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感情智慧
令人感到特异的是,智慧一词在李山对“艺术本质”内涵的理解和阐发中具有特别重要的地位。
在《技术·艺术·变形·思想自由》一文中,李山写道:
技术、技巧是重要的,因为它是用以承载感情与智慧的工具。任何作品包括绘画,如果没有深沉的感情或智慧,只是技法的表现,那只能娱人眼目,而不能撼动人心。那些作品可以被称之为精炼的技法作品,但不是艺术作品。
在同一篇文章中,李山先生问道:艺术是什么?他接着回答道:
一、深刻地表达了作者对社会、对历史的感情与智慧而撼动了读者。二、深刻地表达了作者对人生的感情与智慧而撼动了读者。三、深刻地表达了作者对大自然的感情与智慧而撼动了读者。
李山在同一文章中三次用了“智慧”一词,而且是与“感情”一词同时并用的。这就说明对于李山来说,艺术作品的主要内涵就是感情和智慧这两项。笔者认为有必要联系李山所处的时代的意识形态来诠释分析感情和智慧这两个词语在李山的“艺术本质”的“定义”中为什么占据中心的地位。
中国美术学院已故教授陆抑非先生曾说:“艺术到了最后阶段是一个感觉而已。我认为国画花鸟画最高境界是五官相通,心手相应,不着色相,全凭感觉。”这个思想有的画家是意想不到、不敢说出的。这不是否定形象思维、抽象思维以及其他众多的技法因素吗?决不是的。对于艺术家,理论甚至抽象思维、技法,各种知识都是很重要的。但仔细想想,各种修养在作画时,确实要通过画家的敏锐的感觉来体现。绘画创作,画家在心理上决不会像会计师算账那样理性,而是必须凭感觉。感觉后边才是感情、思想,手头功夫后头才是各种技法经验。
从人的心理活动上说,感觉和感情是相联系的。人对客观的人或事的反映包括反应,有反应就有感情。感必有情,情则以感为基础。李山论艺术,首先言感情。任何艺术形象固然是对现实审美对象相对真实的反映,但同时必然也含有艺术家对现实审美对象的带情意的反应。因而艺术形象总体来说,必然是现实反映与带强烈感情的反应的对立统一。李山把艺术感情放在首位,既是他个人对“艺术本质”的理解,也是他个人的爱好和常有的心态。李山并不否定艺术形象中“反映”的那一部分。艺术形象的“反映”,显然与艺术家对现实审美对象的认识(形象思维和抽象思维)有关。对于“认识”,李山强调深刻的、全面的、独特的认识,所以他在论及“艺术的本质”和优秀的艺术作品时,经常用“洞察”一词。而“洞察”是与艺术家的感受、理解、分析、判断、揭示、艺术表现有关,也就是与艺术家的“智慧”密不可分。也正因为如此,李山把优秀艺术作品(艺术形象)最重要的内涵视为感情与智慧的统一体。
李山为什么在论及“艺术的本质”或优秀艺术作品时,特别用“智慧”一词?我认为还有他所处的时代和社会的原因。很多国人都已经感觉到,新中国成立六十年来,我们的教育方针和各级学校的教学实践具有一定的片面性,这就是不重视对青少年的智能的提高。他们所学到的知识不少,而智能则相对低下。这数十年来我国没有能够培养出在国际站得住的一定数量的科学家、艺术家。据北京大学一位哲学教授判断,从20世纪50年代到现在,我国没有出现一个独立的哲学家,只存在着一些“哲学工作者”,他们只是为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毛泽东的哲学著作进行解说或宣传。在文艺界,向来不能真正实现天天宣传的“双百方针”。笔者举不出作品能够真实地、富于感染力地反映我们社会和时代的诗人。就在这样的社会和时代中,李山先生在关于“艺术本质”的论述中,在对优秀艺术作品重要内涵的论述中,使用“智慧”一词,把表达“感情和智慧”作为艺术作品最重要的内涵,实在是具有极高的智慧,应当引起美术界乃至整个文艺界和文化教育界的注意和重视。
限于篇幅,我不再详细论析李山在论述“艺术的本质”“艺术的核心”内容时专门提及的“自由”的重要性。我只是引而不发。他说:“穷困、艰难阻挡不住艺术走向深沉,但是思想自由却是产生深沉艺术的必需条件。没有思想自由的客观条件永远产生不了深沉的艺术。”(《技术·艺术·变形·思想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