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与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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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社会是一个景观社会,一切发生的东西都被影像化,都以影像化的新闻为人所知。人手一个具有摄影、录像、录音功能的智能手机,无时无刻不在记录甚至直播着每个人的生活,不仅世界、社会被景观化,人们还自觉地将自己的生活景观化,是为反向景观化。真可谓“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互为景观的时代也就是一个互“秀”的时代,一个“为人”而非“为己”的时代。这事实上宣告了表演的无处不在,也就意味着真实呈现自己的空间的坍缩。巴门尼德、苏格拉底、柏拉图曾经就意见与真理、幻影与现实做过经典的区分,而景观社会恰恰集体营造的就是幻影、幻象,真实和真理被景观所埋葬。在表演时赢得点赞和短暂快乐的同时,更为内在、持久的是“憋屈”“孤独”的普遍感受,在“看上去很美”的景观背后是精神世界的空疏化、游魂化。人对真实呈现自我的向往是先验而本质的,在网络上与陌生人的肝胆相照、推心置腹不过是真实世界被压抑的一种本能对冲。总体而言,景观时代的精神得不到自在的慰藉,如果也把这种对真实呈现自我状态的向往也称为乡愁的话,那么乡愁更具有了后现代的意味。

随着互联网尤其是智能手机的普及,现代生活在景观化的同时更加凸显出虚拟化的特征。虚拟一方面是将现实虚拟;另一方面是虚拟出本不存在的现实。就前者而言,我之外的世界被一网打尽,“网络就是宇宙,宇宙就是网络”,网外无物。不少人都通过网络来了解世界、把握世界,与世界沟通,成为常常足不出户的“宅”一族。他们不仅是离开了传统意义上的乡村,离开了大地,而且是离开了整个的现实。对后者而言就更加极端了,虚拟现实例如网络游戏所呈现的东西本就不存在,其天马行空的虚拟不仅仅是离开现实,而是虚构现实,沉迷其中的人不是无暇抽身,而是以离开虚拟世界为最大痛苦。有不少网络成瘾者别说乡愁,就是亲情都很淡漠。在此,乡愁无论是诗意的还是哲学的,都归于浮云。也许我们可以说,他们的乡愁就是对本不存在而又确实在其意识中经历过的虚拟世界的眷恋——这还是乡愁吗?这是个问题!

何以解乡愁?在资本逻辑、大众文化逻辑共谋的当代社会,表面上拥有一切乡愁救赎的形式,你几乎能轻易地吃到、看到、听到你意欲如此的一切,但是都被碎片化、商业化,乡愁成为一种商机、卖点,一种发家致富的资源。乡愁的救赎被快餐化、物质化、庸俗化和山寨化。然而,一方面,正是消费化所及,即使是见到似曾相识的东西甚至是回到故乡,也不能真正解除乡愁,会成为故乡的异乡人;另一方面,就像当年基督教堕落到只有买得起免罪符的教徒才能得以救赎一样,在一个商品社会中,似乎只有富人才能得到乡愁的救赎。人们需要一场关于乡愁的“新教改革”,需要一种超越资本逻辑、大众文化逻辑的,“因信称义”的乡愁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