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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岛龙聚光灯下长大的孩子
日本的富士电视台曾经提出过一个名为《五岛龙的漂泊之旅》(Ryu Goto’s Odyssey)的系列:从1996年至2005年,连续十年追踪记录五岛龙的成长,从他七岁起,每年夏天推出一部纪录片。从懵懂的少年成长为青年,无论对于五岛龙个人还是对观众来说,这个纪录片都是极为宝贵的资料。到他十七岁最后一期的时候,五岛龙亦表示了对节目的恋恋不舍。
与比他大十六岁的姐姐宓多里(Midori Goto,即“五岛绿”)不同,五岛龙出生在美国纽约,他有一个中间名叫“Brian”,全名为“RyuBrianGoto”。他不但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日语也非常流利,他的日语甚至好过出生在日本的姐姐。
而关于五岛龙的一切,还得从他的姐姐宓多里以及母亲五岛节说起。
一个母亲,两个天才
五岛龙和他的姐姐宓多里
练习空手道的五岛龙
五岛龙的母亲五岛节出生于一个传统的日本家庭,她的祖父是大阪府守口市连任九届的市长。五岛节五岁便开始学习小提琴,大学期间,她通过了赴德留学与管弦乐团的入团考试,但遭到家人的极力反对,连小提琴都被没收。倔强的五岛节自此与家人及学校老师冲突不断,最终她的母亲以相亲结婚为条件,归还了她心爱的小提琴。1971年,即婚后第二年,五岛节的女儿宓多里便出生了。
从两岁起,宓多里便展现了她的绝对音感,三岁半正式开始学习小提琴,六岁首次在大阪登台,演奏了帕格尼尼《二十四首随想曲》。八岁时,母亲将她的演奏卡带寄去朱利亚音乐学校,顺利为她敲开了入学的大门。于是,五岛节女士做出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为了女儿的天赋不被浪费,她不顾丈夫和家人的反对,毅然带着十岁的女儿赴美求学,师从小提琴名师多萝西·迪蕾(Dorothy Delay)。
赴美不久,五岛夫妇便离婚了,而宓多里却开始在美国大放异彩。十一岁的她在美国首次登台,演奏帕格尼尼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1986年,在坦格尔伍德音乐节上,她与波士顿交响乐团合作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的小夜曲,当时的指挥正是伯恩斯坦本人。演奏进行到一半,小提琴的E弦突然断裂,她及时与首席更换了小提琴,继续演奏。但是没多久,E弦再次断裂,她又迅速地和第二小提琴手更换了乐器,这才把曲子拉到了最后。演出结束后,伯恩斯坦激动不已地拥抱着她,直呼鬼才。次日,《纽约时报》以整版报道了这罕见的一幕,并加以标题“十四岁少女,三把提琴,征服坦格尔伍德”(Girl, 14, Conquers Tanglewood with 3 Violins)。使用他人的、而且是成人用的小提琴迅速调整并镇定自若地继续演奏,其异禀的天赋及过人的心理素质令人震惊,这一幕自此被称为“坦格尔伍德的奇迹”。
五岛节在美国再婚后,1988年龙年,五岛龙出生。
前期的教育道路及教育方法的探索、美国的生活方式以及与音乐界的往来关系,五岛节在培养女儿的过程中,无意间替儿子把所有的路都铺好。万事俱备,五岛龙这阵东风一至,可谓享尽天时地利人和。五岛龙三岁开始学习小提琴,七岁在札幌的太平洋音乐节上,和当年姐姐一样,以帕格尼尼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登台亮相,如此完整、从容的演出博得了全场的喝彩,五岛龙这个名字的首次亮相,便与“天才”二字挂上了钩。
如果没有五岛节女士当初的执着,便不会有宓多里的成功,更不会有五岛龙的诞生甚至是成功。姐弟俩完美地继承了母亲的音乐细胞,尤其是五岛龙,其父也曾任教朱利亚音乐学院,教授小提琴。两位天才的诞生,与其说是偶然,倒不如说是必然。五岛节注重培养孩子的兴趣,知晓孩子的天赋,却毫不放松严格的指导。五岛龙说:“我很感谢我的母亲,让我喜欢上了小提琴。只有音乐的世界是很可怕的,我认为母亲只是多给了我一个选项,她让我懂得,就算我做别的失败了,至少我还有小提琴,有一样东西可以去依靠。”
“一千岁”的国王
初出茅庐的五岛龙很快吸引了音乐界的目光。除了各大顶尖乐团争相与之签订演出合约以外,他还经常去世界各地演出,体验各类文化碰撞给他带来的灵感。他先后被邀请参加2003年美国政府在纽约市世贸大楼遗址举行的“9·11事件纪念活动”,以及2005年在广岛与长崎的“和平终战纪念音乐会”。2003年,他与环球唱片公司签约,成为其旗下的艺术家。
五岛龙的兴趣爱好非常广泛。他是空手道黑带,喜欢弹吉他,喜欢数学,更是个铁道迷,他曾因为这个兴趣代言了“JR东日本”铁道公司的广告。他在朱利亚音乐学校毕业后,又进入哈佛大学物理系,专攻量子力学,亦以优秀成绩毕业。同时,他还是著名的哈佛凤凰SK俱乐部(The Phoenix - SK Club,美国哈佛大学八大高年级男子俱乐部之一)的成员。
出道三十余年的姐姐宓多里的职业路线非常明确,自始至终都是传统的古典小提琴演奏家。而五岛龙则说:“我应该会是一个音乐家,但不一定是古典音乐。我喜欢流行音乐,很可能会去玩电子乐。”考虑到两人的成长背景,这样的选择真是再合理不过。姐姐宓多里辛苦赴美求学,从小最优先考虑的只有拉琴这一件事情,而弟弟一开始便是在一个相对多样化的条件下选择了拉琴。同样的天赋异禀使他们都成为了杰出的小提琴演奏家,但不同的成长环境与境遇,使得姐姐更偏向于将古典小提琴做到极致,而五岛龙则更多情况下有着太多的选择,这使他看起来甚至有点太“花心”了。
在一次采访中,五岛龙对记者说,“我有很多大胆的计划,巨大的计划。”
“三十岁之前我想成为世界顶级小提琴演奏家,空手道水平更上一层楼,也想成为亿万富翁。”
“四十岁之前我想有自己的家庭,随后开始计划前往太空。五十岁之前,我想集结一些伙伴,设立基金会,建立智囊团,用于研究如何延长寿命。”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也想成为摇滚明星,成为电子乐的DJ。然后到六十几岁的时候开始计划离开地球。”
“过了七十岁,到一百岁之间,我想到处去冒险。一百岁到两百岁之间,我想着手计划拥有自己的星球。”
“一千岁的时候想要有自己的国家。”
这些话把记者吓得够呛,赶紧追问他是否是开玩笑的。
五岛龙说:“等我一两百岁的时候,运用一些技术,寿命的问题应该已经解决了吧。”
谈到自己的缺点,五岛龙笑言:“我就是太乐观了,想得不够多,不够谨慎。因为梦想实在太多了,所以任何机会我都觉得是好的,都不应该放过,所以我周围还得有能谨慎考虑的人才好呀。”
“五岛龙式”演奏
很多日本的财团组织一直有着向当今世界各国活跃着的音乐家,尤其是本国音乐家,无偿出借组织名下所拥有的世界名琴的传统。
五岛龙一直使用的都是日本的特定非盈利活动(NPO)法人“黄天使”(Yellow Angel)资助的1715年制作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已故的罗德先生”(Ex-Pierre Rode),亦称“剑桥公爵”。2011年,因为这把琴被送去长期保养与修理,日本音乐财团得以将自己名下的1722年制作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朱庇特”(Jupiter)借给五岛龙演奏,并于2013年12月正式长期借与他使用。这把斯特拉迪瓦里“朱庇特”是大约1800年前后由英国伟大的收藏家詹姆士·戈丁(James Goding)命名的。这把琴的使用者大都非常小心,因此现在的状况非常良好。值得一提的是,在日本音乐财团拥有这把琴之前,五岛龙的姐姐宓多里也曾是这把琴的使用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体现了音乐的“传承”。
较其姐姐宓多里,五岛龙的演奏更多了一份表现力,或者说是表现欲。以拉威尔的《茨冈舞曲》为例,宓多里的演奏完整性强,悠长而深邃,抑扬顿挫,却又丝丝入扣。而五岛龙的演奏则可谓“大刀阔斧”,每个音符都一泻千里般地从指尖流出。他时而与钢琴演奏者互动,时而活泼地向观众眨眼,身体语言为他的演出增加了更多的趣味性。著名的双手拨弦这一段,姐姐按照正常的节奏由渐弱开始,逐渐增强,而五岛龙则像是有一些捣蛋意味般地,看看钢琴手,再看看观众,耸肩一笑,吸一口气,在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再一下子开始极高技巧的拨弦,可谓娱乐性极强。
五岛龙说:“我不喜欢大家把音乐当成是一种很高不可攀的东西。”他的演奏具有侵略性,音色常常让人想到电吉他。他说,“我总想带给观众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觉得演奏会场其实和餐厅很相似。如果我不能让买了票前来听音乐的观众满足,那这笔买卖对他们来说岂不是太不划算了?简直就像是收了钱却不上菜的餐厅一样。”
工作的意义
那么对于五岛龙来说,“演奏家”这份工作的意义是什么呢?
过早成为了职业演奏家的他,似乎并没有太多机会思考这个问题。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小提琴家。我很感谢那么多演出的机会,但是演奏会的邀约不停,一直演一直演,我却渐渐麻木了。我开始变得不知道各个演奏会的差别在哪里,特点在哪里了。”五岛龙觉得这样下去会迷失自己,他说:“我开始想下一步该怎么走,接下来真正该做的是什么。我花了很多年,重新考虑了自己的音乐梦想,大概花了十年以上吧。”年轻的五岛龙深邃的眼神里闪现出了一份成熟。
“工作对我来说是就算厌烦了也要做下去的东西。做任何事情不能光靠喜欢,这样是没法做下去的。”“厌烦的时候当然也可以放弃,但是之所以没有放弃是因为我知道,长远来说,为了实现梦想,现在的忍耐是一条必经之路。”
比起其他二十六岁的演奏家,单就经验而言,也许五岛龙多出三倍都有余。“但我不会只满足于现在的成绩,绝对不会。我想继续活跃下去,一直活跃下去。”
如果用一个字来概括自己现在的状态,五岛龙选了“训”字。他说,这是空手道道场训的“训”。
“其一,求至高人格。其二,守忠诚之道。其三,养努力精神。其四,重尊卑礼仪。其五,戒血气之勇。”
“我从小练习空手道,我觉得这不单可以运用在道场里,做人也是一样的道理,”五岛龙如数家珍地说道,“道场训就是我的为人哲学。”
空手道除了招式,更讲究神与气。这骨子里的精神,让五岛龙的运弓及演奏多了一份空灵与神韵,与他身上美式的幽默感结合,也称得上是“东西合璧”了。
一边享受着工作,一边思考着工作的意义。保持自己的特色,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五岛龙就这样攻克着一个个难题,一步步前进着。他就是这样一个不断探索自己、不断进化着的演奏家。2008年7月,五岛龙第一次来上海演出,当时他还去了一所民工子弟学校演奏,并资助了一百名四川儿童。后来,他又多次来上海演出。2015年6月,将是五岛龙第五次造访这座城市,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举办独奏会。届时,我们将亲眼看到专辑里所听不到的音色与情绪,看看这位“老练”的演奏家会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