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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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城?何为乡?

从这些人类早期的进步中,我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人类进步的源动力:交流和合作。没有交流和合作,知识很难被积累,生产很难进步,人类不可能走出丛林,走上平原,走进城市。交流与合作的另一面,是欺骗与争斗。人类的历史,也因此更加精彩。

周其仁教授在《城乡中国》开篇中说:“中国很大,不过这个很大的国家,可以说只有两块地方:一块是城市,另外一块是乡村”。简单一句话,道出了中国社会的一个基本事实,这个国家是分为“城”和“乡”的。相应的,中国的十多亿人口,也分为“城里人”和“乡下人”。要理解“城乡中国”的事情,对这“城乡分割”不可不察。

“城乡分割”,或者“城乡二元”,大家都耳熟能详了。可是,这“城”和“乡”,区别到底在哪里?二者是天然对立的吗?也未必。远的不说,前总理朱镕基在考察时曾感叹曰:“走了一村又一村,村村像城市;走了一城又一城,城城像农村。”看来,“城”和“乡”之间,也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抽掉细节的不同,城市和乡村都有道路、学校、医院、商店、银行、邮局等等公共设施,都需要栽树搞绿化,都需要处理垃圾,都需要供电、供水、供气、铺设有线电视光缆等等。

不奇怪,城里人和乡下人是一个物种,生活的需求是一样的,需要的东西也差不多。

看起来,城市和乡村最大的区别在于产业,农村以农林牧渔业为主,城市以工业、服务业为主。产业上的区别,带来城乡之间的另一个重要区别,就是人口密度。农业的基础是光合作用,需要在大面积的土地上铺开,而且考虑到交通的因素,农村和耕地不能太远,要交叉分布,因此传统乡村的人口密度不能太大。城市则不一样。工业、服务业对土地面积的要求低很多,不需要大面积铺开,可以聚在一起。

人类文明史的一个基本规律,是村落、城市的发展壮大。在社会学、经济史的研究中,城市的规模往往代表了一个文明的发展水平,有人甚至说城市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这个“最伟大的发明”的由来与动力,值得进一步研究。粗粗看起来,人们是倾向于聚居的,先是聚在村子里,后来又聚在城里。从这个角度看,城和乡,不过是聚集程度不同而已。

倘若拉长历史,“城”和“乡”的界限,就会更加模糊。大约在11000年前,人类进入新石器时代,世界各地先后发生了一场“农业革命”,人类开始大规模驯化动物、培育植物,种植、饲养取代采集、捕鱼、狩猎成为主要的生产方式。相应的,游牧的方式逐渐让位于定居,村落开始出现,并且规模越来越大。

农耕和“聚居”,自然而然地联系在一起,人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仔细斟酌的话,这二者并无必然联系。种地就种地好了,为什么要聚在一起种地?散开不是一样可以种地吗?进一步追问的话,其实人类在农耕社会以前,就已经开始聚居了,采集、捕鱼、狩猎都不是单独的活动。再追问,其实聚居也不是人类特有的活动,蜜蜂、蚂蚁、海狸都有着复杂的聚居形式,并且是高度分工的,而且还学会了改造居住环境,就像人类一样。

人类和其他物种的“聚居”,或者并不是“天性使然”,而是生存的需要。狩猎的过程中,必然需要一定的合作,这样才能捕捉大的凶猛的动物。即便是捕猎弱小的动物,“围猎”的效果也要远远超出单打独斗。乍看起来人们不需要聚集在一起采集,而且人多了采集的东西会变少,似乎是个反例。可是,当人们问到采集“什么”的时候,合作的意义就显而易见了。一个疯狂的原始人,怎么知道哪一种野果和种子是可以吃的?到了农耕时代,驯化动植物的知识,也需要在聚集的人群中才好交流、保存和传承。考虑到当时文字还没有出现,语言还很不发达,聚集对于交流是至关重要的。此外,聚集对于安全和防卫,显然也是重要的。

从这些人类早期的进步中,我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人类进步的源动力:交流和合作。没有交流和合作,知识很难被积累,生产很难进步,人类不可能走出丛林,走上平原,走进城市。尤其在早期,每一步可能都很艰辛。可以想象的是,面对令人生畏的大自然,很多族群一不小心可能就消失了。人类文明能够演化到今天,或者亦只是一个巨大的偶然。

至此我们可以看到,交流与合作是人类聚居的根本原因。村庄是一种聚居,城市是更高程度的聚居。当生产进步了,粮食产量增加并且可以长途运输和储存,人类可以达到的聚居程度就增加了。这时候,更多的人就可以聚居到城市,进行更多的交流与合作。

交流与合作的另一面,是欺骗与争斗。人类的历史,也因此更加精彩。

2015年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