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远方
饭后,唐初凡开车送张林文回学校,之后没直接回家,先去了一趟公司。
唐初凡不提倡职员加班,到了下班时间,财务部很快就空了下来。他拨通了林启勇的号码,告诉他十分钟后到公司。
十分钟后,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林启勇,听到电梯的声音,精神上立刻放松了下来。他这个人胆小,尤其怕鬼,大家下班早就走了,诺大的财务部门只剩下他一个人,听见一点儿动静,都让他胆战心惊。
“吃饭了吗?”唐初凡给他打包带了饭菜,“明天你可以早退。”
林启勇感激涕零,他就是喜欢这个上司的性格。“你的老师今天找你什么事儿?是不是要让你帮忙。”
唐初凡应了一声,“嗯。”翻看着今天的财务报表。
“我就说这么久没联系的人,怎么突然联系你了。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吃饭什么的都是借口托词,有事儿帮忙才是真的。”林启勇喝着粥,壮着胆问:“他要你帮什么忙?”
“让一个人进我们公司上班……”他看着财务报表上的一个数据,微微皱起了眉头。
林启勇:“你答应了?你不是不喜欢这种事情吗?”
“这项的支出怎么这么高,今天是谁负责整理的,把具体的支出项目和数据给我。”他把表格放在桌子上,“明天让他重新整理一份儿,直接送到我的办公室。”
林启勇有些悻悻地应了一声,低头吃饭。他这个上司什么都好,就是对工作的要求高,只看业绩,谁的面子都不给。
唐初凡:“水间公司的合同后续书送过来了吗?”
林启勇把筷子放下,回答说:“没有,需要打电话催一催吗?”
“嗯。你明天去一趟人事部,问他们之前是不是刷掉了一个叫杨欣莹的人,如果有的话,让他们通融一下,再给她一次面试的机会。”
“知道了。”杨欣莹?就是那个关系户?他没想到唐初凡还真的答应了。
“我去办公室拿点儿东西,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你现在就可以下班了。”说完,唐初凡朝办公室走去。
得到上司的允许,林启勇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收拾好,冲进了电梯。从下班开始他那正在怀孕的老婆就吵着嚷着要吃小龙虾,今天回去这么晚,估计跪搓衣板的时间要延长了。
唐初凡出了公司,去停车场取车,刚插上钥匙,放在一旁的手机闪了几下,他瞥了一眼,是父母打来的。他发动车子,打开了蓝牙。
“嗯,已经吃过了,不用等我了,你们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
因为生活费拮据,温夕最终还是坐公交车回家。司机师傅见她的行李这么多,帮她抬上车,多收了一块钱。
她在上楼的时候遇到了房东太太,穿着休闲,似乎是要出去散步。离她租的房子的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公园,许多老人晚上都会去转一转。
房东太太见她一个小姑娘拿这么多行李,有些不忍,迈着不是很利索的步子,走了上去。“拿这么多东西累不累,家人怎么没帮你一起搬?”
温夕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笑着说:“他们工作忙,抽不开身,就是累了一点儿,我自己一个人能拿完。您这是要出去吗?”
“嗯,老了老了身体就不好了,每天晚上都要去公园走走,找别人说说话。孩子,我的腿脚不太好,帮不了你什么,这样,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叫邻居老王。”
“不用了阿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温夕委婉拒绝说,对于麻烦别人的事,她本能地想着拒绝。
“这么多东西还不给累坏了。”房东太太对着一楼喊了几声,一个三十几岁的皮肤黝黑的男人走了过来,“老王,这是租我的房子的孩子,她的东西太多了,你帮忙拿一下。”
老王笑着把行李箱和两个书包拎了起来,“您快去散步吧,我爸已经去了,估计正在公园等着您呢。”
房东太太走后,老王憨厚地笑着,“我就住在这一楼,都是邻居,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去我家找我媳妇儿帮忙,她这个人热心肠。”
温夕应了一声,“谢谢您。”
“嗐,有啥谢不谢的,东西我就放门口了,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吧?”老王把行李箱和书包放在门口,就下楼去了。
温夕用钥匙开了门,把东西一一搬了进去,不留神碰到了手心的擦伤,令她蹙起了眉头。
她把东西放在一旁,从行李箱里翻出常备的消毒水、棉球和碘酒,仔细地把手上的擦伤处理了。备些常用的医药用品是她的习惯,她之前有一份兼职是在烧烤店里当服务员,开始的几天不熟悉工作,有时不注意就被烫伤了;她有这个习惯还跟她的小侄子温宇浩有关系,别看他现在只有三岁,男孩子顽皮得很,三天两头就会弄一个伤口回家。
她把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放进样式老旧的衣柜里,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之后,去卫生间接了一盆清水,戴上橡胶手套洗了洗毛巾,开始擦东西。
书桌上堆满了书,都是她从学校带出来的,没有多余的空间,就全堆在了桌子上。
温夕擦桌子的时候,手肘不小心碰掉了一本,她低头看了一眼,是高一上学期的语文书,从里面散落一张四方的有些发黄的白纸。
她蹲下身子把纸条捡了起来,上面用红色的水笔写了一首诗,诗的名字是《远方》:
那天是如此辽远
辽远地展着翅膀
即使爱是静止的
静止着让记忆流淌
你背起自己小小的行囊
你走进别人无法企及的远方
你在风口遥望彼岸的紫丁香
你在田野捡拾古老的忧伤
我知道那是你心的地方
拥有这份怀念
就会有一次欢畅的流浪
于是整整一个雨季
我守着阳光
守着越冬的麦田
将那段闪亮的日子
轻轻弹唱
这是她初见唐初凡时,他站在讲台上正念着的一首诗。她站在教室的窗户旁,静静地听着这首诗,阳光沐浴在她的身上,影子在走廊上拉得很长,周围很安静,他的声音很好听,他说话的样子很迷人,然后,两行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流下,打湿了手里握着的申请贫困补助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