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雪上加霜:ISIS的崛起与暴力宣传
一 ISIS的崛起
2014年,一个极端恐怖组织ISIS横空出世,让世界为之震惊。
ISIS是伊拉克和大叙利亚伊斯兰国的简称,英语全称为Islamic State of Iraq and al Shams,“al-Sham”,可以释为黎凡特或叙利亚,黎凡特的意思是地中海东部沿岸一带,包括今天叙利亚、以色列、黎巴嫩和约旦,所以,地理概念上比叙利亚大得多,缩写为ISIS。现在ISIS实际上已经控制了叙利亚东部和伊拉克西部接壤的大片土地。
ISIS前身是2006年在伊拉克成立的“伊拉克伊斯兰国”,该组织的政治目标是消除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由温斯顿·丘吉尔所创建的现代中东的国家边界,即《赛克斯—皮科特协定》划定的边境和国家,并在这一地区创立一个由“基地”组织运作的酋长国,其终极诉求是政治目的而非其他。ISIS曾发布一段视频解释其立国愿景,声言要终结英、法两国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为瓜分土耳其奥斯曼帝国中东地盘而达成的《赛克斯—皮科特协定》,不仅要消除伊拉克与叙利亚的边界,还要消除约旦、黎巴嫩的边境,并且要“从犹太人手里解放巴勒斯坦”。
ISIS是在伊拉克战后、叙利亚危机后发展壮大起来的。“9·11”事件后,随着萨达姆政权被推翻,伊拉克北方许多地方出现政治真空,具有职业军人素质的“伊拉克伊斯兰国”在伊拉克逐渐坐大。叙利亚危机爆发后,这个组织趁着叙利亚内战,与叙利亚反对派的一部分武装组织合并,吸纳了具有西方强国和老派逊尼派国家支持的叙利亚反对派的新鲜血液。一开始他们并不被人重视,但随着在叙利亚内战中获取了大量的资金、油田和文物后而大发战争财,羽翼日渐丰满,因此,其作战能力“震惊世界”。
ISIS发展迅速,指挥人员与战斗人员大部分来自沙特、利比亚和伊拉克,目前武装人员大约有2万人,一半是外籍士兵,约上千人来自车臣,另有500多人来自美、欧。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成员、宾夕法尼亚大学中东问题研究中心伊恩·鲁斯迪克教授接受《法制晚报》记者采访时分析指出,ISIS的队伍中有来自西方国家的力量。美国早期在阿富汗支持穆斯林来反抗苏联,导致很多人前往被战争蹂躏的地区,并获得了战斗训练和经验。经过几年的攻城略地,ISIS已占据了伊拉克西部和叙利亚东北部的大片土地,其实际控制的地区近二十万平方公里。2014年6月29日,该组织的领袖阿布·贝克尔·巴格达迪自称哈里发,将政权更名为“伊斯兰国”,并宣称对于整个伊斯兰世界拥有权威。
ISIS与一般的恐怖组织不同之处在于如下几点。第一,谋求独立建国,并已宣布“建国”,它不同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基地”组织。在占领区内,该组织提供水电、发行货币、控制交通,管理银行、学校、法院和清真寺等,俨然一副国家管理者模样。第二,有明确的意识形态系统,主张实施严格的伊斯兰法,严禁酒吧、音乐等娱乐活动。第三,具有较完备的战略思想,战斗力强。ISIS并非乌合之众,有一支人数在两万左右的职业军事力量。经过叙利亚内战的“磨炼”,该组织成员能够比较明确地完成战略意图,实施攻打,能够娴熟地运用各种武器实施地面协同作战。美国“战争研究所”2014年6月的研究报告称,这一武装力量具有高度机动性和严格纪律。第四,宣传能力强。ISIS能够适时地、娴熟地运用媒介的力量扩大其恐怖威慑力。恐怖主义为了达到其恐怖威慑目的,很重要的方法就是借助媒体的传播能力,震慑敌方,也使平民更加恐惧而不敢反抗。如2015年11月13日,法国巴黎市中心发生多起枪击爆炸事件,ISIS宣传机构“生活媒体中心”随即宣称对袭击事件负责,并称其为一个“奇迹”。
关于ISIS的幕后黑手和其极强的神秘军事能力,曾引起过多方猜测和研究。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安全研究项目反恐问题专家吉姆·沃尔什接受《法制晚报》记者采访时介绍说,ISIS之所以能够成为“全球最恐怖的恐怖组织”,与其头目大有关系。该组织头目被人们称为阿布·巴克尔·巴格达迪,生于1971年,但他的真名目前还无从考证,很少有人见过其真面目,他即便与身边助手谈话也会用头巾遮面,巴格达迪主要通过互联网向支持者发号施令,从不公开演讲。沃尔什称,从现在ISIS的组织规模来看,巴格达迪受过高等教育,有着极强的政治和军事能力,ISIS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军事“国家”。这是以往任何一个恐怖组织的头目都没有做到的。
ISIS的崛起十分值得质疑,第一,在全球伊斯兰被妖魔化的背景下,横空出世的ISIS为什么要故意打出“伊斯兰”的标签;第二,没有联合国认可和任何一个主权国家承认的邪恶组织竟敢明目张胆地标榜“国家”,而西方主流媒体在新闻报道中也称其为“国”;第三,ISIS的斩首行动是在完全导演下的摆拍操作,而且还故意炫耀其极端残暴的行径,这种行为严重违背了常理;第四,ISIS为何敢与世界为敌,突然发动对世界各主要国家的恐怖行动,背后的动机是什么?到底是谁在真正操纵这个恐怖组织?第五,以美国军事外科手术式的精确打击技术能力,却在几年的时间里没有打击成效。而在俄罗斯真正开始打击时,却遭遇了北约成员——土耳其的黑手;第六,ISIS制造了法国恐怖袭击、击落俄罗斯客机、杀害各国人质等暴恐事件,还宣称要在世界各地制造恐怖袭击,把法国、英国、德国等欧洲国家卷入战争,并把自己送上绝境,其目的是什么?
对于ISIS的存在和战略目的,国际问题专家有比较透彻的分析。人民网2015年3月19日邀请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外语学院教授丁隆、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副研究员田文林、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李伟建进行了分析。分析认为,ISIS的存在与恐怖行为对美国的威胁有限,相反,ISIS适度存在对美国利大于弊。首先,ISIS搅局导致中东地缘碎片化加剧。美国作为游离于欧亚大陆之外的海权国家,其基本战略目标之一就是使欧亚大陆持续内讧分裂,从而“分而治之”,继续维持世界霸主地位。小布什总统就赞同“创造性混乱”战略,认为可以利用阿拉伯世界的族群、部落、教派的断层带重塑阿拉伯—伊斯兰世界,以此保护美国的安全和利益。布什的“创造性混乱”战略与“铁山”报告一脉相承。ISIS兴起后,曾宣称要摧毁《赛克斯—皮科特协定》划定的边境和国家,由此客观上加剧了中东地缘碎片化趋势。其次,ISIS兴起为美国在中东推行“离岸平衡”政策提供筹码。美国中东政策的重点内容,就是挑唆矛盾、分而治之。小布什政府接连发动阿富汗、伊拉克战争,极大地破坏了中东政治生态,使伊朗地缘环境明显改善,美国则失去实行地区制衡政策的筹码。随着美国在中东战略收缩加快,美国亟须寻找足以遏制伊朗的逊尼派武装力量。ISIS为逊尼派,战斗力强大,以伊朗为天敌,客观上抑制了以伊朗为代表的“什叶派新月地带”扩张势头,使美国有可能重新推行“离岸平衡”政策。[5]
最后,国际问题专家公允地指出:ISIS的兴起是美国错误的中东政策所致,本身就是美国有意无意制造出来的麻烦,既然麻烦是美国惹出来的,美国就有义务承担更多收拾残局的责任,而不应该在伊拉克安全局势动荡、安全部队战斗力孱弱的情况下匆忙撤军,让ISIS坐大,让叙利亚难民流离失所,让中东乱局任其发展。
二 ISIS的媒体宣传与西方世界的反宣传
或许,ISIS的横空出世有着深刻的历史背景和复杂的国际政治原因。这里,我们暂时不讨论ISIS是如何诞生的,只讨论其利用媒介的能力。ISIS非常懂得宣传和借用媒体的力量,通过社交媒体发布各种信息,扩大影响和恐怖威慑力,与此同时,美国针对ISIS的宣传展开了反宣传,从二者之间的宣传与反宣传,我们也可以窥视到国际政治局势的波诡云谲。
自“9·11”事件以来,新信息通信技术与恐怖主义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在新的传播环境下,恐怖组织也积极利用社交媒体和其他网络论坛为平台,宣传恐怖思想。
首先,借助社交媒体无国界与成本低廉的传播优势为自己造势。2014年7月29日,ISIS在社交网站上公布了一段长达36分钟的视频(屠杀画面)。画面中有围捕、押送、处决被俘人员的内容,也有制造爆炸的部分,数百人惨遭杀害。这段视频引起了各方关注,国际社会对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表示愤怒和谴责。
其次,利用社交媒体的便携性和普及性在全球招募人员,世界各地的无知穆斯林青少年通过ISIS的宣传加入其中成为雇佣兵,乃至许多从小接受西方教育的穆斯林女性也自愿参加,嫁给其战士成为生育机器,这不得不归功于恐怖组织的宣传意识和强大的宣传能力。
最后,利用网络技术适时推送最新信息,并能攻击敌方网站。2015年1月12日,ISIS的黑客入侵美国中央司令部“推特”官方页面,一些敏感文件被曝光,包括五角大楼与朝鲜、中国发生军事冲突时的作战计划。2015年1月20日,ISIS在互联网发布一段给日本首相的视频,要求日本在72小时内支付2亿美元赎金,否则将杀害两名日本人质。
ISIS的官方宣传刊物《大比丘》(Dabiq)配合其战略主张积极对外宣传其意识形态,这本创办于2014年7月的电子杂志由其“新闻发言人”阿布·穆罕默德·阿尔·阿德纳尼负责宣传,每月一期,有阿拉伯语、英语等语言。该刊报道内容主要有:ISIS的军事行动、“建国”理念,以及控制范围内的日常生活等。该刊物还长期号召全球各地的穆斯林反抗西方对阿拉伯—伊斯兰世界的巧取豪夺、欺骗和压迫,为建立理想的国家而从其居住地“出走”(hijrah),迁移至ISIS所在地。2014年出版的第二期《大比丘》杂志为其读者提供了详细的行动指南,如果无法成功出走,则应在本地向ISIS领袖“宣誓效忠”。公开宣誓效忠可以彰显ISIS成员之间对彼此的忠诚,加强身份认同。事实证明,ISIS的这一宣传策略直击要害,极为有效,也为世界带来了惨痛的代价,在这种“被西方殖民、掠夺、欺骗、压迫”的叙事框架下,残忍和暴力有时反而会成为一种致命的吸引。而娴熟运用社交媒体发动宣传攻势,也是ISIS得以成功渗透外国青年的主要手段。对于很多发达国家的虚无主义和受挫青年来说,参与反对西方霸权的战争而“实现理想”“反抗压迫”“自我牺牲”这套宏大叙事理论,对他们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ISIS还有一支视频制作团队,他们制作的视频不仅数量多而且很“细致”,非常精良,内容会针对不同的人群采用不同的语言和不同的宣传策略。为了蛊惑青少年,他们在视频中刻意植入了一些有针对性的、时尚的元素,比如有身着迷彩服和ISIS头巾的儿童正在学习搏击技术的画面,还将这些儿童称为“哈里发的小熊”,甚至连迪士尼取材于中国民间故事制作的动画片《花木兰》,也被用于对外宣传。
ISIS在社交媒体上大量传播高清视频信息的策略,与“基地”组织领导人本·拉登不定期向电视台发布模糊不清视频的策略形成鲜明对比,不仅传播了它的极端残忍性,让受众产生恐怖心理,而且让人对其刻意公布恐怖行为的做法产生怀疑。ISIS曾通过社交网站发布美国记者詹姆斯·福莱被处决的残忍视频,这是ISIS最为高调的一次社交媒体攻势,帮助其进一步散播了恐慌情绪,包括YouTube、推特(Twitter)在内的各家社交媒体服务商推出了这一视频和图片,这些信息在全球受众心中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ISIS的媒体宣传策略比较灵活,如推特上有数千个与ISIS有关的账号,一些用户自称是ISIS的武装人员,一些自称是ISIS的支持者,还有一些表示与该组织无关,这些账号转发彼此的推特消息,并向各类政府账号、媒体,甚至名人发送消息,附带斩首图片和对美国的威胁。
ISIS有时也会发布一些比较轻松的内容,表现武装人员的温情。如2014年7月份,ISIS麾下的媒体宣传分支Al Hayat Media Center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段视频,视频中一群孩子与武装人员开斋的情形,气氛比较轻松温馨。在罗宾·威廉姆斯去世时,ISIS的推特用户发布了一条消息,称自己小时候很喜欢电影《勇敢者游戏》和《狮子王》。
ISIS还有一套精准的针对新一代的网络宣传手段,从推特到Facebook等社交媒体,都能看到一些混杂着卡通图像、枪炮和超现实主义,以及ISIS反西方思想的图片,很多照片上都有萌宠小猫咪,他们总是把自己的生活描述得“充满温情、充满意义”,这些信息在社交网络上比较活跃,吸引了许多新人,一些从欧美国家来到ISIS的青少年就是受到了此类信息的影响。
针对ISIS的宣传,西方国家展开了反宣传。美国国务院每天都通过反恐战略联络中心进行反宣传,最初利用网上论坛对抗ISIS的宣传,之后转战推特和Facebook。美国普通的社交媒体用户也在回应着ISIS的宣传,当ISIS支持者在推特上发布在白宫前展示ISIS旗帜的图片时,许多美国人用同样的方法夸耀美国的军事实力;当美国记者福莱被斩首的视频在互联网上流传时,美国社交媒体用户告诉人们停止关注ISIS,并且转而分享福莱的生活照片。Facebook、Twitter、YouTube还努力删除与ISIS相关的信息内容。
ISIS与美国的宣传与反宣传斗争并非这么简单,它反映出国际政治局势的波诡云谲。自ISIS占领摩苏尔地区以来,西方媒体报道了其种种恐怖主义行为,但有调查证明,西方媒体的一些报道并不属实。联合国官员杰奎琳·柏德考克(Jacqueline Badcock)在媒体上指出,ISIS下令伊拉克北部女性接受割礼,导致400万女性面临割礼危险。对此,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总编辑称,摩苏尔地区居民表示没有此事,割礼事件纯属子虚乌有。而依据《古兰经》分析,伊斯兰教坚决反对违反造物主原造的行为,割礼、束腰、裹脚等陋习属于严重违背真主原造的行为,被伊斯兰教定为非法,是严禁的,因此,这一消息的发布应该受到质疑。
有新闻报道称,ISIS焚毁了圣厄弗冷天主教大教堂,但是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能够证实教堂被焚。
还有报道称,“伊斯兰国”洗劫了摩苏尔中央银行,抢走4亿美元和大量金块,但一名摩苏尔地方官员表示并没有此事。伊拉克私人银行协会首席执行官也表示,摩苏尔地区没有一家银行遭到过抢劫。
这些报道让我们看到西方媒体报道ISIS的两面性和政治性,其报道思路和主题是渲染ISIS的残暴与反人类,增强全球民众对ISIS的反感和憎恶,进而给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介入中东事务制造口实,此宣传手法和当年对阿富汗、伊拉克的战争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