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转过头,我在你身旁
二十四节气计划头炮响亮,于是简唯想要带覃均泽去郊外的计划还没有筹备,覃均泽倒先带她去了不少地方踩点,准备开始下一场的拍摄计划。
下一场的节气是小满,阴雨连绵时节不是没有办法拍出好看的视频,只是简唯照旧要结合汉元素,很多现代化的场景就会被否决,如果茶叶被雨水打湿也会影响茶水的口感,虽然观众看不到,但她不希望就这样影响到一杯好茶的口感。
是的,就算是在之前已经过气以为自己没有办法继续当网红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节省过花费在茶叶上面的钱。
茶叶的水分一般在6%至7%为宜,在雨水中拍摄视频,很有可能会让茶叶吸湿,从而影响到茶叶本身的香气。
原本简唯想要在影视基地租摄影棚进行拍摄,不过陆尧始终不接她的电话。
一年二十四个节气,算下来平均每个节气之间只有十五天,也就是说一个视频从开始筹备到后期剪辑完成,最多只能花两个星期。
这时间说短不短,但说长也绝对不长。
地点找不到的话,场地的元素就不清楚,视频的主题和所需要用到的茶叶可以确定,但是拍摄的具体细节会有很多变数。
二十四节气计划上次的反响那么好,简唯不想这么快就开天窗。
明白她心中的顾虑,覃均泽二话没说就联系了几个景点,不过……在到达其中一个景点后,简唯抻长了脖子往周围看了看,一间摇摇欲坠的小木屋,周围全是竹子,很清静的环境,除了有点磕碜。
“虽然我这个人不精致,但是我的视频一向是走唯美精致的画风。”她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你确定这个木屋在下雨的时候不会漏水吗?”
“不会。”覃均泽掏出随身带的平板电脑,在屏幕上滑了两下。
密密麻麻的编程数据她看不懂,只能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敲了两下,随后一个大大的零出现在她的面前。
看了一眼头顶上还能透光的干草屋顶,简唯想了想还是决定质疑一下覃大神:“这么大的空隙真的不会漏雨吗?”
“这里会。”覃均泽看了一眼她指的方向,表情严肃,“我算的是木屋右边,左侧会不会漏雨和我们没有关系,至于风格问题……二十四个视频如果总是一成不变,网友们也是会看腻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简唯有些动摇了。
只不过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摆出和他如出一辙的严肃表情,扬起手指向木屋右边的窗外:“那根电线杆怎么办?”
在一堆竖起的青竹中,那根电线杆看起来粗大且长,相当不和谐。
覃均泽顿了一下:“你应该知道视频后期是可以将这些东西处理掉的吧?”
简唯不说话了。
她当然知道,她只是在使小性子——她知道覃均泽说得很对,她不能这样一成不变下去,可她刚刚从低迷期走出来,总有着这样那样的担心。
万一这次的视频不被粉丝所接受,她是不是就真的走不出来了……
二十四节气计划刚刚开始,她不能有一步的差错。
覃均泽本来就不是什么会逗趣的人,平时两人在一起全靠简唯主动找话,这一次简唯也不想说话,两个人在回程中便显得相当沉默。
回到家后,简唯开了自己家的门,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今天辛苦你了,我先回去想想拍摄内容,你早点休息。”
以前拍摄的时候她会最先和陆尧分享自己的灵感,在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再和罗珊珊以及后期阮阮讨论。
可是现在在她最需要陆尧的时候,他没有了音信。
冲了个澡躺在床上,她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白天覃均泽的话回荡在她的耳边,风格多样化弄得好的确可以吸粉,但弄得不好只会让粉丝失望,不过如果不能转型,她的粉丝迟早有一天也会腻的吧。
越想越烦,她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到枕头下面。
她正在纠结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她皱着眉头用枕头捂紧了耳朵,等着电话自己挂断。
可电话铃声停顿了没有两秒,再次坚持不懈地响起。
在铃声第四遍响起的时候,她终于认命地坐起身来,拿起一旁的手机,来电显示上“陆尧”两个字让她的精神稍微振奋了一些。
她接通电话,清了清嗓子:“失踪人口终于舍得向组织报告了?”
对面那头传来一阵讨好的讪笑:“你那个计划怎么样了?”
“你不知道上网吗?”简唯气哼哼地开口,“已经出了第一期,今天下午和覃均泽在找下一期的场地。”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陆尧的声音有些沉:“你下午和谁在一起?”
“和你的覃神啊!”简唯坐在床上,抠着自己床单边沿的小穗穗,“你一连几天都不回我消息,一打电话找我就是找你男神?”
“别总打岔,我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离不认识的人远一点?”
听到这里,简唯终于听出了一些异样,她撇了撇嘴:“他不是什么坏人。”
“他脸上写着不是坏人?”陆尧冷笑两声,语气里带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浓浓醋意,“当初入侵你电脑拿走你重要视频的人是谁?你下次再被骗别哭丧着脸打电话给我,让我带你去散心。”
简唯没有听出来他语气中的醋意,整个人像是奓毛的猫一样,从床上一跃而起,语气愤愤:“你还好意思提散心这件事?自从我们两个人分道扬镳之后,你就不见踪影,甚至连个电话都没给我回!”
其实她还有很多想说的,比如:你不接我电话就算了,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让助理转告我,说你很忙?!你既然故意躲着我,那么现在谁给你的脸让你质问我?!狗东西!
但性格使然,她骂不出口,只能一个人鼓着嘴巴瞪着眼前的屏幕,恨不得将电话那头的人给瞪出一个洞来。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怒火,陆尧的情绪也稍稍平复下来。
他叹了一口气,刚想要说点儿什么,休息室的门就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响。在拧了两下门把手没拧开之后,他经纪人的声音传了进来:“陆哥!我知道你在里面,锁门干什么?!”
简唯一直竖着耳朵在等陆尧的道歉,自然也没有错过他经纪人的喊声。
下一秒,陆尧再次开口,这次声音小了很多:“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他顿了一下,“等我回去再说。”
还没有等她回复,他就自顾自地将电话给挂掉了。
经纪人拿着备用钥匙开门的时候,陆尧已经调整到了专心致志地看剧本的模样。
经纪人满脸狐疑:“你在里面做什么呢?”
“看剧本啊!”扬了扬手中的剧本,陆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我在培养下一部戏的戏感,总不能让那些老戏骨看轻我们新生代演员吧?那多不好。”
这一番滴水不漏的说辞,让经纪人心头更是涌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经纪人猫着腰走到陆尧的身边,趁陆尧不备一把抽过他身后的手机,按了两下没反应,应该是关机状态,经纪人试探地问道:“你手机关机了啊?”
“当然!”陆尧唰地翻过一页剧本,“我不是说了要培养戏感吗?手机开着我怎么培养?”
“没有最好,之前你和你那个小‘青梅’出游的照片,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帮你压下来的。”经纪人双手合十,“算我求你了,你最近可千万不要再整什么幺蛾子出来,你知道这部戏有多少人想演吗?”
陆尧“嗯”了一声。
“你是公司看好的流量小生,如果这个时候乱来,你知道对你的身价有什么影响吧?”
“知道,知道,你最近是不是上年纪了?这么啰唆。”
被说上了年纪的经纪人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默念了好几遍《大悲咒》才将把眼前的小兔崽子暴打一顿的欲望给忍住:“对了,你今天拍完戏记得打扮一下,见一个人。”
陆尧警觉地抬起脑袋:“见什么人?”
“你的绯闻女友。”
陆尧沉默地合上剧本,没有说话。
经纪人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个安排不是很妥当,但他也没有办法阻止公司的决定,只能看着陆尧安抚道:“只是做做样子给你们两个提升知名度,过一段时间你们就会和平分手的那种。”
放下剧本,陆尧迟疑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那边,简唯耳边的世界再次一片安静,她看着手机主页面,一阵浓浓的无力感传遍全身。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股无力感从何而来,到底是因为视频的事情,还是因为陆尧?他一向这样自说自话,可他又凭什么认为她会一直等在他的身后?
在她心烦气闷的时候,房门被人叩响了。
非常有规律的三声,每一声之间的间隔一样,节奏短促又单一,一听这种敲门声就知道敲门的主人是谁。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简唯打起精神去开门。
“关于视频方面的事情我还没想好……”话音未落,她就看到了面前站的人还是回来时的打扮,唯一不同的是他怀中多了一只瞪着眼睛、看起来非常心不甘情不愿的猫。
覃均泽顺了顺肉丸的毛,在看见它舒服地眯起眼睛之后,他毫不留恋地一把将它塞进了简唯的怀里。
“……”
几天不见,这猫又沉了不少。
简唯的手往下坠了坠,她使劲将猫搂进自己的臂弯,另一只手挠了挠它的下巴:“怎么带肉丸过来了?”
肉丸和简唯这段时间也算是比较熟了,它不安分地动了动爪子,自己找寻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后,眯着眼睛斜睨向自己的主人。
而它的主人半点也没有愧疚的意思,甚至连余光也没有分给它,只顾着垂眼看向面前的简唯:“给你。”
她抱着肉丸,露出一个略微显得茫然的表情。
“你不高兴,它能安慰到你。”覃均泽扬起下巴指向她怀中的肉丸,言简意赅地道,“它很聪明,在察觉到你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安慰你。”
像是为了应和自家主人的话,肉丸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然后挪动着自己滚圆的身子,抬起肉乎乎的爪子,以一种覃均泽很熟悉的方式,猛地拍向了简唯的脸。
清脆的一声在室内响起,猫咪的肉爪拍人其实不疼,但是声音比较响。
两个人都一脸迷茫。
简唯:“……”
半晌后,她嘴角抽了抽,说:“你被安慰到的方式挺独特。”
覃均泽:“嗯。”
以前不觉得被肉丸拍两下有什么,现在他却觉得相当不妥。
不过揉了两把肉丸的肚子,简唯的心情倒真的好上了不少。
覃均泽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将肉丸的毛揉乱,再将它被揉乱的毛给抚顺:“你不开心,为什么?”
简唯撸猫的手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虽然他不能感知到自己的情绪,却总能一眼就看穿别人的伪装。明明她现在在他面前弯着眉眼,一副跟肉丸玩得很欢快的样子。
她没回答,他也就耐心地垂眸等待她开口。
半晌后,她换了一个问题:“我不开心,你就一直在门口等着?”
她还记得之前她去他家里的时候,他固执地让她换上拖鞋,可是现在他不仅身上穿着外面的衣服,脚上还是回来时穿着的运动鞋。
“也不算等着。”覃均泽想了一会儿,“我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从他说出那句让她改变开始,她的表情就变得不太对劲,所以他抱着肉丸打算过来道歉,只不过在准备敲门的时候,突然发觉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其实不是因为你的问题。”
“嗯,我猜到了。”因为猜到了所以他才敲了门,“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跟你合作才很短一段时间就贸然提出让你改变的想法,在你看来或许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他冷静地做着分析,明明之前还说着要道歉,语气里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甚至来了个八字总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简唯哭笑不得地说:“我的确是因为这段话在生闷气,却不是生你的气。”
歪了歪头,覃均泽的眼中满是疑惑。
“我气的是我自己。”简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些不好意思,“我口口声声说要靠着自己的实力成为百万大V,可是我恐慌于转型,害怕努力之后看到自己的极限,害怕在拿出新的东西之后却不被大家认可。”
她是因为这份恐慌才会那么气闷。
一时自信,一时自卑,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迷茫又彷徨。
而陆尧的那通电话则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覃均泽没有过来,那么这会儿她应该会将自己埋在被子下面哭个尽兴。
“你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
“你问我有天分又有兴趣,为什么不学编程。”暖黄的灯光下,男人高挺的鼻尖在侧边留下一片阴影,在他漆黑的眸底,简唯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面容,她的视线微微下移,看到男人的薄唇在开开合合,“现在我也是那句话,你有天分又有兴趣,为什么不敢去尝试一下呢?”
“天分……”她讷讷地说,语气里带着犹疑,“我有吗?”
“有。”男人说得斩钉截铁。
“也对。”听了男人的话,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勉力弯起嘴角,“如果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还有谁能相信我?”
她知道覃均泽是担心她,可人不就是这样吗?在遇到抉择时候,会贪恋过往的稳定和温暖,对未知的冒险总是带着迟疑。
说到底,就是她矫情了。
不过覃均泽只是她的邻居,最多算是她半个病患,安慰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没有责任再去承担她的任性。
她这个时候就应该找个台阶下,假装已经被安慰到了,等会儿再自己消化……
心理建设还没有做完,甚至她那几句假惺惺为自己打气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覃均泽的大手就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男人的大手很热,力道也算不上太轻,甚至将她的头按得向下低了一些:“有啊!”
有什么?
“就算连你也不相信你自己了,还有我会相信你。”
猝不及防,眼眶一热,简唯心头暗道一声糟糕,一滴温热的泪珠已经坠了下来。
每次在覃均泽的面前,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泪腺会这么发达。
她一边泪眼模糊地盯着手中的纸巾,一边抽抽噎噎地开口想要将覃均泽给赶走。
这样想着,她站起身,推了一下蹲在她身旁时不时给她递纸巾的覃均泽。
蹲着身体不稳,覃均泽被她推了一个趔趄。
稳住自己的身形,他重新蹲回她的身边,淡淡地开口:“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吗?”
“我不想听。”
覃均泽坚持将自己的看法说完:“白眼狼。”
“……”
简唯的哭声更大了,并且有越来越大放飞自我的趋势。
一旁准备舒舒服服入睡的肉丸惊恐地跳了起来,身子弓了起来,满脸不满地看向覃均泽。
被自己宠物针对的覃均泽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一个话题再度总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在我面前已经哭了三次了。”
简唯这个时候已经哭到打嗝了,闻言她又打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嗝儿:“你少……少诬赖人,身为二……二十一世纪自立自强的女强人,我……我很少哭的。”
“哦,那恐怕是你弄错了。”
至此为止,简唯心中刚刚涌起的感动已经被覃直男消磨得差不多了,甚至连嗝儿都忘记继续打,怒目而视:“你数!”
覃均泽点了点头,说:“第一次是我们初次见面,你看向树丛外两个正在交谈的男女生,哭成女鬼;第二次是你因为找不到后期而醉酒,哭到路人差点儿报警;第三次是现在。”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他的确没有数错。
因为个性的关系,她不擅长和别人吵架,也不擅长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展露给别人,总是习惯于自己默默消化。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她忍不住的时候,覃均泽都会在她的身边。
“所以……”覃均泽站起身,晃了晃因蹲久而发麻的脚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次是因为什么哭?”
简唯舔了舔嘴唇,不经意间舔到了自己的眼泪,很咸也很涩。
为什么……
因为感动,他说出了她最想听的话;因为在她最需要别人安慰的时候,守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她想象中的人。
她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一只手牵住了她,可等她抬起头,发现那个人的脸却不是自己最期盼的那一张。
安心、无助又委屈,种种复杂的情愫尽数爆发。
她咬住下唇,将原本健康的粉色唇瓣咬出一道白痕,已经被指责为白眼狼的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妨再过分一点儿……
于是,她朝覃均泽反方向挪了挪:“因为我希望说出这番话的是另一个人。”
“哦……”他没什么反应,“那抱歉,我先说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来我家看到的那个男生?”
“记得。”
“以往在这种时候来安慰我的人都是他,可是这次他不仅没有安慰我,还打电话过来找我吵架。”
越说越觉得陆尧浑蛋,可简唯就是希望此刻是陆尧在安慰她。
听简唯将前因后果说完,覃均泽静静地看向她:“你喜欢他。”完全是陈述句式。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虽然五年前夏季的夜晚有些昏暗,可是不妨碍他将那天篝火旁边少年的面容与前一阵子简唯家中出现的男人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简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者说当她选择对覃均泽坦然相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看穿一切的准备。
但就连相熟不过半年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的心意,为什么陆尧偏偏就不懂呢?
个中缘由,她不愿去深思。
拉着覃均泽谈了一宿的人生哲学,看着男人深深的黑眼圈,简唯终于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尝试着往前踏一步。
准备往前踏一步的她良心发现:“你要回去睡觉吗?”
覃均泽“嗯”了一声,站起身就抱起已经睡了一觉、晃了一圈尾巴准备再睡一觉的肉丸:“走,我们回家。”
“先吃点东西吧。”她略带歉意地拦住了他,“我做的早餐味道也不错。”
覃均泽没有犹豫,应了下来。
当她端着粥和小菜走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抱着肉丸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人一猫,仿佛岁月静好的画卷。
没有了清醒时的冷静,男人的睡颜带着罕见的稚气,似乎闻到了香气,他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看起来有点乖。
静静地看着沙发上的男人,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端粥的手腕开始发酸。
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男人的身上。
肉丸被动静吵醒,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简唯。
简唯伸出一根手指覆在唇上:“嘘。”
似乎是听懂了,肉丸站起身在覃均泽的身上踩了两脚,重新寻到一个安稳的姿势,继续睡了过去。
覃均泽是被一道兴奋的尖叫声给吵醒的。
肉丸比他醒得要早,早就踮着四只爪子蹿到清醒的简唯身边撒娇要顺毛了。
于是当覃均泽被吵醒,迷迷糊糊地走到吵醒他的人身旁时,他就看到简唯的刘海扎成了一个小揪揪顶在脑袋上,左手挠着肉丸的下巴,右手在纸上画着凌乱的箭头。
有时候她画得投入,左手忘记动了,肉丸就会不满地用肉爪子扒拉两下她的手,直到她的手重新挠上它的下巴,它才四脚朝天,心满意足地重新躺下。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他的心底有一种奇妙的感情涌过,很淡,淡到让人几乎不能发觉。
可就像是一潭死水,偶然间出现的波澜让人难以置信,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感受着胸腔里一声接一声的心跳。
简唯正画得起劲,垂眼间看到纸页上投下的人影,抬起头看向来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覃均泽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本来肉丸走了我就会睡不踏实。”
自从爷爷走后,他就买了肉丸,看着巴掌大走路都走不稳的小猫在他家中慢慢长大,慢慢能跳上沙发、桌子、衣架,慢慢地开始耀武扬威……一点一点地看着它成长起来,他对于它的一切都很纵容。
他想对某一件事物倾注全部的感情,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抱着肉丸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平静,不会再纠结于自己和别人相处时应该有什么样的情绪。
他没说的是,现在他发现简唯对于他而言,有和肉丸一样的功效。以往肉丸起床的时候他总会醒过来,可他在她家沙发上睡着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肉丸什么时候离开了他的怀抱。
“抱歉,抱歉,我只是太兴奋了。”说着,她兴奋地举起手中的草图,递到他眼前,“看!”
覃均泽原以为她画的草图是关于小满视频的构思,却没有想到是关于他情感缺失症病情的治疗方案。
方案内容有些幼稚,第一幅图是旋转木马,应该代表着游乐场,接下来一个大大的箭头指向第二幅图,是几只跟外星生物一样的猫。剩下的空白部分只有一个箭头,应该是还没有画完。
他微微挑眉,不明所以。
“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从小性格就很沉稳,也一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真正发觉自己不对劲是在一年前……”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噤声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覃均泽。
他倒是表现得大大方方:“我爷爷去世那天。”
“嗯嗯。”她飞速点头,尽快跳过这个话题,“其实人小时候的感情才是最丰富的,所以我觉得带你去寻找童真或许是个办法。”
寻找童真和找寻感动点,双管齐下!
她刚刚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兴奋地尖叫出声。
“对了对了,你再去问问你父母你小时候喜欢去哪里玩,我们专门去那些地方。”
简唯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覃均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将手中的纸张重新放回桌面上。
简唯刚刚仿佛打了鸡血般的状态顿时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她咧开嘴干笑,有些尴尬,是那种自作多情夹杂着不小心戳破人家心里伤疤的尴尬。
她并不了解他,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之所以会被他信任,也不过是刚好那天晚上她是他所碰见的人,而她给出了他心底想要的答案。
两只手绞在一起,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眼前尴尬的氛围:“我……”我不知道你和你父母之间有矛盾。
看着她那宛若便秘一般的脸,覃均泽明白过来,他的食指轻轻叩着桌面:“我小时候去过什么地方,你不应该问我吗?”
“啊?”她愣愣地抬起头,原本茫然又慌乱的眼神渐渐恢复过来,“对对对,那个时候你应该都有记忆了。”
“一般人三岁以后的记忆就会比较完善了。”覃均泽无奈地说。
简唯点头如捣蒜:“哦哦哦,是这样。”
“去游乐场好了。”他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疯狂老鼠、滑行龙、荡秋千……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简唯:“……”
她嘴角抽了抽:“都挺有年代感的。”
商量了一下,两个人决定各回各家进行休整——睡过午觉再出发去游乐场。
一夜没睡,饶是一向自诩活力美少女的简唯也撑不住了。
清晨的时候,她想到了覃均泽的治疗方案,整个人因为全神贯注所以很精神,此刻松懈下来,觉得世界都在晃动。
“下午见。”打了个哈欠,简唯就手脚并用地往床上爬,“外面有粥和小菜,你饿了就去热来吃。”
覃均泽沉默地看着她爬上床,将被子一把拉过头顶,没一会儿被子底下就传出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探过身子将被子稍稍向下扯了扯,露出来简唯的脸,或许是刚刚蹭过枕头的原因,她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在脸颊上。
她这副完全不设防的模样,让覃均泽想起了刚买肉丸回家的那天。
那时候的肉丸又瘦又小,听说是一胎里面最营养不良的那只,在被覃均泽接回来的时候,它瞪着滚圆的眼睛望了望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叫声奶气又可怜。
覃均泽微微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点到它的脑袋上,它微微缩了一下脑袋,又仰起头看向戳它的罪魁祸首,张开嘴巴又奶声奶气地叫唤了一声。
在此之前,覃均泽从来没有养过宠物,只能朝它摊开手掌。
肉丸盯着眼前的大手看了好一会儿,用小爪子轻轻推开:“喵呜!”
静静地看着肉丸,覃均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他准备再在论坛里面看一下养猫达人分享的经验时,肉丸已经摇摆着软软的身子向他蹭了过来,不及他手掌大的小猫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委委屈屈地睡着了,毫无防备的模样。
简唯此刻的睡颜跟当时的肉丸相差无二,心底莫名出现的对比让站在她床边的覃均泽又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他才开口:“也太没有戒备心了。”
声音很轻,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肉丸歪了歪脑袋,一阵助跑再起跳,准确无误地跳进了熟悉的怀抱,十几斤的体重将覃均泽撞得往后面退了半步。
垂眸看向怀中扬扬得意的胖猫,他撸了两把它的耳朵,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走吧,回家家。”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原本“熟睡”的简唯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
她满脸的慌乱,直到房间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刚刚的自己是不是困傻了,在覃均泽还没有走的时候就往床上钻去,等她钻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她家邻居是个男人。
可都已经钻到一半,再停下肯定会很尴尬,半个小时前才尴尬过一次的简唯不想这么快就经历下一场尴尬,于是她只能选择装睡。
不过……
回家家又是个什么鬼?!
IT界大名鼎鼎的覃神,在无人的时候就是这么和自家宠物说话的?
她抬起手啪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十秒钟后,简唯的卧室内传出了一阵爆笑。
两人约好了是下午去游乐场,结果当天下午开始下雨了……
天公不作美,简唯掀开窗帘往窗外看了一眼,又迅速倒回了自己的床上。
彻底将通宵后的时差调整过来后,第二天早上她神清气爽地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出乎意料的是,一般等她敲门才差不多刚起床的覃均泽今天已经洗漱完毕,甚至换上了一身休闲装,浅色的休闲装和运动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看上去就像是刚刚结束高考的大学生。
简唯愣了一下,而一旁的覃均泽则神态自若地给肉丸倒好了猫粮,又安抚性地给它顺了两下毛,之后对她说:“走吧。”
她这才缓过神来。
抵达游乐场正门口的时候,她才问出这一路来的疑问:“你今年多大了?”
之前覃均泽给她看过身份证,不过当时她没有注意上面的身份证号码,以前又没有在意这个事情,只是今天她突然想起了两个人初见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棒球帽,只露出尖细的下巴,虽然声音冷淡,但还是抑制不住年少时对未来的迷茫。
简唯突然觉得,搞不好覃均泽比自己小也不一定……
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及自己的年龄,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二十六岁。”
“二十六?”简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
“万一你比我还小,我的压力就会更大。”
覃均泽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
简唯冲他摆了摆手:“我也是有偶像包袱的人。”
如果在一个比她还小的人面前又哭又闹了那么多次,她估计会想再大哭一场。
心中的大石落下,她笑嘻嘻地小跑两步绕到覃均泽的面前,伸着手臂指向前面尖叫声最大的过山车说:“我们去坐那个吧?在半空中尖叫的时候可以释放出体内绝大部分的负面情绪,特别爽!”
覃均泽望了一眼不远处在高空快速翻腾的过山车,又看了一眼面前满脸都写着兴奋的女生:“我是情感缺失,不是抑郁症。”
“……”
吐了吐舌头,简唯现在已经能非常坦然地面对自己的不专业了:“抛弃掉负面情绪,不就只剩下开心了吗?我查了一下资料,治疗这个症状,需要多制造一些快乐源,用情感来刺激患者心底情绪的开关。”
闭着眼睛胡扯了一番,她拽着男人的胳膊,不容他反驳就将他拽到了前面过山车的排队队伍里。
覃均泽:“……”
现在他开始不确定起来,不确定简唯想来游乐场到底是想医治他的情感缺失症,还是只是自己想来。
他们来得比较早,此刻等着坐过山车的队伍不是很长,没过几趟就排到了他们。
站在楼梯下面,简唯能清晰地听到高台上工作人员带着活力的嗓音:“乘坐之前记得跟着我们一起晃晃脖子、扭扭腰,记得要完好无损地从过山车上下来哟!”
她咽了咽口水,心里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你应该没有恐高症吧?”
覃均泽摇了摇头。
“心脏病史呢?”
“没有。”
“颈椎病呢?”
“没有。”
“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啊?要是在半空中吐出来,那也是蛮恶心的。”
“你要是不想玩这个项目的话,我们现在可以走。”
简唯乖乖噤声,玩还是要玩的。
可紧张是抑制不住的,她的这份紧张在踩上楼梯、坐上座位、扣下安全带之后逐步升级,并在工作人员小姐姐那一声清脆的“要倒数咯”中升到顶峰。
她偏过头看了看覃均泽:“等会儿要是害怕就尖……”
与此同时,工作人员小姐姐已经先她一步说完了:“拜拜!”
于是他们猛地蹿了出去。
最后那个“叫”字还没有说出口,简唯倒吸了一口凉气:“啊啊啊!”
过山车时长半分钟,粗略估计她尖叫了二十八秒,那剩下的两秒钟很有可能是她在换气。
她下了过山车之后,工作人员小姐姐笑眯眯地看着她:“恭喜您平安归来。”
“是啊!”她伸出右手搭在自己左手的脉搏上,惊魂未定,“能平安回来,我真是太了不起了。”
前方传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在哄笑声中,简唯终于回过神来,脸色通红地从过山车里走了出来,踩到旁边的水泥地上时她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腿还是软的。
人群中又传出一阵哄笑声。
坐在过山车附近的长椅上休息,简唯咬着吸管,一边认真吸着杯中的椰汁,一边含混地开口:“真的太爽了!”
“嗯。”覃均泽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如果不介意的话,下一个项目你的分贝可以调低一点吗?”
简唯脸上刚刚消下去的红晕顿时又爬了上来,她心虚地松开吸管:“你怎么这么淡定啊?”
“没什么好害怕的,全世界最快的过山车时速是一百五十三公里,过山车发生意外的概率为十五亿分之一,如果这都能出事故,那就是命。”
她不服气地嘟囔:“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覃均泽微微愣神,半晌后才答道:“我以前查过。”
“你查这个干什么?”简唯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坏笑,“一般会做这么充足的准备都是为了做心理建设,你是不是也害怕?”
覃均泽垂眼咬住吸管,几口将杯中的可可喝完。
他将空杯团起抛向一旁的垃圾桶中,纸杯落入垃圾桶的声音不大不小,他终于开口:“我不害怕,只是曾经有一个人害怕,为了能让那个人和我一起玩这种项目,我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资料。”
简唯隐约觉得这是悲伤的话题,只能打着哈哈,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说:“是你前女友吗?”
覃均泽直直地看着她。
实力演示了一番什么叫作笑容渐渐消失,简唯用掌心蹭了蹭膝盖,自问自答:“看起来应该不是。”
他“嗯”了一声:“是我爷爷。”
“其实我父母根本不知道我小时候喜欢玩什么,他们只会给我塞各种人体模型。”覃均泽抬起头望向天空,早上还阳光明媚的天空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乌云密布,看起来有些压抑,“除去今天之外,我只去过一次游乐场。”
从小到大,所有认识覃均泽的人都夸他是一个天才。
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同龄人所没有的沉静,在众多孩童中,他总是脱颖而出的那一个。他出身医学世家,爷爷是有名的中医,父母则是医学界名号响当当的教授,惊喜于自家儿子的天赋,所以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童年就被各种晦涩难懂的医学书充斥着。
某个周末,他的父母出门给病人做手术去了,他一个人在家摆弄着DNA模型。爷爷开门进来,被一地的医用模型吓得不轻,挠了挠头:“小泽,你喜欢这些东西吗?”
“喜欢?”不过四五岁大的覃均泽歪了歪头。
“对啊!”爷爷蹲了下来,“人生不过百年,当然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是人对待自己喜欢上的事物就会冲动,我看书上说一旦冲动就会做错很多决定,人生不过百年,经不起太多的错误。”
听到这里,简唯忍不住咋舌,打断道:“哇,你那么小就那么老成了?”
被人从回忆中拉回来,覃均泽不大不小地啊了一声,偏头看着身边捧着杯子只顾咬吸管,却忘记喝椰汁的姑娘,眼底浮现出了淡到难以察觉的笑意:“我爷爷当时跟你说了差不多的话。”
简唯这才发现,覃均泽每次只有在谈论到他爷爷的时候,话才会变得多起来。
“他用手掌拍了拍我的脑袋,问我怎么说出那么老成的理论。”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那个一向不服老的小老头瞪着眼睛:“谁能定义什么叫错误?无论往哪儿迈步都是人生,你知道你爷爷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小覃均泽稍稍向后退了退,免得脑袋再遭殃。
“年轻的时候,我是我们那条街的小霸王,论打架没人能打得过我。”发鬓已经花白的老爷子咂了咂嘴,脸上露出笑容,“那个时候英雄救美还不过时,你奶奶就是靠我打架救回来的。”
“哦,可是爸爸妈妈说不能打架。”
“你爸爸还是我教出来的呢!谁说不能打架?”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男人就是要有血性一点!什么年龄就做什么事情!走——爷爷带你到游乐场去,我看前两天江老头就带他孙子去游乐场玩了,他还冲我炫耀有很多人围着他的小孙子转,我孙子比他孙子长得好看百倍,看谁身边围的人多!”
一边说着,老爷子一边气哼哼地将覃均泽带去了游乐场。
站在色彩绚丽的游乐场里面,覃均泽望着周围欢闹的同龄孩子,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笨死了,爬上去,爷爷带你玩!”
“哎哟,这个不是坐的,要踩上去!”
“双手握住这个杆子,不要松手啊,滑下去咯!”
看起来,老爷子玩得比他还要开心。
将游乐设施基本玩了一个遍,两人都带着薄汗。最后两人站定在过山车下面,覃均泽看向自己的爷爷,老爷子一拍脑袋,哎哟了一声:“你身高不够,坐不了这个。”
覃均泽懂事地往旁边挪了挪:“我可以在工作台那儿等你。”
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人小鬼大的覃均泽瞬间明了:“爷爷要是害怕的话,我们可以回家。”
之前还说着“男人就是要有血性”的老爷子顿时失了气焰,他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看,随后弯下腰凑在自己孙子的耳边小声说道:“嘘!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老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挽回一下自己的脸面:“这可是非常危险的东西,等你长大了爷爷和你一起去冒险。”他直起腰,用手掌比了一下自己头顶的位置,“大概要这么高吧。”
覃均泽用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告示牌上“一米四以下不得乘坐”的字样,又看了看自家爷爷直逼一米八的身高,最终还是没有拆穿他。
只是他每天在看各种药理书的同时,开始下意识地搜索起了关于过山车的消息。
他想,等自己以后长大了,再帮爷爷克服。
可当他长大了才知道爷爷是恐高,不只是简单的害怕;等他再长大一点,他和家中闹翻,独自出来闯荡,虽然仍与爷爷保持着联系,但也少了很多;又过了几年,等他年少有成,接到了家中的电话,他匆匆赶回,只见到了爷爷最后一面。
他一步一步登上神坛,猛然回头却发现他已孑然一身。
覃均泽低声缓缓地说着过往。
等他全部说完之后,简唯开口,嗓音莫名有些干涩:“走!我们再去坐一遍过山车!这一遍我们带你爷爷一起去冒险!”
她不容分说地拽着覃均泽的胳膊,再一次回到了在过山车前排队的长龙中。
在过山车登上顶峰的时候,简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覃均泽的方向。
他微微垂眼,额前的碎发被吹得凌乱,面容显得格外柔和。
于一片尖叫声中,简唯张大了嘴巴:“从来没有人是一个人奋斗的!”
覃均泽微微偏头,与她四目相对。
过山车又是一阵加速,她的长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脸上的笑容有些变形:“喂,刚刚就是在最高处。”
过最高点的时候,她就陪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