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组织传播学的研究视角
组织传播的研究分为微观、中观和宏观三个层面,相当于个体分析、组织分析和社会环境分析三大层次。本书三个层面都有所涉及,但无疑侧重于组织分析层面。我们的目的是以组织传播管理者的视角,探索对组织及组织中传播行为的理解,解释诸如结构与关系如何通过象征性互动过程对传播产生影响,并进而影响到组织领导和管理的有效实施等问题。本书不研究个人在组织中的沟通技巧,也很少描述组织在社会系统中的特征,因为我们并不打算创造出一种有关组织传播的过于复杂的理论。这样的设计可能也符合社会科学研究的潮流。至少自罗伯特·默顿(Robert K.Merton)呼吁建立中层理论以来,在社会科学领域中试图建立一个宏大的理论,以便在一个松散的因果关联系统中,把那些定义模糊的概念联系起来的兴趣正在日趋减弱。没有人能够同时研究所有问题;毫无疑问,这也是本书的观点。
一、组织传播的结构
什么是结构?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观点。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认为:“在社会研究中,结构指的是使社会系统中的时空‘束集’在一起的那些结构化特性。正是这种特性,使得千差万别的时空跨度中存在着相当类似的社会实践,并赋予它们以‘系统性’的形式。”这种使组织系统中的时空“束集”在一起的结构化特性,从传播学角度来理解,指的是正式组织中固有的传播模式,它包括组织的层级结构、环境结构、文化结构、权威结构、话语结构等等。不同的组织传播结构代表着组织特定的政策企图与组织发展倾向,并创造一个严谨的、标准化的传播环境,使该组织的雇员明确其与谁传播、传播什么以及如何传播,从而有助于强化组织传播行为的稳定性与可预测性。
结构是一种具有目的性和目标取向的人为体系,是深藏于组织内部的各要素的组合形式。在组织结构化的过程中,组织的权力、话语和组织意识形态沿着组织传播结构网络的边缘扩散,以对组织传播特征的控制,暗示着管理者的价值与信念,并在想象性的合法关系中显示其价值与信念。因此,结构这一基本假设,反映了一种理性的信仰或理念:组织中的许多传播问题并不仅仅是人的问题,而是源于结构的错误,恰当的正式安排可以使问题最少并使业绩最好。因此,结构假设特别注重组织结构与传播行为之间关系的研究,认为一方面组织结构决定传播行为,另一方面,传播也决定了组织结构的变革。或者说,组织结构与传播系统之间的关系是复杂且互相作用的,一个组织结构的确立标志着传播将循着特定的路径进行。
二、组织传播的关系
组织,无论人们如何定义,从来不会仅仅是一种表达理性的工具,从来不会仅仅是指对于工具的驾驭。作为一种适应性的社会结构,它是由关系构成的系统。吉登斯对结构进行了更加深入的探讨。他说:“结构化理论的‘结构’,指的是社会再生产过程里反复涉及的规则与资源;我们说社会系统的制度化特性具有结构性特征,就是指各种关系已经在时空向度上稳定下来。”在吉登斯突破性的结构概念的基础上,我们可以进一步理解,“结构”既是关于组织传播分析对象总体性的关键概念,又可以指组织中人们先赋具有的,或在互动活动和其他组织传播行为中积累的,具有一定规范性或至少获得了一定数量的行为者认同的,具体的人与人之间的关联模式。这种关联模式形成的各种关系,为传播情境增添了新的元素。比如,一辆公交车上的乘客不构成一个组织,因为没有特定的内在的关联将个体统一成一个一般的组织结构。但周末乘车外出春游的一车学生却是一个组织,因为其内部的关系网络将学生连接成了一个结构性组织,而且这个组织要大于构成它的个体之和。
组织传播中的关系,既包括组织内部的上、下关系和横向的平行关系,涵盖了动机、态度以及组织设计、组织绩效、组织文化、资源配置等方面,还包括建构在组织层次上的对外关系,但主要还是人与组织的关系。这种关系的本质是建立在组织内部的关系互动基础上的。组织与人的关系是根据以下关键假设构建起来的:组织的存在是为了满足人的需求,而人的存在并非仅仅是为了满足组织的需求。人与组织相互依存,组织需要思想、活力和技能,而人则需要事业、薪水和机会。当人与组织之间不能很好地相互适应时,其中一方或者双方就会遭受损失。因此,组织的各种关系,既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系统,又是一个浑然一体、相互蕴涵的合作系统。正如塞缪尔·p.亨廷顿(Samuel phillips Huntington)在书中所说:“在统治人类社会的法则中,有一条最明确清晰的法则:如果人们想保持其文明或希望变得文明的话,那么,他们必须提高并改善处理相互关系的艺术。”因此,关系视角是对渗透在组织传播中的复杂多样的事与事之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进行多维度整合的重要视角。
三、象征性互动过程
组织中人们对结构与关系的运作,是通过话语直接指向人们先赋具有的,或在其他社会行为中沉积的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模式。但是,过去的事件如果没有实物标识,结构与关系的互动就会显得异常软弱,所以人们往往倾向于运作那些有明显象征性意义的互动模式。因此,结构与关系的象征性作为组织传播活动的目标取向,伴随着人们的互动而出现。组织中的任何事物和现象,都离不开人的活动,更离不开象征性符号的影响。在组织传播过程中,组织结构的设计、组织中的相互关系、组织文化以及组织发展愿景所带来的象征性内涵,让人们领略到组织意象所暗示的背后隐藏的那些普遍性的意义。正如符号学中的一切事物都是符号一样,组织中的一切事物都是结构与关系的象征性互动过程,或者说,组织是浸泡在象征性互动的浓汁之中的。
象征是把外界存在的某种具体事物,当做标记或符号,去表现抽象程度不同的思想内容。人们只要看到组织中的有关线索,无须掌握象征的全部内容,就能分析出它的内涵,并在互动中创造意义。比如人们常说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是一种象征。人们通过新官上任以后的所作所为,就能判断出这位新官的能力有多强,魄力有多大。所以,美国每一新任总统在正式就职仪式前,都要商量讨论一揽子具有象征意义的“第一天”所要签署的指令。许多商业组织为了体现公司在公众场合的形象,往往规定:反对穿运动夹克(太休闲);反对穿棕色的衣服(棕色是阴暗、失败者的颜色;成功人士选择蓝色);反对穿化纤衣服(化纤是社会底层的人穿的,毛料衣服要好些);选择红领带(红色象征权力和权威)等等。在公共组织,下属必须在每一个场合象征性地强调他的下属地位,以及他愿意为上级效忠的决心。作为回报,他的上级将会给予其额外的补贴或者意外的礼物以象征领导的关心。组织中的结构与关系,作为一种象征性实践,正是如此这般通过组织中人们的交流和互动,错综复杂地在时间之中展开,处于不断的建构与解构过程之中,表现出不同的性质和节奏:特定的组织结构规定着人们之间相互作用的运动,增强了人们具体的交往关系,促成人们的合作;而组织中的关系则是引发真正的交流手段的因素。
结构与关系的象征性互动是在一个历时性的过程框架中发展的。这个过程描述了促进组织及其成员共同生存的协作冲突、资源调度和行动协调的微妙改变,决定了组织参与者的目标和对组织的忠诚。通过理解和揭示决策、冲突、社会化在每一种具体的情境中的诸种过程机制,我们可以揭示组织成员的共同协作,形成并维系必要限度上的组织传播行为规则,并使有效的组织传播行为成为可能。马奇曾经说过:“快乐经常来自过程而不是结果。”因此,象征性互动既是“组织结构”和“组织关系”之间互动产生和存在的基础,又是它们两者获得不断重建和更新,并进行同步同质双向互动和复杂运作的动力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