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吉人天佑 此情可珍
在唐潮转业前,秦朗还是团长。在唐潮转业后,他步步高升,现为某军区司令员,驻防明城市。唐潮每年都会悄悄到他的部队招人,秦朗当然很清楚。唐潮不敢直面自己的真正原因,一切都是因为秦可珍。秦可珍是秦朗的独生女,唐潮得罪了秦可珍,自然就得罪了秦朗。只是,这层关系,后来入伍的新兵周三等很多人都不知道而已。
在秦朗眼里,唐潮就是逃兵、懦夫,所以,这些年无论唐潮的事业做得多大,他都充耳不闻,熟视无睹。对于唐潮悄悄到部队招兵买马的事情,他倒是听之任之,也算是给唐潮赎罪的机会。
“哈哈哈……你们仨儿,在说相声啊?”秦朗大笑着,边听三人说话,边查看作战地图。他在研究光棍村、寡妇村等村寨相关地质结构,以便更好制定方案,有效实施救援行动。
“没有,我们是在向您汇报工作呢。”周三回答。
“说点有价值的吧,你们回到地方上,工作都顺利吗?”秦朗问话。
“一切都顺利,我打算在明城买套商品房,再把家人接到身边来。”另一人捡好的说。
“我打算改行做餐,自己当老板。”一名肥胖的司机说。
“你改行当老板?我怕你在做梦吧。首长,别听他吹牛。”一人说。
“我认为可行,毕竟是炊事班长,炒菜不在话下。”周三却鼓励道。
晏可阳想说,餐饮不仅仅靠厨艺,还得靠营销、管理等很多因素,才能成功。不过,他不是这个圈子的人,根本插不上话。
有人接着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部队如此,唐潮集团也一样,的士司机换了一批又一批,我们要不是因为唐董事长的个人领导魅力,恐怕早就走了。”
“你说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还没有更好的出路,如果有,你要是不想走,唐总都会赶你走的,你们信不信?”周三不留情面地说道。
“首长,您还记得老班长丁一吗?”另一人问道。
“当然记得,但凡我的兵,都会一辈子记得。”秦朗说。
“谢谢首长的垂青。”另一人很感动地说,“丁一在唐潮集团当了三年的士司机,后来考进了明城市出租汽车监督管理局,当官了。”
“好,年青人,就要有梦想。我希望你们不要老在原地踏步,要像丁一那样,不断追求上进。”秦朗说着,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问道:“我的刺头兵黄海浪呢?怎么没见到他?”
周三也在找着黄海浪,便把目光投向另外两人。没想到,那两人也不知道。其中一人耸耸肩,猜测道:“他肯定到光棍村抢头功去了。”
晏可阳听他们聊了半天,突然想起自己来找秦朗的目的,再次敬礼,悲愤地说道:“首长,请您再救救我们唐董事长吧。”
秦朗很认真地看了晏可阳一眼,说道:“我们要对面现实。”然后,他闭上眼睛沉默了。
“谁说没救?”一人把晏可阳拉下车,带到一块高地,指着脚下忙碌的人影,说道:“你看看,他们在干什么?我来告诉你吧,他们正在冒着生命危险用探测器扫描生命源,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是,首长始终没抛弃、没放弃。”
“刚才,我听秦医生说过,只要阻断的道路被重新打通,部队所有人就会立即向光棍村和寡妇村开进,这难道不是抛弃?”晏可阳反问,对方沉默了。
道路很快重新打通,果然,大部队随即往光棍村方向挺进。
晏可阳发现,秦朗还是留下一个连的兵力,以唐潮出事点为原点,呈扇形不断向下游扩大搜寻范围。毕竟,秦朗曾是唐潮的领导,秦可珍和唐潮又有一段难解之缘,于情于理,他总要尽最大努力。
希望是渺茫的,总比没希望的好。
部队向前推进,天空还在下着雨。
绛红泪水都快流干了,面向唐潮出事的地方,长跪不起。
晏可阳本想把绛红扶到空旷的草坪上,被对方拒绝后,只得原地为她撑起一柄大伞固定到一颗树桩上,就地取材,在她的膝盖处垫了一些蓬松的杂草。
他陪了绛红一会儿,看着士兵忙碌的身影,自己却帮不上任何忙,难受极了,心想,既然留下来没有太大的意义,不如去村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于是,他向绛红说了句“多保重”,立即沿着大部队留下的印迹,往光棍村方向追去。
由于黄海浪等人先期到达光棍村施救,有不少村民已经脱离危险,并住进了简易帐篷中。黄海浪在光棍村希望学校教学楼里找到了牛二。牛二始终拱着身体,保护着十岁的艾星。艾星毫发未伤,牛二却像个血人似的,有些怕人。
“黄海浪,你终于来了。”牛二看到艾星被黄海浪救出并保护起来,有气无力说了一句话,疲惫地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后来牛二回忆,幸好这所学校是唐潮亲自监工修建的,抗震能力很强,学校师生在教学楼牢固的主体结构保护下,虽然受到墙体、桌椅等冲撞,有不同程度受伤外,却无人员死亡,这是个奇迹。相比而言,附近结构简易的居民楼,受损十分严重,有的东倒西歪,有的已成废墟,屋内人员存活几率很渺茫。
部队浩浩荡荡而来,经过秦朗简短动员后,战士们立即投入救援工作,先前赶到的黄海浪等人瞬间淹没在军绿色的人海之中。
“黄海浪,战斗力不减当年,你小子抢我战功啊!”秦朗终于从忙碌的人群中找到黄海浪,高兴地大声喊话。实际上,光棍村已经是秦朗部队参加救援的第三个村庄了。要说战功,无人能比得上秦朗和他的部队。
黄海浪听了,猛然转身,便发现秦朗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于是,立正,敬礼,朗声道:“首长好!”
“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你小子还像当年那样身先士卒,不愧是我最器重的士兵。”秦朗有感而发。
“谢首长夸奖。”黄海浪没有接到秦朗下一个命令之前,就老老实实地站着,一动不动。秦朗似乎有意为难他,还夸他退伍不退色,让他多站会儿。其实,对于一个军人来说,站军姿总比参加抢险救灾要轻松些。秦朗知道黄海浪已经忙了很长时间了,累得汗流浃背都不肯停下来休息,连身后的唐潮出事了,他都没机会知道。于是,秦朗就用这种方式让他休息。
晏可阳匆匆跟来,立即打听牛二的情况。
操场上,秦可珍已经搭建起了临时医务站,和护士们手忙脚乱地医治受伤人员。晏可阳经秦可珍指引,找到了血人似的牛二。
牛二背部受伤最为严重,只能爬在病床上,任由护士清洗伤口血迹。
“牛二,你……”晏可阳本想问好,在见到眼前的惨状后,顿时有晕血感,便不再客套,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是晏可阳,请问艾星怎么样?”
牛二心头一震,斜着脑袋吃力地看着晏可阳,进行身份识别。由于晏可阳背光而立,他无法看清楚庐山真面目,只好保持沉默。他在想,这本来是唐潮的秘密,整个公司就他牛二知道,连黄海浪都不知情,晏可阳又是怎么知道艾星这个名字的呢?
“你给艾星她们送图书的事情,唐董事长都告诉我了,眼下,最关心的人就是你,还有艾星。”晏可阳继续说道。
“唐总为什么没来呢?”牛二问道。
晏可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担心说错了话,会一石激起千层浪。旁边的秦可珍听到唐总两字,表情立即变得僵硬,他还敢说什么呢?于是,他只希望眼前把最要紧的艾星找到,也算是对唐潮的交待,于是,他着急起来,“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艾星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牛二回忆着为艾星遮挡坠落物体的情形、黄海浪满身是泥快速从自己身下抱开艾星的影子、艾星在不停呼叫的声音,突然,脑袋疼得厉害,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晏可阳,你是不是在找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秦可珍很快恢复神态。
晏可阳自己都觉得很好笑。艾星是谁,长什么样子,多大,他竞一无所知,只好看向牛二。牛二很紧张地抢先问道:“对,艾星今年十岁了,聪明又可爱,她没事吧?”
“嗯,有你舍身救她,她当然好得很,活蹦乱跳的。对了,在你昏迷时,她来过三次,这个时候,应该去教学楼找东西去了。”秦可珍说。
“她还去教学楼?太危险了。”牛二很担心。
“我去看看。”晏可阳立即转身,突然又问,“秦医生,她要找什么东西?”
秦可珍摇头说道:“不知道,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晏可阳来到杂乱的教学楼前,四下查看。只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正被两名军人看管着,不允许她踏进警戒区域半步。
“小妹妹,你好。”晏可阳上前,亲切地打招呼。艾星歪着小脑袋,嘟着小嘴,看了他一眼,发现是个陌生人,又把头扭向另一边了。他半蹲到艾星面前,继续问道:“小妹妹,你要找什么东西?”
“我要找《字典》,可是,他们就是不让我去找,哼……”艾星说着,向看管他的两名士兵翻白眼。
“兵哥哥怕你有危险,这是为你好呀。艾星,我听说你是整个光棍村最聪明、最可爱、最懂事、最听话的小朋友,是吗?”晏可阳拉着她的小手,没有遭到拒绝,说明他的话开始起作用了,“小妹妹,不就一本《字典》嘛,大哥哥可以买给你的,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字典》是老唐送给我的十岁生日礼物,独一无二,你买不到。”艾星很自豪地说。
艾星年纪虽小,却懂得重情重义,晏可阳很佩服,说道:“你说的对。”也许,艾星再也收不到唐潮的礼物了。他看着艾星无比渴望的眼神,心有不忍,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和其中一名士兵说明情况后,居然得到了同意。在士兵的陪同下,晏可阳小心翼翼地进入警戒区域,在废墟中寻找了一个多小时。
功夫不负有心人,晏可阳终于找到了有“唐潮”署名的《字典》,另外,还附带找到了许多重要的书籍。
艾星从晏可阳手中夺回《字典》,像模像样地鉴定一番,在确认菲页留有唐潮亲笔签名后,立即捧入怀中,藏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别人看到,它就不再属于自己了似的。
晏可阳要找牛二了解有关唐潮的很多重要情况,于是,把艾星也哄到了临时医务站。他要时时刻刻守护着眼前的小天使,不让她有任何意外。他想,这一定就是唐潮的心愿。
秦可珍和几名护士麻利地处理完身边的伤员,交待晏可阳几句注意事项后,拉好医务站布帘,去操场上透透气。突然,她发现黄海浪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她走过去打招呼,“黄海浪,你怎么还傻站着?稍息!”
“是!秦……秦医生好。”黄海浪见到秦可珍后,大吃一惊。她还是那么端庄秀丽,楚楚动人。曾经,她可是部队里的女神,许多战士经常称病往卫生院跑,目的就是为了一睹芳容。后来,黄海浪听说秦可珍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是谁这么荣幸能被她死心塌地爱着呢?这是个无人涉足的雷区。
黄海浪复员后进入了唐潮集团,秦可珍才把自己和唐潮的过往告诉了他。从那以后,秦可珍和黄海浪一直保持联系,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两人发生了年龄差距很大的姐弟恋情,实际上,她是为了方便打听唐潮的消息。
“我不好。”秦可珍坦言。
“唐营长他过得也不好。”黄海浪小声说着,偷偷观察秦可珍表情,希望她知道唐潮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后,不再责怪。
“他死了更好。”秦可珍话虽如此,内心却在滴血。
黄海浪并不知道唐潮已经发生意外,笑兮兮地说:“秦医生,我知道你对唐营长当年的做法一直耿耿于怀,但也不至于用如此恶毒的语言诅咒他吧?”
“人在做,天在看。他对不起我,老天爷会替我讨回公道的。”秦可珍面无表情,态度更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