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悲笑写人生:李山书画艺术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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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优美壮美

王鼎钧先生说:


看李山的画,骆驼给我的感觉是,第一,它是压不倒的,任重道远,昂首长征,比较起来,“压不扁的玫瑰”就显得纤巧。第二,它宠辱不惊,福祸不计,大行不加,穷居不损,比较起来,“宁鸣而生、无默而死”就显得躁急。骆驼在最恶劣的天气里行过最难走的沙漠,背负重担,有驱使无怜爱,这种境遇,李山都画出来了。骆驼的背上不论有多大重量,它总是态度从容,不动声色,时时抬头挺胸,似乎要仰天长啸,这种精神,李山也画出来了。骆驼一身皮毛臃肿坚韧,惟有那脸部肌肤,如孩童少女、赤子之心,无限生机,若隐若现,这一下子拉近了骆驼和“人”的距离,对骆驼有了“彼亦人子也”的戚戚之心。这时候,我不免自忖:他画的岂止是骆驼?(《天地成全》)


这段文字从三个方面描述了李山所画的骆驼形象的整体精神内涵:一是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一方面;二是具有生命力的一方面;三是“似人”或“超人”的一方面。这样,就比较全面地说出了李山所画的骆驼形象的深刻思想、审美内涵,也从李山绘画艺术作品、艺术形象这一方面揭示出了李山对“艺术”和“美”的理解。

再说自然的优美。1978年,李山画了两只飞翔的麻雀。林散之先生在这幅画上题了以下散文诗一样的文句:“小麻雀,真可爱,一双飞,实自在,天地广阔去无碍。”两位艺术家合作的作品,无疑透露出对作为审美对象的小鸟的自然美的看法:这种自然美具有人情味,其本质在于有情有性、自由自在。

美的风采大致可分优美(阴柔之美)、壮美(阳刚之美)和崇高(刚烈伟大)之美。当然,这三种美是可以互相包含、有主有从的。骆驼的美应属壮美。具有生命活力,则是三种美的共性。林散之先生为李山所画的一对展翅飞翔的麻雀所题“小麻雀,真可爱,一双飞,实自在,天地广阔去无碍”,以及李山所画的小鸟有性情、有境界,文与画都十分贴切地显示了“美是生命”或“美是生机”的美学内涵。文中“真可爱”一语,也似乎揭示了“自然美”对于人而存在的内涵。“有境界”一语,也似乎说出了“自然美”与“艺术美”的联系和会通。不过“自然美”的存在,更多地在于其自然中的人情味;而花鸟的“艺术美”与“自然美”的区别,则主要是画家依据“顺天应人”的美学原理进行自觉创造罢了。

接着就要涉及社会美了。艺术主要是艺术家对现实生活有艺术性地反映和创造的产物。长期处在多变而且不利于人民也不利于人的才能正常发挥的时代,李山的人生观和艺术观及艺术创作,无疑也打上了这个时代的烙印。他对于正义、现实美和艺术美的理解,无疑受到了这个时代的影响。例如,他在《对几幅绘画作品内涵的自述》一文中提及他的人物肖像画《喀什老人》时,就说:“此画也是当时——1979年我对之前三十年历史的沉思:三十年来,我们这一代草根所流的汗水足以成河。为什么一直生活在物质与精神如此困难的境地?我沉思,同代人也在沉思。”沉思什么?沉思“困难的境地”所产生的原因。问题还在于,这“困难的境地”何时能够有所改变?表面上的“莺歌燕舞”能够改变这“困难的境地”吗?试问,这样的现实生活中,李山对社会美的感受和理解难道不会受社会时代的影响吗?《书法作品书写举例》一文中,李山在提及他如何运用他所倡导的“书法艺术整体旋律论”来书写唐代柳宗元的《江雪》一诗时,他强调书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要用最强的笔力和最大的面积,写出“独钓”二字,用以“统驭全局,以强调出对风雪暴力进行对抗的不屈的精神”。强调用这样的书写方式,是因为“有现实生活的感受,和历代殉难的英雄一样,当代为民生自由而被杀害的张志新、林昭烈士,他们的生命都表现了这种万径人踪灭,独钓寒江雪的精神。他们是我们十分敬佩的英雄”。——从李山对一首诗的书写方式的叙述和主张中,我们难道不能强烈地感受到李山在对真理、对正义、对英雄、对理想的追求中,所包含的对壮美和刚烈美的偏爱和执着吗?因此,笔者可以断言,李山所钟爱的美,是大美,是与人民和祖国的命运密切相关的崇高伟大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