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艺术核心
一般来说，艺术学以美学为理论基础，而美学又以哲学为基础。艺术思想与美的观念或美学思想是密切联系的。论析李山的艺术思想，恐怕不能撇开李山对美的感受和理解。
李山在自己所写的文章中，似乎向来很少用“美”字。在直接用“美”的文章里，他用的“美”字往往是讲“形式美”。如说：“孤独地追求形式美甚至也表现在一些大书法家的作品中。”
李山的美学思想和艺术思想，我想先引用李山信中的一段文字，同时剖析他的“美的本质论”和“艺术本质论”。他在信上这样说：
如何进入深沉的艺术或什么是深沉的艺术？可以写一本二十万字的艺术论，但是也可以用几句质朴简单的话讲清楚。即：写一幅书法，或画一幅画，即使是画花鸟或山水，也要如同画一个人物一样。不要停在应物写形地多画他的眉毛、鞋子，而是通过作品的大开大合，即大挥大洒，把你内在的感情、精神、智慧画进去，给予读者以震撼的感染。这就如同读者面对一个有智慧有感情的人，给他以感染一样，这幅作品便成功了。画如此，书法如此，政治如此，世界也莫不如此。这便接触到了艺术的核心。但要详细论述、剖析，便又要再花一些时间了。但要言不烦，艺术的本质已显现了。再多的文字，那也只是详加解析而已。（《对谢赫六法论的评论》）
笔者认为，我们有理由把李山先生以上这段文字视为他对“艺术本质论”的简短扼要的论述。他所说的“艺术的核心”一语完全等同于“艺术的本质”。下面笔者要用一些美学和艺术理论，就所引这一段文字，对李山的艺术论及其在绘画作品中的表现，略作诠释和分析。
笔者认为，对于美学和艺术理论，艺术在不断发展，艺术种类题材多种多样，各国、各民族的审美习惯和传统也各有特征。何况，人类对审美、对艺术的认识也是在不断提高和深入的。在社会历史的长时期内，人类对审美和艺术已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系统的理论，应当在此基础上进行新的探索和创造。
笔者认为，对于理解美学和艺术，审美对象、审美经验和艺术形象这三个概念非常有用，难以绕过。艺术形象也是审美对象，但它是由艺术家根据自主的审美经验和艺术技巧创造出来的新的审美对象。这几句话已经说出了三个概念内涵的相互关系，即它们的内在统一性和区别。三者都离不开“审美”。审美经验的内涵非常丰富，这里只指出其中要包括审美理想这一点。有了这些理论前提，我们就可以查看和判断李山对这几个方面的理解与论析了。试作以下四点分析：
第一，李山显然认为，书法、绘画、政治和世事具有统一性，他的说法是“莫不如此”。我认为，他是从真善美的统一性、整体性的层面来讲艺术与政治和世事的统一性、整体性的。他不会把政治和任何世事都当成是艺术。同时，在李山所有的文章和书信中，我敢肯定地说，他都是从人民的立场上，从中华民族发展的立场上看艺术、政治和世事的统一性和整体性的。
第二，李山讲起“艺术的核心”或“艺术的本质”，总是把艺术家的精神、智慧、感情在艺术形象上的表现放在最重要的地位。在这一点上，他是非常坚定的。例如，他说：“我永远认为作品中对社会的深沉的感情与对社会人生透彻的洞察，永远是作品的灵魂，也永远是决定作品能否进入深沉的关键。”（《对艺术的理解》）他又说：“任何艺术技巧，都是内涵感情的载体，而不是作品的灵魂。精到的技术技巧，可以娱人视觉，却难以撼人心灵。”（同上文）关于书法艺术，他说：“对文学内容的选择和如何表达，取决于书写者的思想感情、立场、倾向和个性，这些也都必然体现在所写的文学内容和表达的技巧中。”（《书法作品书写举例》）在论及自己的书画作品时，李山说：“在我从事艺术学习的作品……人物画、花鸟画、山水画，以及书法中，绝大部分都留下了我的影子、我的心境、我的认识、我的评说。”（《对几幅绘画作品内涵的自述》）李山的以上这些文字无一不在强调艺术作品的精神、思想、感情内涵。对于艺术创作，李山绝不是自然主义者，也不是形式主义者，而是现实主义者。
第三，在笔者看来，李山在论述“艺术”的核心内涵，他所说的精神、智慧、感情乃至判断评说，都不是抽象的、纯理论的、纯个人的，而是与社会生活，与国家、民族、广大人民的利益——物质需要和精神需要息息相关的。在人物画创作上，李山是“浙派人物画”的杰出代表。他两次以多幅人物画作品参加在中国美术学院和浙江美术馆举办的展览会，得到观众的一致好评。但是，他对自己展出作品内涵的深度并不满意。他在文章中明确指出：“笔墨毕竟只是属于表达手段的技巧范围，而在推进作品的内涵的深沉上，仍然是浙派人物画尚需共同努力的地方。”（《对艺术的理解》）李山在为2010年10月26日开幕的“浙派意笔人物画邀请展”学术研讨会提供的书面发言中又写道：“我认为内涵深厚的作品产生的条件是因为有较高的造型能力，这是笔墨运用和变形的基础。以感情、感觉调动笔墨，通过变形、变色、变线，变章法，同时具有对社会、历史的洞察，才能在作品中有敢于直面人生的胆识。”“任何艺术作品，无论中国画、油画、雕塑、歌唱、文学、戏剧，对读者的影响最终起作用的是它对社会、历史、人生所表达的深沉内涵，那才是作品的灵魂。”（《浙派中国画的笔墨特色与作品内涵尚待深化》）关键词语是“对社会、历史的洞察”和“直面人生的胆识”。这些关键词语，从美学、艺术思想上看，既是高举现实主义的旗帜，也是对画家本人世界观、艺术观、学养和胆识的高度要求。所以，李山的艺术论为现实主义艺术论。
第四，李山在论述“艺术的核心”或“艺术的本质”时，经常使用“感情”和“震撼”“感染”这三个词。这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李山对艺术特征具有深刻具体的理解。与此相联系，他对艺术的社会作用也有深刻具体的理解。对于他，艺术的思想性是与情感一起表现，是密不可分的。艺术作品内涵中的感情，必须以正确的、深刻的思想认识为基础；思想与感情在艺术形象中水乳交融，才会对读者发挥震撼作用。李山偏爱“震撼”一词，我认为他这是要强调优秀艺术作品必须对人民群众的思想感情发挥强烈的感染、感化、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