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算命
小小年纪的灵灵好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就一骨碌爬起来,用小手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哭了起来,嘴里还一个劲地喊:“阿妈,阿妈,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可是无论灵灵如何伤心欲绝地哭泣喊叫,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了,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灵灵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如同一只无力的羔羊,独自在荒野中哀哀鸣叫,直到最后在寒冷的刺骨中只剩下绝望地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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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乡,临河而建的老房子连成一片。一所旧宅的大门口,母亲春雪半蹲在地上,正给二女儿灵灵剥下她身上湿漉漉的衣衫。水还在顺着小灵灵的头发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母亲一边拿了毛巾替女儿擦拭头发,一边轻声地训斥道:“你说你傻不傻,不会游泳还敢从桥上往河里跳,你要是死了怎么办?”
灵灵的傻也许在那时已经植入印记。她总会去做些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看起来很傻的事情。只见灵灵一脸的无邪,天真地冲着阿妈笑了笑:“阿妈,我不会死的,算命的瞎子说我命大着呢。”
正说着,瞎子炳敲着铃铛的声音又传入了灵灵的耳朵,灵灵便欢叫起来:“阿妈,瞎子炳、瞎子炳。”
母亲叹了口气,从旁边的那把竹椅子上拿过一套干净的花布衫,替灵灵穿上。瞎子炳的铃铛声越来越近,春雪看到老先生穿着一件老旧的灰色长衫,右手拿着一根竹竿,有节奏地敲击着石板路面,径直向着自家走来。走到春雪家的院子前,就停了下来。灵灵再一次欢叫道:“瞎子炳,瞎子炳。”
春雪用手掌拍打了一下灵灵的头:“小鬼头,没大没小。”接着又招呼道:“老先生,您就在我们这里歇一会吧,我正有事问您呢。”
瞎子炳刚在竹椅子上落座,春雪就试探着问道:“老先生,您那天说这孩子命太大,我们家庙太小。是真的吗?”
只见瞎子炳微收下颚点了点头。然后灵灵看到阿妈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灵灵好奇地看看他们的表情,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从这一刻开始,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2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母亲春雪对她的二女儿说:“灵灵,阿妈带你去外婆家玩好不好?”
不明就里的灵灵拍拍自己的小手高兴地说:“好啊好啊!”
接下来母亲替灵灵换上了一件新的花布衫,惹得她姐姐、妹妹也在一边嚷嚷着要穿新衣服,要跟阿妈一起去外婆家。
一向对她们温和的母亲这时却将她们怒斥了一番。两个小人儿便退到了走廊的一角,忍不住委屈地呜咽起来。
灵灵便央求阿妈也带上姐姐和妹妹。但那天的阿妈仿佛多了些从未有过的无情。她大声喊来隔壁的奶奶,硬是把另外两个女儿锁到了房子里。然后一把拉起灵灵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走出了院子。
四月的江南,如同一幅水彩长卷。三三两两的乌篷船停靠在岸边。女人们在河边搓洗衣服,闲话家常。春雪牵着二女儿的小手,走到了桥头。一位熟人看到她带着女儿挎着篮子,急急地似要赶长路去,就问:“余家嫂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春雪就稍稍放慢了一些脚步,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回个娘家。”
过了拱桥,就走上了一条长长的石板路。两侧的田野里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天生爱花的灵灵渐渐忘记了姐姐妹妹的哭泣,露出一脸的高兴来。偶尔她还能从母亲拎着的那个篮子里拿到几颗蜜枣,足以安慰这一路的漫长。
天快黑的时候,她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灵灵看到从茅屋里走出来一位穿着斜襟褂衫、神情慈祥的阿婆,看着灵灵满心欢喜的样子,让她觉得温暖。
阿妈让灵灵到一边去玩,自己却与那位婆婆窃窃私语起来。但灵灵什么也听不到。吃晚饭的时候,桌子上围了一桌的人。那个婆婆就坐在灵灵的旁边,不时地给她夹菜,有时还会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坐在婆婆一旁的是一位面孔黑瘦、胡子花白的爷爷,看着他灵灵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似乎在他的身上已经被笼罩上死亡的阴影。再旁边是一位显得有些柔弱的中年男人。但他的五官长得异常的精致,他的鼻子就像用刀雕刻出来的那般,高且挺直。在他的旁边坐了一个男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他的脸长得跟那个中年男人一样轮廓分明,他总是用他那大大的眼睛盯着灵灵看,大人们都叫他阿海。阿海的旁边坐了一个黝黑粗壮的妇人,她留着一头黑黑的短发,那头发看起来如鬃毛般坚硬,加上那两只像铜铃一样的眼睛,盯着灵灵的时候就像要吃掉她,让灵灵突然生出很多的害怕来。于是她就不停地问母亲:“阿妈,我们什么时候去外婆家?”
可母亲总是说:“小孩子哪来那么多的话,快吃饭。”灵灵就只好闷头吃饭。
晚饭后,母亲没有带灵灵去外婆家,而是留在了那里并与阿婆住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正当灵灵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母亲小声地在与阿婆嘀咕:“我这就走了,以后就把灵灵交给您了……”
小小年纪的灵灵好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就一骨碌爬起来,用小手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哭了起来,嘴里还一个劲地喊:“阿妈,阿妈,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可是无论灵灵如何伤心欲绝地哭泣喊叫,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了,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灵灵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如同一头无力的羔羊,独自在荒野中哀哀鸣叫,直到最后只剩下绝望地呜咽。
这个被母亲丢下的孩子就是我。我就是灵灵。就这样,在算命先生的鼓动下,我成了别人家的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