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怨女
话说阿九和冰河到了密林中。
此时天色将晚，日已西沉，中天已经是深蓝色，明净得正如鲛人出没的大海。
而这海上此刻挂起了大大小小的鲛珠，亮得似灯一般。无数“鲛人泪”汇聚在一起，便成了那一道银河。
冰河支起帐篷，阿九拾了柴回来点火。
阿九给正在帐篷外施防御法术的冰河送去一只烤野兔。
冰河布完防护咒，回手接了兔子，很自然地闻了闻。
“嗯，比我做的还香。”他逗着狐族少女，“想不到你学做饭学得这么快。”
阿九看着近日竟也学会了逗趣的少年神祇，忍不住笑了笑：“还不是冰河殿下教的好～”
阿九啃了一口手上吱吱冒香油的兔腿：“我记得第一次做饭的时候，咱俩谁都不会做，最后还是我在储物香囊里发现了不知道谁给我塞的一本《野宿须知》才化解了这个，困境的，哈哈！”
她嚼着嘴里香喷喷的兔肉，和冰河一起仰望星空。
冰河目光旷远，看着漫天的星斗，仿佛正在回忆什么事情。
“冰河，你的兔肉，再不吃就凉了啊。”阿九递给他几片肥大的野菜叶：“用这个包着肉吃，解腻又健康。”
“嗯。”冰河回过神来开始进食。
两人一言不发，坐在一起，认认真真的吃着饭，头顶是海洋一般广阔的夜空，身后是南蛮密林中的空地。
阿九把骨头啃了个干干净净，咯吱咯吱嚼着脆骨，显然心情极好。
“我吃饱了！”阿九跳起来跑去洗手，“冰河你慢点吃啊！”
冰河咽下嘴里的美食，仰望星空。
有流星滑过，看来地上有人离开人间了。
他注视着星海，有些想念那一片纯净的蔚蓝。
第一次踏上陆地这么久，他其实一直都不大习惯。
不过……
冰河听着另一边飞溅的水花声，面上带了笑意。
有这只小狐狸在，这思乡之情倒也淡了些许。
忽然间。
河流那边忽然没了动静，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龙神之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顾不得擦手上的油腻，倏地起身，向河边掠去。
“……”
冰河正好撞见往回跑的阿九，两人一个错身，差点撞上。“怎么了？”冰河一手把阿九揽在身后——
“别应战啦！你不是在帐篷周围施了防护术法吗？咱们先回去！”阿九眼中带着恐惧，拽着冰河慌慌张张的往回跑，“先回去！回去再讨论对策！”
冰河只好跟着她回去了。
他听见身后传来了僵硬的脚步声——极诡异，不过已经越来越远了。
阿九把他拉进防护罩之后，坐在地上心神未定地喘着气，然后开始在储物香囊里翻翻找找。
“怎么了？”冰河问。
“发现了一具执念很深的男尸，”阿九将手探进香囊中，探得大臂都伸了进去，“我得想办法化去他的执念，虽然他没有什么戾气，但是在这密林中游荡还是很吓人的。”
忽然防御罩处传来了砰、砰的声音，二人都吓了一跳。
“咚，咚。”
阿九看着身后的阴影，浑身炸毛，忍不住尖叫出声：
“啊！！！！！”
“……”冰河站起来轻轻捂住小狐狸的眼睛。“怕就别看。”
“咚，咚。”
冰河站起来面对着那个双手垂立，用头敲防御罩的男尸。
喉咙处鲜血淋漓，有噬咬的痕迹，应该是被林中猛兽咬死的。
身上有树枝的划伤——应该是被林豹一类的兽拖到树上贮藏的食物。
左手不自然的垂着，走路也有些踉跄——
身上有不止一处的骨断，应该是从树上摔下来的。
“咚，咚。”
男尸额头上浸出血色。
“我找、找到了！！！”阿九吓得声音都变了，“往生！往生印！”她闭上眼睛把冰河的手从面前拉开，“让我消去他的执念，叫他往生去吧！”
冰河迟疑了一下。“要施法的话是要出去的，隔着防护罩施不了。”
“没，没事！”阿九看着依旧撞着防护罩的男尸心里发怵，“我会剑术……如果他朝我过来，剑气应该能挡？”
“除非你把他大卸八块。”冰河冷静分析，“他已经死了，不带法术的攻击对他没用。”
“防、防护就行！”阿九战战兢兢地看着男尸没有瞳仁的眼白，“不能伤害他，不然他魂魄消散了怎么办！要不你掩护我，我给他做往生法事……”
“好。”冰河直接一步迈出防护罩，这个淡定又耿直的动作让阿九的心一下揪了起来，顾不得害怕，一下子冲出去把他拉了回来：“万一有尸毒呢！”
不过有一说一，阿九还是很佩服冰河的胆量的。
“没事的，我算半个龙神，那些阴气太重的秽物近不了我的身。”冰河解释道。
然而男尸转向他，伸手开始够他的袖子。
“诶呀！”阿九吓坏了，急忙把冰河往回拽，“他不怕你！”
“……”冰河皱眉，“这种程度的怨气，如果碰到我，他会在一瞬间灰飞烟灭。还是执念太深了……可他为何要够我？”
“咳咳……”男尸张嘴，口中发出的却是破碎的喉音。
因为他的喉咙已经被野兽撕裂了。
“快！”阿九急中生智，指尖动了剑气，将男尸围在中间，令他不能随意走动。
又把冰河拉到离剑气圈子很近的地方，让他能看见却够不到冰河。
阿九双手结了往生印，冲圈子里扔了张符纸（正好贴在男尸额头上），开始诵咒文。
飞速运转的剑气把男尸的行动限制得极严。
冰河饶有兴味地看着阿九做这些，索性站在那不动。
“此世已矣，去轮回往生吧。”咒文念完，阿九收了式，伸出手遥遥指向男尸眉心。
金光过后，男尸停止了走动，立在那里。
“冰河，你看怎么样了？他……”
“他魂魄还没走。”冰河说道。
“那、那可能是由于我太害怕了所以法术打了折扣……”阿九瑟瑟发抖，“真的吓人……”
男尸忽地冲阿九和冰河拜了拜，动作僵硬地拔出自己肉中的细树枝，骨节咔咔作响，开始在土地上划拉。
“虽然没走－－不过你已经把干扰他意识的执念清除了，”冰河道，“这是……想和我们沟通？”
他走上前去观察。
“冰河小心！”阿九提醒道，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
“你不想往生？”冰河皱眉，“为何？”
阿九试探着上前，透过半透明的剑气往地上看。
“我是女子……
我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