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花树
2011年2月。
那棵芒果树开满了花，金黄金黄的一片，地上也落了一地花，让人不禁想起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
陈一羽俯身捡起一朵芒果花，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米粒大小的花，跟个黄色的小皇冠一样。
“花都掉了一地，怪可惜的。”她怜惜地看着花，就差眼眶中没有含有泪水。
林铭以为初中毕业后，他跟陈一羽便会断了联系，毕竟很多人都是这样。她的朋友很多，永远不差他。
但是，她在毕业后的半年里，时常会到他的留言板留言。一开始他还以为她是喜欢他，后来他发现她也喜欢在别人的空间留言，连留言的时间都不会相差一个小时。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总是喜欢做些让人费解的事，但是真好，有人能够重视他。
“哈哈，你想学黛玉葬花啊？陈妹妹？”林铭笑道。
“林同学，这葬花可能跟你计较符合，好歹姓氏对上了，伤春悲秋的性格也对上了。”她把掌心的花轻轻抛出，淹没在满地的花，分不清哪朵是曾感受过她的体温的。
“瞎说，我总体上还是属于乐观派的。”他辩解。
“谁瞎说啦？瞅瞅你写的东西，全是些消极的词，悲伤的语境。”
她很讨厌他写的诗和散文，她看不懂他要表达的意思，但是从用词中，她只看见了悲恸。有人对他的诗用了三个字评价:蒙太奇，她特意去查了一下，法语中“剪接”的意思。她恍然大悟，难怪她看不懂，剪接的跨度太大！
“那是你没有看到我悲中之乐！”
对他来说，传递了自己的情感之后所得到的舒心是他的乐观。可是陈一羽不一样，她想要看到的是连表象也是幸福的。
“啧啧，还真看不到。”她嫌弃道。
“好好，你都对！”他妥协了，跟女孩聊天，他大多时候不会争辩，谦让一些才是绅士所为。
“林铭，那个房间是你的吗？”陈一羽指着靠近芒果树的二楼窗户，最近的树叶离玻璃窗仅有一尺的距离。
“是啊！”
“真好，伸手就能摘到果子，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芒果树的一年四季。”她特别羡慕隔壁家种的是果树，盛夏的时候可以摘芒果、荔枝、龙眼还有杨桃，她就只能盯着那棵梧桐树的树叶发呆。她幻想过她是神笔马良，随手一画，梧桐树上便长满了各种水果:苹果、香蕉、西瓜……想想就好！
“蚊子特别爱光顾我的房间！”林铭苦恼地说。
“为了佳果贡献点血怎么了？”她嘟着嘴，她还巴不得老爸肯把家里的那棵梧桐树给砍了，换上一棵能结出美味果实的树，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它是我小时候种的，我刚带回来时还没我膝盖高，现在一下子就长那高大了。”他抚摸着树皮，微凸的颗粒摸起来很有质感。
这棵树是他父亲离开的那一年夏天，他从野外挖回来的。他把它种下之后并没有悉心照料，任由它生长。后来，它肆意生长，遮蔽他室内阳光，带来喜阴的蚊子。
“林铭，新的学校怎样？”陈一羽问。
“还行，李莉跟我一个班，她说她是你的初中同学。她以前挺文静的吧，我都不认识她。”
“是啊，一个挺爱笑的女孩，很努力的女孩。”她认真想了下，想要补充些什么词，可突然发现她跟李莉其实接触并不多。“真以为你天天跑我们班，就能把我们班的人都认全了？”
“左锋在我隔壁班。”他印象中，左锋跟她走得很近，关系一定不错，可是他从来不会窥探别人的隐私，所以一直没问。
左锋报了市一中的艺术直招，他中考的文化课成绩刚好达到艺术生的分数线，所以他也进了市一中。
她想:左锋真不够义气，都不告诉她！
“真好！如果我知道他也进市一中，那我就……”陈一羽喃喃自语。
“什么？”
“没。他在学校还乖吗？有没有交新女朋友？”她的眼里闪着光。
她没有发现吧，提起左锋时，她整个人都是闪发着光芒的。
“我不知道，我跟他不熟。你不是跟他挺要好的吗？你没有问他吗？”他问。
“我不问他私事的，他想说什么就会告诉我什么，追问他，他也不会跟我说。哈哈，有些搞笑吧，我们明明是兄弟，关于他的事，很多都是靠我从别人那里打听来的。”尽管她是笑着说完的，可是眼睛里的光芒暗淡了。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吧？”林铭搜索半天，最后选了“重要”两个字。
他以前就看到过陈一羽盛气凌人地跟左锋说话，那时他以为是她太高傲。可是她现在用一个“乖”字来形容左锋，他明白了他看见的盛气凌人原来是“长姐范”。
“嗯嗯，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他是第一个愿意给我编织童话故事的人，只是我太迟钝，等我们有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我才慢慢领悟。也许那个对象不是我，他编的故事一定有个美好的结局吧！”陈一羽说。
林铭心想她喜欢左锋吧，可是她又似乎对他交女朋友的事一点也不在意。
“童话故事？”他好奇。
“嘻嘻，就是那种特别傻气的一人分演多角的故事，我还一直以为是真的，可惜没有演到最后就散场了。”她含糊地解释，有些秘密她不愿意跟别人分享。
见她不愿意细说，他也不追问。
她会心一笑，跟这种人打交道才不累，她不想说，他就不会追问。
“一羽，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在留言板上留言啊？”林铭想起了留言板的事，就多嘴问了句。
“哦，这个啊？不想一下子失去那么多朋友，距离不是所有朋友都可以跨越的坎，我不去主动联系，别人也不一定会主动联系我。最后，身边还能留住几个人就几个人吧。”她淡淡说。
她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别人留言的习惯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后来发现真的没有几个人还用QQ了。最后，她还真就没有留住几个人。
“林铭，多照顾一下李莉，好歹是我同学啊！”她随口一说。
“不用你说我也会，她现在也是我的同学啊！”
陈一羽觉得林铭的笑容是有魔力的，像漫山遍野的花，清风徐来，带来一阵阵宜人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