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六夜二更 众里寻她
据说在那个男人死后第一天，他所居住的住宅区便有很多素未谋面的人在来回走动，并且没人可以看清这些人的脸。
男人死后第二天早上，那个住宅区的居民炸开了锅，人们发现昨晚还在房间里睡觉的小女儿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他们报警，疯了一样出来寻找，最后只得到一个结果：每个人家里的房窗没都有被撬过的痕迹，小区的监控也没有发现异常，我们会继续寻找。
这时，有个小女孩站出来说，指着一个路灯底下说：“咦？昨天晚上那个叔叔站站在这里的脚印还在。”
众人看着路灯下一双巨大的脚印，面面相觑，没有答话。
男人死后第三天，不仅是小女孩，连大人也开始失踪。
越来越多的人说，在晚上看到一个瘦长的黑影在小区里走动，远远看着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身高夸张，起码有两米多。而且他没有脸，只能看到他的脸上是模糊糊的一片。
于是流言开始传播，是那个男人死去的魂回来了，他要找他的老婆和女儿。那些一开始在小区里来回走动的人就是他找来的，但是他们没有找到，然后男人索性自己回来寻找。他破碎的身体孕育出一张没有面容的脸，所以他找不到方向，更找不到他的老婆和女儿，于是他干脆把这个小区的女性全都带走。
当然，小区里的男人们不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蠢话。但是耐不住媳妇们的抱怨责怪，因此许多人在第三天中午前便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乡下或是到亲友家借宿了一段时间。原本热闹的小区在一天半的时间里成为了一座空城。
“在第三天晚上，我有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在小区里回荡，随后听到的声音好似鬼哭狼嚎一般。”消瘦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拿起手里一口烟杆猛吸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你要找的烟楚然，大概就在那晚搬离了这里吧。我曾一度以为她们母女俩也在那个夜晚失踪了，直到好几年后，她独自回到那个小区住了一段时间……”
告别了最后一个知情者，史长青没有停下脚步，他还要前往濮阳市，这座收留了烟楚然的城市，他极度渴望知道她在那里究竟经历过什么？从小父母双亡、颠沛流离的人生，为什么还能让那个女孩保留有属于十七八岁少女的青春乐观？还有，她到底是如何习得烟家最强的咒术……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想去理清，不管是作为一名异人的史官，还是出于个人情感。
然而通过几个月的走访，史长青得到了又一个谜。曾经与烟楚然住在一个房区的人没有一个记得那里有住过这样一个少女。
“在有人买下那栋房子前一直都是一间空屋。”每一个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的老居民都是这样说的。
史长青哑然。
他想去找那间房子的买主，却发现这个匿名买家不住在这里。通过物业方面了解到，那个人买下房子时，一开始就给出了超过房子价值三倍的价格。并表示房子里的一切必须照旧，不许转卖租出。随后物业经理刚想说些什么，那人又多付了一倍的价格。惊得目瞪口呆的经理唯有机械地点着头。
经理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史长青说：“他的个人信息是绝对保密的。只不过，实际上我们也不清楚他的来历。曾经警方也调查过这件事，可是接着就没有什么消息了。”
史长青想，这个人会不会是苏北久，有理由为她付出这么多的人也只有他了吧？
深夜后，阴森的乌云遮住天上所有会发光的东西，给地下的人留下最原始的恐惧。
在某个家庭里，次子蜷缩在母亲怀里昏昏欲睡，长子在洗手间门外垫着脚尖想按下灯泡的开关，汗水将他的头发打湿，脑子里回响着母亲的叮嘱，不能打扰弟弟入睡。
在这个本应该在家里安然入睡的夜晚，没有人会注意到一间久无人居的房子里闯进了一个人。
男人在黑夜里小心翼翼地撬开白色的房门，这间房子太旧了，几十年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保养，他生怕毁坏了这难得的“遗迹”。偷偷溜进房子里后，男人拿出一个竹筒打开，无数黑影自竹筒中飞出，将这间屋子的每一个窗户都笼罩住。确认无误后，男人舒了口气，才将房子里的灯打开。他贪婪地盯着眼前的场景，仿佛这些东西会长了翅膀飞走一样。所有的家具身上都是好几层厚厚的灰尘，旧沙发已经脱了一块皮，孤零零地悬吊在沙发外，漏出里面发了霉的海绵。长虹LT4219B，2005年产的42英寸的液晶电视，在今天看来就跟几十年前的人看crt彩电一样。双门的海尔冰箱，logo已经掉了一块，变成了“海小”冰箱。标准的家具三件套，史长青这样想着。
他随手打开了这个历史悠久的冰箱，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鼻而来，饶是以他这般定力，也在一秒之内下意识地关上冰箱门。他看清楚了放在里面的东西，一瓶牛奶，05年的牛奶……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小康家庭，烟楚然父母双方的收入都很可观，在丈夫失踪后妻子的工资依然足够支付起与这栋房子的价值相对应的开销。
只是他们夫妇的失踪怎么想都与“北盟”脱不了关系。但烟家自钩吾山一战之后似乎与北盟再无瓜葛，乃至苏陆王三家在任何关于记载异人的书籍里都不曾与北盟再有过交集，北盟又为什么要猎杀四家的后人？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继承了先祖的血脉与力量？史长青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他出生的时间太晚了，毫无意外地错开了那两场号称异人间最残酷的战争的时间，可偏偏他又是一个神往迷离逸事的人。
生而为异，屈居安平盛世，心有余亦无可奈。何不安我于乱世，或携龙枪平奇山，或观咒女葬诸王，或随她乡遇知己，踏遍八荒不复还。
只是人的一生有太多求而不得的事，有些人毕其一生也追求不到心中所愿，而有时候你什么都不去做也不去想，却能收获到不一样的结果，这便是无心插柳吧。可是不管你是否曾经得到过什么，也逃避不了终将失去的结局。
苏北久把人的成长总结为“一边失去，一边放弃”。他说，长大以后我才发现这个世界不是为我一个人存在的，小时候我骄傲地倔强着，因为得不到心爱的玩具而大哭大闹，以为这样就能让店家把玩具送给我。一开始他们也会送我一些小玩意儿，久而久之他们就开始无视我了。那时候我才明白，得不到的东西怎么哭都没有用，除非它是一件商品，你大可以买下它。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你就会越来越不喜欢当初舍尽身家也要买下的那件商品。慢慢的，它将消失在你的生活里，这便是失去的意义。当一个人明白了什么东西终将会失去，失去的东西里又有什么可以放弃的时候，那他就开始长大了。
只不过身处落落故居的史长青有两个不知。
一来是他并不知道苏北久说过的这段话，他现在还是一个青春洋溢着的少年，他只会无理由地去追求他心目中应该有的冒险和某个强大又美丽的女孩。可是这些虚幻的美好真的值得去追求吗？
他二不知是从他踏进这间屋子开始，看不见的网已经在悄悄编织，他就像是一个横冲直撞的无头苍蝇，偏偏闯进了蜘蛛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