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庄辛伐秦，王言走险

第二年，即公元前二七六年，为牵制孟尝君田文，魏昭王之子魏无忌，即魏王之异母弟，被封于信陵，号为信陵君。

而赵乘魏之丧，遣赵将楼昌击几邑。另秦伐楚四载，赵王养精蓄锐而国内昌盛，东征西讨而赵地益广。如此强赵，秦对其已有所忌惮，暂不敢伐之，只派武安君白起东进食魏地。此役王言未随军出征，留守咸阳。

再说楚王迁都于陈邑，深感内疚，于是使人召庄辛于赵。庄辛归楚，楚王谓之曰：“寡人不能用先生之言，今事至于此，为之奈何？”

庄辛对曰：“臣闻鄙语曰：‘见兔而放犬去追，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臣闻昔汤、武以百里昌，桀、纣以天下亡。今楚国虽小，绝长续短，犹以数千里，岂特百里哉？

“王独不见夫蜻蜓乎？六足四翼，飞翔乎天地之间，俯啄蚊虻而食之，仰承甘露而饮之，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五尺童子，方将调铅胶丝，加己乎四仞之上，而下为蝼蚁食也。蜻蜓其小者也，黄雀因是以。俯啄白粒，仰栖茂树，鼓翅奋翼，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公子王孙，左挟弹，右摄丸，将加己乎十仞之上，以其类为招。昼游乎茂树，夕烹成美食，倏忽之间，坠于公子之手。夫雀其小者也，黄鹄因是以。游于江海，停乎大沼，俯吞鳝鲤，仰啮菱草，奋其六翮，而凌清风飘摇乎高翔，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不知夫射者，方将修其卢，治其缯缴，将加己乎百仞之上。彼礛磻，引微缴，折清风而坠矣，故昼游乎江河，夕烹乎佳肴。

“夫黄鹄，其小者也，蔡圣侯之事因是以。南游乎高陂，北陵乎巫山，饮茹溪流，食湘波之鱼，左抱幼妾，右拥美女，与之驰骋乎高蔡之中，而不以国家为事。不知夫子发方受命乎宣王，系己以朱丝而见之也。

“蔡圣侯之事其小者也，君王之事因是以。左州侯，右夏侯，辇从鄢陵君与寿陵君，饭封禄之粟，而戴方府之金，与之驰骋乎云梦之中，而不以天下国家为事，不知夫穰侯方受命乎秦王，填黾塞之内，而投己乎黾塞之外。”

楚王闻之，颜色变作，身体战栗，于是乃以执珪而授庄辛为阳陵君。又收东地兵，得十余万，任庄辛为帅，向西收复楚地。

此消息很快传到咸阳。魏冉接斥候来报，立即入章台宫禀告秦王。秦王不能决，遂请高让去请秦太后来章台宫议事。于是高让往甘泉宫。

甘泉宫内，秦太后正横躺榻上，听魏丑夫说书。高让入殿，拜谒完毕，魏丑夫退至一旁。高让说道：“楚将攻秦，大王请太后移步章台宫商议。”

秦太后回道：“本宫知晓矣。这就准备下去章台宫。”高让退去，秦太后又对魏丑夫说道，“速去备车。再召侍女进殿为本宫更衣。”

于是魏丑夫退出，先召侍女进殿，再去备车。

秦太后更衣已毕，走出殿门，恰巧遇王言迎面而来，问道：“妹妹作甚？”

王言回道：“妹妹悠闲，正欲向姐姐请安。看来不巧，姐姐这是要出门乎？”

秦太后说道：“大王请本宫议事，凑巧妹妹在此，不如一起往章台宫议事。”

王言问道：“所议何事？”

秦太后回道：“斥候来报，楚正集结兵马，欲攻秦也。”

王言说道：“竟有此事。”

秦太后又言：“详情到章台宫再细谈。”

王言回道：“诺！”

于是二人同往宫门而出。魏丑夫已备好车马，已等候片刻。

秦太后对魏丑夫说道：“你不必陪伴。”魏丑夫弯腰示意。随后，秦太后和王言坐车而去。

至章台宫，众人坐定。魏冉先开口说道：“突闻楚王收兵伐秦，大王不能决，故只能叨扰姐姐。”

秦太后笑曰：“无妨也。国事为先。”

魏冉又说道：“既王姑娘也在此，那一起商议。”

秦王厉斥道：“楚王无信，寡人念旧情而许其求和之情。方撤兵不久，今反而攻秦。寡人欲灭楚。”

秦太后说道：“楚乃本宫之母国，于情不忍亲见其亡。然楚王无信，于理又该灭之。”

魏冉则说道：“武安君之大军正于魏地，恐无暇顾及南郡之危。”

秦王说道：“即便如此，也不可让楚军如此肆无忌惮。”

魏冉又言：“楚军已发兵于江南，而秦军正困于魏，若此时命武安君撤军，恐既失楚地，又未得魏地也。”

秦太后则问王言道：“妹妹认为该不该伐楚？”

王言回道：“我赞同穰侯之言。此时不宜将魏地之秦军撤回而去救南郡。”

秦太后又问：“见秦地被占，而置若罔闻乎？”

王言回道：“既然又不然。”

秦王说道：“王姑娘有话直说，莫拐弯抹角。”

王言继续说道：“然者，乃不动魏地之秦军。不然者，乃集南郡之兵御敌。”

秦王疑惑道：“南郡之兵不过五万，且无良将，如何抗楚？”

王言回道：“若估无差，楚虽收兵十万，却多为老弱，不足惧也。”

魏冉问道：“何以见得？”

王言说道：“昔日鄢郢之战，楚王将主力聚于鄢郢两地，彼时已将其歼灭，楚军早已丧失抗秦之力，何来强军？”

秦王说道：“即便如何，南郡无良将，何以五万而赢十万？”

王言回道：“无须胜之，只须阻之。楚军从江南攻南郡，秦军有大江之险，只须据江而阻之即可。而秦于江南仅十余邑，且不及鄢郢之地富庶，丢之不足惜也。”

秦王说道：“王姑娘于千里之外，便可断其胜负，寡人将信将疑。”

秦太后则说道：“昔日妹妹为本宫出谋划策不少，无差错也。”

秦王说道：“虽如此，然今关系甚大，不可儿戏。”

王言说道：“妾身可以项上人头担保，大王若遵我之言，举兵于江北之旁抗楚，必不失江北之地。”

秦王回道：“善！就依你之言。届时若失江北之地一寸，你自取人头来见。”

秦太后对秦王说道：“妹妹乃本宫至亲，不可取其性命。”

王言则说道：“无妨也。”

秦王说道：“善！”

魏冉则说道：“王姑娘何必如此？”

王言说道：“若非如此，不能安大王之心也。”

随后众人散去。回甘泉宫马车上，秦太后谓王言曰：“方才妹妹言过也。它日楚军当真越过大江，岂不性命不保。”

王言大笑曰：“妹妹有自知之明也。”

秦太后忧虑道：“妹妹当真有如此把握？”

王言笑曰：“并无十足把握。但也只有出此之计也。”

秦太后哀叹道：“到时若秦地失少，本宫兴许可保妹妹之命。若失多，则本宫出面亦难保也。”

王言回道：“谢姐姐厚爱。”

于是，秦王未将魏地之秦兵撤回，仅以南郡之兵抗楚。而楚军复取江南十五邑后，便再无拔城之功。楚军于是以大江之险拒秦。而王言之命有惊无险也。

而于魏地，白起连拔魏两城，赵军却未能取几邑。十二月，赵王换帅，廉颇再攻几邑，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