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定格型影像世界中的闻一多形象
(一)画册和画传:更客观直接地接近传主
关于闻一多的书已经不少,仅仅是传记体的就有好几本,比如《闻一多传》(王康著,湖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闻一多评传》(刘烜著,北京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闻一多传》(闻黎明著,人民出版社1992年),《闻一多传》(刘志权著,团结出版社1999年版)。这些传记是以文字为主,但画传和图传都是以图片和文字两个主导元素,反映传主的生活历史、生平状况、精神面貌、主要贡献等的纸质书籍或者电子文本读物,人物画传与文字传记、传记片一道,满足着不同层次和不同偏好的读者需求,图文结合的优秀画传让人读起来赏心悦目,装帧的艺术与考究,图片的逼真与细腻,往往能够把人带到传主的过去,去想象其踪迹,感受其情怀,体验其成长、奋斗的快乐与艰辛,同时优秀画传中的文字包含着学术意识、创新意识,凸显出传主和作者的思想观点、理论水平与哲学素养,这些简短精练的文字,富有弹性与张力,读者读后能够提升自己的思想认识与哲学品位,人物画传改变了过去人们阅读的人物传记,以文字一个基本元素为主,以几幅照片作为附录而存在的历史,图片与文字产生逆转,图片从附属地位一跃而成为与文字一道的主导元素,画传兼有文字传记和画册两方面的特点,既有客观性、真实性、可读性,又有直观性、可视性等,画传中的图片比起文字来,可以更直接地接近传主,同时,画传中也少了一般传记中作者带着很强的个人见解的文字描述,比起有些沉闷的文字传记,画传阅读起来更加活泼、质感。
《诗人·学者·民主斗士:闻一多》(大型画册)(闻立雕、闻立鹏、杜春华、闻黎明编,中国摄影出版社1999年版)的编者之一闻黎明者认为这本画册以图片为主,而难以全面表现传主的生平经历,闻黎明编写了图文并茂的《闻一多画传》,2005年由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在文化名人图传系列中有闻立雕与杜春华合著的《闻一多图传》,2006年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巴金先生说:“民族的良心,青年的挚友,一多先生是中国知识分子光辉的榜样。”《闻一多图传》作者闻立雕、杜春华是闻一多之子、媳,以亲身经历生动地叙述了闻一多先生不平凡的一生,以图片为线索,展示了这位诗人、学者、民主斗士的学术成果和精神轨迹。画传在文图的编排搭配上是非常考究的,图片对于传主一生的命运轨迹、性情气质以及大事件等的体现,应该有清晰的线索和脉络。同时,图片与文章应该相映生辉,文字既不是图片说明,也不应是简单的资料汇编,而是与图片形成两个交互的独立空间,立体呈现传主人生。但很遗憾的是,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有些阶段照片很少,或者根本没有,只能用文字、绘画、书法、篆刻等资料填空。
因此我们说作者主体性的差异不仅反映在作品中传主和形象的差异,往往也会导致作品真实性层次的高低与不同。传记写作是历史的一种特殊表述方式,传记作者只有具备了高超的识见,对历史精神的领悟,对人物内涵的整体把握,以及完全个性化的叙述,才能接近传主更高层次的真实,从而对社会和观众起着更为直接的启悟作用。
(二)绘画和雕塑:定格最富于包蕴性的时刻
对于绘画、雕塑、摄影等这样定格型的艺术(区别于电影、录像、电视剧这样进行型的艺术),造型艺术家在选取定格顷刻时,都极力避免选择高潮、顶点之际,而是选取在最有孕育性的顷刻,这一顷刻并不是事件本身的那个自然高潮,而是它时序上的前一顷刻,或者是欣赏过程思维运动高潮的前一顷刻。这一顷刻,最能调动欣赏者的艺术想象,让他们展开去参与艺术创造,去补充画面内涵。略显凌乱的头发、眼镜、黑髯、旧长衫、旧围巾、烟斗、手杖,这些是闻一多形象塑造中的基本外在元素,作品的创造者有所取舍,但总是在整齐深沉的影像格律中努力地传达出闻一多炽热搏动的情感。
闻一多之子闻立鹏1979年创作了油画《红烛颂》,这件作品刻画了一位集诗人、学者与革命者于一身,宁死不屈的勇士的崇高形象。画面上,成千上万支正在燃烧的红烛和熊熊烈火构成了一个悲壮的场面。在闻一多、红烛与烈火之间,在黑与红之间、动与静中构成了一个完整又和谐的画面。红色背景之上是闻一多著名的诗篇《红烛》,“红烛”是闻一多人格精神的物化,是闻一多的象征。
闻立鹏的出生就和这个时代的革命洪流紧密联系起来,他的油画之路即是他的人生际遇与时代命运相互渗化与融合的心迹之路。当年闻一多被暗杀于昆明,15岁的闻立鹏在悲愤与痛苦之中,强烈地感受了人间的美与丑、爱与恨。生活磨砺成为艺术表达的动力,对于父亲的永远怀念,对于革命烈士的崇敬,对于真善美的追求,转化为他笔下的永恒主题。
朱自清曾写诗歌颂闻一多:“你是一团火,照彻了深渊;指示着青年,失望中抓住自我。你是一团火,照明了古代;歌舞和竞赛,有力猛如虎。你是一团火,照亮了魔鬼;烧毁了自己!遗烬里爆出个新中国!”一尊尊雕像就是一把把火炬,散发明亮炙热的光亮,星点在中国大地上。“一个世纪伟人的铜的、石的,圆雕的、浮雕的,全身的、半身的塑像,在北京清华大学风光绮丽的荷塘畔,在濒临东湖的武汉大学珞珈山上,在具有光荣传统的云南师范大学校园里,在海滨城市青岛、偎依长江的浠水、边陲重镇蒙自,上海城市雕塑广场闻一多雕像,相继耸立起来。人们用各种方式缅怀的这个人物,就是闻一多。”[1]
巍巍珞珈山,悠悠东湖水。坐落在武汉大学校园内的那些石头与碑屹立不倒,与这些石头和碑一同屹立的,还有那些雕塑,好像有了灵魂一般诉说着武大的历史,传承着永不磨灭的精神。走近武大校园里的闻一多塑像,用心体会上面一道道理性、微小却又难以褪去的印刻,感受其中传达出的思想与力量。
在青岛海洋大学内,有一座“一多楼”,它的旁边伫立着闻一多的雕像,这也寄托着人们对诗人、学者、民主斗士之深切怀念。1930年8月,闻一多应杨振声校长的邀请,来到国立青岛大学任文学院院长兼国文系主任。闻一多是很爱海的,在诗集《死水》的第一首诗里,他写道:“我爱青松和大海。”青岛虽然像诗一样,但是青岛时代的闻一多却没有更多的诗。这没有也不是绝对的,《诗刊》上就刊出了闻一多的长诗《奇迹》。虽然他要的不是“咫尺之内的和平”,到底四堵墙壁把他和世界隔绝了,但他却没有脱离开诗。他的精神是一个大海,在极端严肃而静穆的状态下,他无声地,在等待着一个大时代的风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