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政治发展的经济逻辑

马克思对于社会的研究始于法律、政治问题，但他通过研究和分析后发现并不能得到令人信服的解释。最后，他认识到，这些政治问题都与经济利益有着根本的关系。对于这个经济逻辑的分析，成为马克思研究政治发展的前提和基础。于是，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他明确了这种认识，他说道，他写的第一部著作是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性分析，但他发现法的关系如同国家的形式这个问题，不能从其本身去理解，也不能从人类精神的一般发展去理解。“相反，它们根源于物质的生活关系，这种物质的生活关系的总和，黑格尔按照18世纪的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先例，概括为‘市民社会’，而对市民社会的解剖应该到政治经济学中去寻求。”^[1]马克思最终概括如下：与物质生产力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法律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

马克思研究资本主义的政治发展，首先注重于政治发展的经济逻辑的研究。马克思在对现代资本主义国家分析时指出，资产阶级已经是一个阶级，这个现代国家是与私有制相适应的，“由于私有制摆脱了共同体，国家获得了和市民社会并列的并且在市民社会之外的独立存在；实际上国家不外是资产者为了在国内外相互保障自己的财产和利益所必然要采取的一种组织形式”。^[2]所以，马克思强调要把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结合起来。单纯的经济斗争反对的只是结果，而不是产生这种结果的原因；只是延缓工人阶级状况恶化的趋势，而不改变这一趋势的方向；只是服用止痛剂，而不祛除病根。所以工人“不应当只局限于这些不可避免的、因资本永不停止的进攻或市场的各种变动而不断引起的游击式的搏斗。他们应当懂得：现代制度给他们带来一切贫困，同时又造成对社会进行经济改造所必需的种种物质条件和社会形式。他们应当摒弃‘做一天公平的工作，得一天公平的工资！’这种保守的格言，要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上革命的口号：‘消灭雇佣劳动制度！’”^[3]

马克思通过对资本原始积累的考察，揭示了资本主义的产生过程和必将灭亡的历史趋势。他批评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美化资本原始积累的过程，指出了资本原始积累的血腥和暴力。在《资本论》中，在对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分析过程中，马克思的辩证法思想得到了充分发挥。他认为，“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4]所以，通过对于辩证法的合理形态的认识，可以发现对于现存制度的否定的理解。马克思辩证地论证道，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是以个人劳动为基础的生产者的被剥夺为前提的，这是对个人私有制的第一个否定。但是，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制与生产的社会化的矛盾发展又会使资本主义造成对自身的否定，这就是否定的否定。在这个过程中，资本主义创造了社会全体成员能够平等、合乎人的尊严发展的社会形式所需的物质财富和生产力，同时，它也创造出一个社会阶级——工人阶级。工人阶级最终会“被迫起来要求利用这种财富和生产力来为全社会服务，以代替现在为一个垄断者阶级服务的状况”^[5]（恩格斯为德国工人报纸《民主周报》写的《卡尔·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书评》）。

马克思重点分析了社会生产关系与政治发展的辩证关系。他首先指出，人们在生活于其中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也有相应的上层建筑和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当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会与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他大致概括了经济的社会形态演进的几个时代：如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时代等。而“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是社会生产过程的最后一个对抗形式，这里所说的对抗，不是指个人的对抗，而是指从个人的社会生活条件中生长出来的对抗；但是，在资产阶级社会的胎胞里发展的生产力，同时又创造着解决这种对抗的物质条件”。^[6]所以，无产阶级解放事业具有正义性。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在我以前很久，资产阶级历史编纂学家就已经叙述过阶级斗争的历史发展，资产阶级的经济学家也已经对各个阶级作过经济上的分析。我所加上的新内容就是证明了下列几点：（1）阶级的存在仅仅同生产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相联系；（2）阶级斗争必然导致无产阶级专政；（3）这个专政不过是达到消灭一切阶级和进入无阶级社会的过渡……”^[7]

从根本上说，马克思政治发展观就是关于无产阶级最终解放的学说。通过对于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不可避免的基本矛盾的分析，马克思认为，旧社会制度的灭亡和新社会制度的产生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革命是一个重要的环节。因而，在马克思主义的政治发展观中，革命是消灭一个剥削的旧社会和实现一个人人平等的新社会的所需采取的基本步骤。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说道：“在许许多多国家里，制度改变的方式总是新的要求逐渐产生，旧的东西瓦解等等，但是要建立新的国家制度，总要经过真正的革命。”^[8]马克思恩格斯初步提出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理论，集中见于1847—1852年他们为共产主义者同盟起草的纲领性文件和关于法国革命和德国革命的总结与分析中。他们对于新制度的建立，阐述了以下主要思想：废除私有制和无产阶级解放；无产阶级领导受压迫的群众才能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和建立新的社会，通过革命使自己成为统治阶级，并以统治阶级的资格用暴力消灭旧的生产关系；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革命是历史的火车头，革命加速社会发展，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