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导论：国家的规制与农民的回应

近百年的中华民族根本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国人能近代化吗？能赶上西洋人吗？能利用科学和机械吗？能废除我们家族和家乡观念而组织一个近代的民族国家吗？能的话，我们民族的前途是光明的；不能的话，我们这个民族是没有前途的。

——历史学家蒋廷黻

一、缘起：正视“熟悉的陌生人”

2009年9月，笔者师从项继权先生开始进入三农研究领域。所在的中国农村研究中心是全国知名的农村政治与社会的研究机构，在这里有着一流的研究团队和注重实证的研究风气。在田野调查过程中开始接触到农民工问题，尽管我出身于农村，亲戚中有18位农民工，虽然生活在他们之中，但长期以来对农民工问题竟然熟视无睹，他们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在跟随导师研究的过程中，得益于在中心的学理提升和实证调研训练，农民工公民权问题豁然跃入研究视野。笔者意识到农民工问题不仅现在正在影响着我们的生活，而且必将对今后中国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带来深入的影响。在一种使命感的驱动下，经过慎重考虑，取得导师支持，笔者决定更换博士论文选题。在国家社科基金课题项目的资助下，在2010至2011年间，先后组织20多名硕士生、本科生在全国的20多座城市，西至新疆的古城鄯善，东至国际大都市上海，南到广州、南宁，北到济南、北京，在工厂车间、在街头工地，调研员和笔者就农民工的权益问题进行了广泛的调研，获得了大量的问卷数据、访谈资料，更关键的是，和他们的接触使我们对农民工的苦难、梦想有了更直观、更深刻的感受，也增添了我们为他们的权益而呼吁、奔走的动力和自觉性。

通过调查与研究，笔者越来越深刻地感受到，农民对于这个现代国家建设意义重大，他们为国家的现代化建设提供了资源、动力，同时他们也为此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农民向城市流动是一个世界性的现象，但农民工却是中国的独有现象；农民市民化是世界性的趋势，而中国总体来说只有工业化而没有农民的市民化。他们不能取得普遍性的国民待遇，他们是身在城市的异乡人。笔者也深切地感受到国家对于农民的巨大影响力，但也能感觉到农民正如珊瑚虫一样，作为个体虽然渺小，但作为群体，作为以十年、百年为时间计量单位的普罗大众，他们具有创造陆地的实力，他们可以悄然改变一切。因此，重视国家的作用，选择农民与国家、市场、社会互动关系作为切入点，去研究农民工的公民权问题，无疑是一个比较符合中国国情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