《唐诗三百首注疏》中评曰:“久客回家,儿童相见情形尽行描出,玩一‘客’字,则伤老之意寓内,令读者一时不测,真天然佳句也。”那么,经过我们对此诗二十余种英译的考察,发现译诗中,“客”字的英译,有的未译,只是采用I或me之类的词,译犹未译。其他的译法,主要有guest,traveler, stranger, dear sir等,都未译出诗人“久客回家”之后的“伤老之意”,即原诗暗含的沧桑感缺失。再看现代诗人郑愁予《错误》中“过客”的英译: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Mistake
Zheng Chouyu
I passed through the South of the Yangtze
The face waiting at the turn of seasons, like a lotus flower, blooms and wilts
Without the east wind, the willow catkins in March do not flutter
Your heart is like the lonesome little town
Like its streets of cobblestones near nightfall
When footfalls are silent and the bed curtains of March not unveiled
Your heart is a little window tightly shut
My clattering hooves are beautiful mistakes
I am not a homecoming man but a passing traveler…
—Tr. Shiu-Pang Almberg
显然,“过客”是对中国传统诗歌中“客”字的继承。这里,“过客”被英译为a passing traveler(过路的游客),似乎未能传达出原文“过客”中“客”字的深层含义,即失却了隐含其中的漂泊感和沧桑感。再看著名诗人兼翻译家卞之琳自写自译的一首《雨同我》:
“天天下雨,自从你走了。”
“自从你来了,天天下雨。”
两地友人雨,我乐意负责。
第三处没消息,送一把伞去?
我的忧愁随草绿天涯:
鸟安于巢吗?人安于客枕?
想在天井里盛一只玻璃杯,
明朝看天下雨今夜落几寸。
“It has been raining every day since you left.”
“Since you came, it has been raining every day.”
I’m happy to answer for the rain both here and there.
No news from a third place—should I post an umbrella?
My care extends with the grass beyond the green horizon.
Are birds safe in their nests and men on strange pillows?
Let me stand a deep glass in the courtyard to see tomorrow.
How many inches of rain have fallen tonight in the world?
——卞之琳 译
将“客枕”译为strange pillows,一如将“笑问客从何处来”中的“客”字译为stranger,并非高明之举。看来,即便是诗人自译其诗,也难免若有所失。似乎诗,真的是不可译了。
(三)诗可译,汉诗英译,则常多译
接着汉诗中“客”字的话题,我们再看当代菲律宾华语诗人弄潮儿的《月夜》及其英译:
万籁三更静,月光四海流。
无端难入梦,游子起乡愁。
Moonlit Night
All is quiet in wee hours of the night,
The four seas are flooded with moonlight.
The roamer’s sleepless by any means:
He is drowned in heavy homesickness.
——张智中 译
诗中的“游子”,即为“客”之变异。将“游子”译为roamer(流浪者;漂泊者),似乎取得了较好的效果。看来,多种因素促成了诗不可译,或曰诗美难译。但是,在译者的自觉追求下,有时或有所得。朱自清说:“诗是精粹的语言。因为是‘精粹的’,便比散文需要更多的思索,更多的吟味。”汉诗更是精粹的语言,翻译成英文时,便需要更多的思索,更多的吟味。然而,汉诗英译之后,常常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散文的特质,也就相应地少了一些“思索”,少了一些“吟味”;其实,也就是少了一些诗性和诗味。
在汉诗英译的过程中,汉诗的诗性特征总会或多或少地遭到削弱;同时,英诗的理性特征也会不可避免地有所增强。相比于英诗汉译而言,汉诗英译的再创造空间要大得多。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同一首汉诗,尤其是同一首汉语古诗,会产生那么多的、迥然不同的英语译文。翻译即是理解。汉诗多解,自然也就多译。著名哲学家冯友兰说:“任何翻译的文字,说到底,只是一种解释。当我们把《老子》书中的一句话译成英文时,我们是在按照自己的理解来阐述它的含义。译文通常只能表达一种含义,而原文却可能还有其他层次的含义。原文是提示性质的,译文则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于是,原文中的丰富含义,在翻译过程中大部分丢失了。”若果如此,众多个英译文本,构成了译文文本的丰富性,正可与原诗含义的丰富性相媲相美。
四 小结
在汉语语言文学中,情理性占据主导地位,因而偏于抒情;在英语语言文学中,事理性占据主导地位,因而偏于叙事。与西方诗歌相比,汉语诗歌的弹性和张力在语言的表现上更显优胜一筹。原因有二:一方面,如果说英语以形合为主导的话,汉语则以意合为精髓;这就使得汉语语言在运字遣词上,如同天马行空,灵性十足、畅意顺气,此为汉语语言本身特征所使然。另一方面,在中国古代诗歌的发展过程当中,诗人们始终重视诗语的简洁凝练,追求隽永精妙的语言以增强诗歌的表达力度,从而积累了丰富的美学经验。“一首好诗之所以越千年而魅力依旧,除了其他诸多原因之外,就在于其诗语本身的独特与优美。因而自古以来成就卓著的诗人都很注重诗语的唯美性。”正是汉语本身的独特与优美,成就了汉诗的千年魅力。说诗不可译,其实就等于说,诗很难译,诗美很难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