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乱
怎么?那个男人帮了我?
我的脚步慢下来。我看了看拉着我跑的这位,看着和布莱德差不多大,只是黑发雪肤、浓眉红唇——只是长得比布莱德美艳得多,我只能想到美艳这个词。
“你自己快跑吧,小兄弟,人家是为了帮我,我怎么好丢下他一个人走掉?”
少年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回头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那笑容有一种无关性别的美感,“王子大人说的是啊,我可是为了帮你,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呢?那就跟我一起,赶紧跑吧!”
什么……
我愣了一下,一个念头电光火石间闪过脑海。
我快跑几步和少年追齐,压低了声音,道:“你是巫……你是那个巫师?刚刚是你附在那个男人身上帮了我?诶,你到底是男是女?”
少年头也不抬,兀自弯了弯嘴角,依旧目视前方,“呀,原来王子大人知道巫师啊~”
“至于我是男是女……”少年偏头看了我一眼,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眼睛里却是一片寂静的荒凉,“这个问题对王子大人来说很重要吗?”
“……”
我沉默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不,我只是好奇。”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什么深意?
起初只有我和那个被巫女附身的少年在奔跑,不知不觉间,另有一些人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我忍不住往后瞄了一眼,只见黑压压的,一大帮人,每一个都铆足了劲儿在跑,顿时觉得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
“这些人跑什么?”
我听见少年轻轻地笑了一声。
“想趁乱逃跑呗,要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都和王子大人一样,对监狱死心塌地的。”
“……我只是找不到逃跑的机会。”
“是嘛?我怎么觉得王子大人在监狱里呆得还挺满意的呢?”
“……”
啧,这没有丝毫回环余地的说话方式……让我想起一个人,那家伙说话也是这样,总是让人哑口无言。
终于跑出了山洞,眼前豁然开朗。想要逃跑的人不在少数,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冲出山洞,很快就引起了监管者的注意。
“有人想逃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像一颗炸弹丢在了人群里,不只是监管者们,就连囚犯们也被炸起来。
像是一群刚被放生的鸽子,囚犯们四散开来,各显神通。有人直接跳进急湍的溪水里,也有人跑进树林里,利用茂盛的灌木丛来隐藏自己,更有甚者夺下了监管者的武器,与追击的监管者们正面冲突。
我大概是其中最安分的一个,一见到有监管者注意到我,立马就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我的目的本来就只是摆脱刀疤的追击。我是因为一些误会入狱的,要是此时选择了逃走,岂不是坐实了我畏罪潜逃?
而且现在可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暴乱,如果布莱德说的话靠谱的话,我很快就可以见到上级的官员,只要解释清楚,我就可以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离开这里,为什么非要逃走呢?
注意到我的那个监管看见我投降,愣了一愣,随即露出轻蔑的笑容向我走来。
虽然这般神态着实让人不爽,不过反正也习惯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监管者的身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下一秒,那名监管就“哎哟”一声,向前扑倒在地上。
没等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拽着往溪边跑去。
偏头一看,还是那个被巫师附身的少年。
“跑什么跑?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跑?”
我反手握住那个少年的手,拉着他站到一边。
少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像是在看什么稀有奇怪的东西。
我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你……你看我干什么?”
少年噗嗤笑了一声,微微眯着眼睛,笑得很是灿烂,“你看看,我说的有错吗?别人都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走,王子大人却是被人拉着还不肯走,难道不是在监狱里呆得很是满意吗?”
我被少年的话噎了一下,想反驳又一时组织不出语言,盯着他憋了一肚子想法。
少年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我,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笑容在那秀气的脸上不断扩大,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真好啊,王子大人~”
他用了一种高于平日说话的声调,清秀白净的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笑容。
“人刚诞生的时候,总是纯净得像天使,慢慢地,见多了血,见多了黑暗,听多了恶魔的挑逗,再坚定的心也忍不住动摇,这人的灵魂啊,也就慢慢地脏了……”
看着他脸上病态的笑容,听着他似是魅惑又十分诡异的语气,这个一直跟着我、目的不明的巫师,忽然向展现出了那平静外表下掩藏的疯狂,这确实有点吓到我了。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你在说什么?”
少年嘴角一勾,发出一连串快活的笑声。
“看样子,一个女猎户的血对你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啊,王子大人……啊呀,我实在是太喜欢你这样纯净无暇的灵魂了呢,看着你这样的灵魂慢慢地被这个世界变脏,实在是……实在是太美妙了啊!”
少年话中异样的疯狂实在是震惊到我了,我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然而也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我反应。说完这番话,下一刻,少年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伸手将我重重一推——
“你——”
我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耳畔炸开一声枪响。与此同时,我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后背炸开一蓬血雾——
“去做想做的事吧,王子大人~”
“要变成我期待的样子啊~”
我的耳边轻飘飘地掠过这两句话。紧接着,被鞭子抽打过的后背撞上地面,传来一阵刺痛。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我的怀里,我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掌心顿时一片温热。
是少年的尸体。
“切,打死一个……”
“嗨,没差,而且这不还抓住一个嘛,走,我拖这个死的,你押这个活的。等审问完了,咱们一块去吃点好的。”
“也对。”
少年的身体忽然被一股力量拽走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想要护住他,只是一瞬便反应过来,松开手,任由监管者们带走。
人都已经死了,现在才想做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少年不过是巫师借用的一具身体。少年死了,巫师顶多精神力受损,于性命无虞。
这下子又欠了那巫师一条命……
说起来,已经欠了那巫师两条命了……
怎么自从离开了王宫,欠的东西就越来越多了。
算了,不要想了,还是先应付眼前的事,好好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