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笔记》与《文始》之关系
(一)《文始》的写作与章太炎《说文》的讲授基本同时
2008年,中华书局出版了《笔记》一书,该书是太炎1908年在日本讲授《说文》的课堂笔记,记录者为朱希祖、钱玄同、周树人(鲁迅)。此书系统反映了太炎研究《说文》的具体成果。该书主编王宁先生在《笔记》前言中说道:“这份《笔记》记录了太炎先生研究《说文》的具体成果,反映了太炎先生创造地以《说文》为核心的中国语言文字学的思路与方法,也记载了三位原记录者向太炎先生学习《说文》的经历,是一部中国近现代学术史上难得的原始资料。”注109可见系统研究《笔记》对董理太炎治学方法有巨大的帮助。而正是由于对《说文》的系统讲授,太炎的语源学思想才逐渐成熟,其语源学著作《文始》也在此时开始着手。姚奠中、董国炎在《章太炎学术年谱》中谈到了《笔记》与《文始》的关系:“相较之下,本年(笔者按:1908年)讲学的特点在于:……(四)讲学与著书相辅相成。在此期间著成《新方言》《小学答问》《文始》等多种重要著作。”注110而直接聆听太炎讲授《说文》的许寿裳在《纪念先师章太炎》中也说:“其《新方言》及《小学答问》二书,皆于此时著成,即其体大思精之《文始》,初稿亦权于此。”注111许寿裳提及的“此时”,即章太炎1908年4月后开设国学讲习班,为朱希祖、钱玄同、鲁迅、周作人、沈兼士、许寿裳等人讲授《说文》等国学经典的这段时间。所以说没有对《说文》的系统讲授,就不会有《文始》等一系列小学著作的写成。
(二)《笔记》与《文始》的传承性
《笔记》与《文始》具有很强的传承性。《笔记》是太炎讲授《说文》的课堂实录,而通过上文许寿裳的叙述,我们得知太炎写作《文始》是与讲授《说文》同时或者稍晚进行的,我们发现《笔记》中的很多材料在《文始》中都有所体现。据我们统计,《文始》中的463条初文、准初文注112的材料在《笔记》中直接出现的字头有344条,占74%,间接出现的基本涵盖了《笔记》的所有条目。同时因为是课堂实录,所以《笔记》中不少内容都是一个初步的设想(甚至是猜想),而没有进行深入的研究。但作为理论著作的《文始》,是把《笔记》中提出的这些设想绝大多数都深入下去了,如同样是对以“厽”为语根的同族词进行系联,《文始》显然比《笔记》更为深入:
朱二注113:其余一切垒、垒、絫等字上古止作厽。(厽部,602页)钱一:讄,祷讄之讄。诔,谥死也;于此别义。(言部,116页)朱二:诔,累也。累列生时之行迹读之以作诔。(言部,116页)‖《说文》:“厽,絫坺土为墙壁。象形。”变易为垒,垒墼也。……旁转队变易为壘,军壁也。……又旁转队孳乳为磊,众石也。旁转歌孳乳为砢,磊砢也。然厽本有厽增之义,故孳乳为絫,增也。絫对转清于商贾为赢,贾有余利也。……赢音本如霝,故籯、笭为一语之转,与絫正对转也。于水为盈,满器也。……还支变易为益,饶也。为溢,器满也。絫又旁转队孳乳为讄,絫功德以求福也。为诔,谥也。……益又孳乳为谥,行之迹也。(阴声支部甲,263页)注114
通过比较我们发现,同样是分析以“厽”为语根的同族词,《笔记》只系联出“厽:壘:垒:絫:讄:诔”,而《文始》系联出“厽:垒:壘:磊:砢:絫:赢:籯:笭:盈:益:溢:讄:诔:谥”。从《笔记》到《文始》,从简单到复杂,从杂乱到系统,两者的传承性一目了然。
(三)《文始》中的语源学术语在《笔记》中已经有所体现
《文始》一以贯之的条例是变易与孳乳。黄侃先生在《声韵通例》中用精辟的语言总结了《文始》的理论性:“《文始》总集字学、音学之大成,譬之梵教,所谓最后了义。或者以为小学入门之书,斯失之矣。若其书中要例,惟变易、孳乳二条。”注115而在《笔记》中我们可见太炎已把变易与孳乳这两个概念运用到《说文》的讲授中了。如“屯”字,鲁迅在记录太炎讲授此字时有如下笔记:
屯,难也。易出曰利,难出曰钝,故利钝之钝从屯声,钝即屯之孳乳字也。(屮部,25页)
冖【密】。即变为幎。(部首,1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