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发明创造的几大榜样
源头的中华先贤,无论是经典的记载还是民间传说,个个都是发明创造的典范。
1.包羲氏。中华大地上第一件捕鱼狩猎的网罟,是包羲氏结绳结出来的。《周易·系辞下》:
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结绳而为罔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
从“仰观天文”到“始作八卦”,这是包羲氏在文化创建中的贡献。结绳为网,则是包羲氏在生产领域内发明创造先进工具的贡献。包羲氏所结的“罔罟”,应该是中华大地上第一张网。这张网一可以捕鱼,二可以狩猎。包羲氏为后世树立起的榜样是:文化创造者,同时也应该是先进器具的发明者。
发明生产工具,是人类进入文明的重要标志,这是东西方共同接受的一个判断标准。由此而论,包羲氏所结的这张罔罟,应该是中华民族开创中华文明的重要标志。
2.神农氏。中华大地上最早的农业生产工具,是神农氏发明创造的。《周易·系辞下》:
包羲氏没,神农氏作,斫木为耜,煣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
神农氏所发明创造的耒耜,应该是中华大地上最早的农业生产工具。务农,特别是务先进之农业,必须先从发明创造先进生产工具入手,神农氏的永恒意义,应该就在此处。
3.黄帝、尧、舜。中华大地上最早的舟车、弧矢、臼杵、宫室、书契等十多项史无前例的发明创造,是在黄帝、尧、舜名下出现的。《周易·系辞下》:
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楫之利以济不通,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涣。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断木为杵,掘地为臼,臼杵之利,万民以济,盖取诸小过。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盖取诸睽。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盖取诸大壮。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盖取诸大过。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夬。
在《圣经》里,夏娃用无花果的叶子编制裙子属于罪过,因此受到了上帝的惩罚。在《周易》里,发明衣裳不是罪过而是文明天下的贡献。从发明衣裳(上衣下裳)开始,黄帝尧舜名下出现了一系列的发明创造,其中最重要的几项是:水中的船,陆上的车,稻谷脱皮的臼杵,狩猎御敌的弧矢,居住的宫室,记载历史的书契。
发明创造的终极目的是有利于天下,有利于人民。所以,每一项发明创造后面都会出现“以利天下”或“万民以济”的后缀。“以利天下”、“万民以济”这八个字说明了这样几个问题:
第一,先进器具的发明创造者都将自己的发明创造在天下推广;
第二,先进器具的发明创造者并没有将自己的发明创造视为私产;
第三,先进器具的发明创造者赢得了天下的敬重,“王天下”之王靠的是对天下的贡献。
值得注意的是“弧矢之利”的后缀是“以威天下”。威,威风之威,威风凛凛之威。《周易·系辞下》:“弓矢者,器也。”有利器,才有威风凛凛之天下。有利器,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有利器,才能让外敌望而生畏。有利器,才能让外敌不敢有觊觎之心。建设家园是重要的,保卫家园与建设家园具有同等重要意义,黄帝尧舜为后世树立起了永恒的榜样。
4.有巢氏。中华大地上最早的小木屋,是有巢氏构木为巢建立起来的。《韩非子·五蠹》中有如下记载:
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而民悦之,使王天下,号曰有巢氏。
上古之世的小木屋,其意义绝不亚于今天的高楼大厦。小木屋的作用之一,是“以避群害”。避,避开;群害,猛兽猛禽也。有了小木屋、小草屋,人类告别了露天和洞穴和猛禽猛兽之害和风霜雨雪之苦。有巢氏的这一贡献,赢得了人民的敬重,“而民说之,使王天下。”这句话告诉后人这样一个历史事实:有大功于天下者,才能赢得人民的喜悦与爱戴。上古之世,能者为王,贤者为王。先有利民之大功,后有人民的拥戴,这是为王的基本前提。“使王天下”中的一个“使”字,说明了人民有选贤举能的主动权。“真命天子”与“龙子龙孙”这两个词,在源头的文化里并不存在。
5.燧人氏。中华大地上最早的火,是燧人氏钻木取火取出来的。《韩非子·五蠹》中有如下记载:
……民食果蓏蚌蛤,腥臊恶臭而伤害腹胃,民多疾病。有圣人作,钻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说之,使王天下,号之燧人氏。
人工之火,使中华文明又向前跨出了一大步。火的利用,不亚于今天的核利用。与有巢氏一样,燧人氏同样受到了人民的拥戴。人民又“使”燧人氏来“王天下”。有巢氏与燧人氏之间,共同点就是大贡献。上古之世,先王与后王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源头文化里没有“乐不思蜀”与“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第一所小木屋是有巢氏创建的,第一丛人工火是燧人氏发明的,第一件捕鱼狩猎的网罟是伏羲氏结绳结出来的,第一件、第二件农业生产的工具耒耜是神农氏用木头制造出来的,衣裳、车船、臼杵、弓矢是黄帝、尧、舜发明的……在源头开端处,一位先贤一项发明创造。黄帝之后的先贤,一位先贤几项发明创造。从现代的眼光看,源头的先贤个个都是工程师。
“形乃谓之器”,“形而下者谓之器”,“弓矢者,器也”(《周易·系辞下》)。有形的天地万物与生产生活器具,在《周易》里被称为器。《圣经》至高无上的只有一个字——神,《周易》至高无上的有两个字——道、器。研究与比较中外文化,必须注意这一基本差别。器,可以与道并列并重。道器并重,是《周易》之核心,也是中华文化之核心。
重视器,形成了传统。请看两句至理名言与一种官员的设置:
《尚书·盘庚》曰:“人唯求旧,器非求旧,唯新。”——朋友是旧的好,器具是新的好。
《论语·卫灵公》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匠要想做好某件事,必须有相应的利器。
制器,为六政之一。按照自然法则,《周礼》设置了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六种官,其中冬官主管器具制造。器具包括生产工具、生活器具、交通运输工具、战争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