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凤凰鸣矣，哀嚎不已
秦军所得之地皆派兵驻守，委吏治理，并以郢为南郡。
此时，白起欲继续东进，尽占楚地，以亡楚。王言劝阻道：“楚暂不可灭。若亡之，山东诸国必合纵伐秦，那时秦之境危矣。昔日齐灭宋，而险些灭国，乃为实例。而今已占有楚之富庶之地大半，足矣。如今之楚，已为穷弩之末，再无抗秦之力，它日时机成熟之时，灭之易如反掌。”于是，白起修书回咸阳，将王言之言复与秦王，秦王从之。
王言又谓白起曰：“东面已定，该定楚西矣。”
白起回道：“然也！夷陵仍有楚军顽抗，不得不灭之，以防它日作乱。”
王言继续说道：“何止夷陵，黔中、巫皆为该定之地。”
于是，白起下令秦军回军，集结于西陵。如今秦军有十万之众，十余倍于夷陵守兵。
鼓声大作，秦军冲向夷陵。此战秦军攻城器械除云梯、冲车外，新增投石器。秦卒将巨石置于皮套内，横杆另一端由众秦卒牵拉梢绳。待拉至极限，秦卒将绳索一松，巨石顿时飞窜出去，砸中夷陵城垣。然夷陵军民知秦军迟早会再来攻城，半年来不断垒城固墙，修缮防具，巨石对城墙破坏不大。白起又下令冲车撞门，但其门已被守兵层层加固，撞而纹丝不动。随后是云梯登城，却因城墙加高，梯不能及。无奈，只能于云梯之上辅以勾绳，沿绳上爬。楚兵便向城下丢掷大石、巨木。一日下来，秦卒无一能登上城垣者。而垣上大石、巨木源源不断，丢之不尽。
王言站在西陵城垣上，远眺秦军无功而返，谓白起道：“看来强攻难以破城也。半年以来，想必城内军民齐心抗敌，既筑城固门，又于大山之中取巨木、大石。夷陵三面环山，有树有石，此恰为其提供大量物资。”
白起说道：“故不可强攻也。”
王言亦言：“亦不可围而不破也。只围则城会继续加固，益难破之。且会延缓攻黔中、巫之期。”
白起说道：“夷陵三面为山，必有小路入城，明日便派斥兵上山勘探。”
王言说道：“唯有如此。”言毕，面朝西边，夕阳正悬于高山之上，霞光万道。有云浮于夕阳之上，其色如火，其状如凤。
翌日，白起率小队进山寻入夷陵小路，有一樵夫引路，王言随之。秦兵小队于深山丛林中，从夷陵东面绕夷陵城细细搜寻。秦兵从东面探查至西面，山与城之间多为绝壁，虽偶有小路可通城内，然其道只容一人，大军根本无法行进。又有秦卒沿小道尝试入城，至路口发现有楚军把守。而路口处窄而险，由此口入城，楚军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乃折返。
至晌午，秦兵饥渴难耐，幸得一泉，纷纷舀而饮之。然该水却有异味，又吐其而出。白起、王言、樵夫赶至，问之何故。一人抱怨道：“如此烈日，使人饥渴，偶遇这泉，不料水有苦味。”
白起向泉口望去，说道：“水从石缝流出，为何有苦味？”于是，亲尝一口，果显苦涩。
樵夫说道：“我不知也。昔日我亦尝此水，有苦味，日后便不再饮此泉之水。”
王言亦尝之，入口即有涩感，但未吐出，而是于口中反复咀嚼，片刻之后方才吐出，谓白起曰：“此泉含有石漆。我居云梦山时，曾尝此味。问师傅缘由，其答曰：‘此物多与砂石、泉水相杂，断续流出。因出于石，浮上如漆，故曰石漆。’其燃之极明，但不可食。”
白起回道：“原来如此。此水既不能饮，只能另寻它处矣。”
王言连忙叫住众人，笑曰：“且慢。此物虽不可食，却用处极大。”
白起说道：“王姑娘用之做甚？”
王言转向夷陵城，眺望城中各象，谓之曰：“烧城也。此物燃之极热，瞬间可将山林点燃。”
白起问道：“然此物混于水中，如何取之？”
王言回道：“此物多藏于地下，可凿井而采。”
这时，樵夫跪于王言身前，哀求道：“我有亲戚于夷陵城内，望姑娘莫烧城也。”
王言说道：“城攻不进，又不降，唯有此法也。”
白起说道：“王姑娘没有它计破城乎？”
王言回道：“虽有，但未必可成。”
白起说道：“说来听听。”
王言继续说道：“此计原为下策，故我未告知。今樵夫有求，可一试之。”
樵夫拜谢道：“谢姑娘大恩。”
王言说道：“可将郢都失守、楚王败逃之讯以投石器投入城中，劝其开门请降。然城中之人未必信之，故而未必可成。”
“可一试之。若不成，再用火攻之计。”白起随后转向樵夫，谓之曰，“若城中之人拒不投降，我只能烧城也。”
樵夫拜谢道：“如此也好。”
翌日，秦兵复而到此，掘地三丈，果有石漆滚滚流出，以罐集之。秦兵又于附近多处凿井，后将井中石漆装于罐中。如此下来，共集百罐石漆。
秦兵再于竹卷写道：“郢都已失、楚王败逃，夷陵已孤立无援，何不早降，以免送命。期限三日，若拒不出降，将引火烧城。”共数十份，用投石器投入城内。夷人阅之，皆认为此为秦之计，不可信也。故三日后，未有一人出城请降，而依然坚守此城。
于是，秦军于山上，沿夷陵城周围，将石漆浇于树干。又将外围五丈内所有树干伐光，以免山火外延。再而两人一队，每队相隔十丈，沿已浇石漆之圈分站。一人手持短笛，用以传令。待号令一下，持笛者吹笛相传。另一人手持火把，即闻笛声，点燃石漆。
一切就绪，就等日落。此时，夕阳已沉入山谷，只露一沿。其上又有浮云，其色如火，其状又如凤。而此景，西陵、夷陵之人皆见之，纷纷抬头仰望。少倾，夕阳仅剩那沿亦无踪影。于是，白起下令击鼓。鼓手猛击战鼓，山上位于最南之卒听闻鼓声，遂举笛吹之。传至旁者，其亦横笛吹之。如此，一一相传，顷刻间，夷陵四周笛声四起，其声如凤鸣。夷人闻之，不知何故，抬头望去，亦未见有鸟，遂疑为状如凤之云所鸣。因笛声群起，故可传至西陵，城中之人闻之，亦疑为云所鸣。
然而，未等两城之民明白，山上秦兵一同将石漆点燃。石漆一燃，其火瞬间将大树吞没。此树之火又引燃旁之树，如此薪火相传，直烧至崖边。随后树被烧断，因山势皆向城内而下，故所断之木皆向夷陵城内滚去。树干带着大火，砸向屋顶，落入屋内，瞬间屋内大火。更有不幸者直接被巨木砸死。片晌，大火烧遍夷陵，一片火海。而城中之人，多数被大火所烧，城中哀嚎声四起，久久未能停息。
见大火烧城，才有守兵开门而逃，然城内能逃出者，百仅有一耳。余者皆葬身于火海，而哀嚎声到午夜才平息，而火势渐缓，日出方灭。
秦军入城，其象惨不忍睹，灰烬漫城，焦尸遍地。
后有人闻知，火烧夷陵之计乃白起帐下参谋王言所出，那日又见浮云如凤，又闻笛声如鸟；再者，有书云：“凤者，纯火之禽，阳之精也”，那日亦有火肆虐，其形相似也。一言以蔽之，即是：凤凰鸣矣，烈火骤起，哀嚎不已。故谓王言曰“凤鸣”。随后“凤鸣”此名传至它地，再口口相传，顿时名声大噪，尽人皆知“凤鸣”之名。
次年，秦王再任白起为上将军，蜀郡郡守张若为裨将，南下击黔中、巫两郡，皆拔之，置黔中郡。楚王恐秦灭楚，遂遣黄歇入秦调解。秦王从之，遂与楚结盟休战。
白起班师回朝，秦王、秦太后、穰侯于咸阳南门外迎接。秦军至咸阳城外，拜谒已毕。高让宣旨道：“秦王命：国尉白起言能抚养军士，战必克，得百姓安集，封为武安君，乃以‘武’‘安’民之意。”
同年，魏王薨，谥号魏昭王。其子魏圉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