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双重人格症的密密

我不敢回去拿这仅剩的七百块，只好去找密密，她傍上一个大款足有半年，凭大密密的本事，这半年应该捞了不少好处，密密是我们四个人里身世最可怜的一位，她的母亲四十岁那年因艾滋病去世。密密初中还未毕业就出来做事。依阿丁的话来说，密密过早地混迹于人世。

我在门外听到密密和一个中年男子的争吵，两人均是火冒三丈，骂的话不堪入耳，大密密说她骂遍天下无敌手，没人能够在口头上占到她便宜，果不其然，中年男子逐渐居于下风，词穷到只能重复骂密密贱。

密密呸了他一声，骂他变态，骂他是她所有男人里面最恶心的一个，最没有骨头的一个，半两骨头都没有。

两人又对骂了一会儿，破产户吼道：“把我送给你的东西通通还给我，衣服项链戒指所有的首饰！”

密密“唰”一声，拖出床底下的大箱子，游泳似的姿势往里扒着，十来件质地精密的美丽衣裳被摔出地上，接着她“砰”一声踹开衣橱，将里面的高档时装全都揪出来，“啥破落玩意儿，你出钱的旧货，老娘我通通还你，就算你不要，老娘都要一把火烧了，看着恶心！”

中年男子气急败坏，却又缺乏勇气和密密横着干，只能一口骚一口贱地骂人，还加了忘恩负义，埋没良心等等成语，他的手在床上乱抓乱捶，逮住一条皮带，他把皮带舞得呜呜响，密密见状，早就冲他扑过去，一头顶在他的肚子上将他撞倒，抢过皮带，“你想干啥子！想打人！老娘不是吃素的，豁出命陪你打，别占着自己是狗男人力气大，啥猪狗男人，老娘没见过！”

这人没再说话，只把落在地上的衣裳捡了起来。“等一下！”，密密“噼里啪啦”扯出抽屉，打开首饰盒，把金色银色各种色的项链戒指耳环什么的全都甩了出去，中年人手里抱着一大堆衣服，首饰稳稳当当落在衣服上，这人啐了一口，带着一嘴的“骚，贱”骂骂咧咧出了门。

我愣怔在原地，从小见惯了恶人，凶人，还是没有免疫力。长这么大了，见到别人露出狰狞的面孔，口吐恶语，依旧让我战战兢兢，如同霹雳般可怕。我见过密密的活泼娇嗔狂放叛逆任性的一面，凶狠的这一面从未见过。

我真想拔腿就走，两脚却像被灌了铅似的沉重。密密见状，大致知道出了何事，她二话不说，消失在我眼前，等我能够移动双脚时，小密密出现在我眼前，身穿卫衣，头发和眼镜遮住大半张脸，脑袋微垂，从不正视他人，说话楚楚可怜，举手投足惹人怜爱。

“小圆，你来找我什么事？”

“我……”我看着她，愣怔了一会儿，“一唯需要帮助，你这里能不能借……算了，你也不能……”

“等一下。可以。”小密密取出包里的钥匙打开另一个上锁的抽屉，又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这里面才是真首饰，刚还给那个白痴的是我叫人打的假首饰，一模一样的，那白痴上了我的当了，哈哈哈哈。”

原来大密密留了一手，她跟过很多人，有些人甩了密密会给她一大笔分手费，买给她的东西都归她所有，很少人会像刚才那位破落户叫密密退还送出去的所有东西，不管何种结果，密密都不会让自己吃亏，这是她学会的生存经验之一。

大密密的生存经验还包括伪装成小密密，并骗所有人说她有多重人格。

我、一唯还有阿丁早就知道大密密没有第二个人格，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小密密的存在，只是大密密希望她的性格中有小密密的存在。

一想到这里，我就非常悲伤，大密密从小没人疼，没人爱，她的母亲十六岁生下她，从来都不知道如何照顾她，她过早地尝遍了生活的辛酸，性格既乖戾又圆滑，放诞不羁却又小心翼翼，常常因为世俗势利为人不喜，也因为特立独行惹人非议，瞧不起男人却又偏偏要依附男人，心里把这些人骂得狗血喷头嘴巴里却向他们倾吐甜言蜜语，这些人给她钱给她好处，她为他们做事是可以不管不顾的，但这些人要放弃她，离开她，就像我看到的那样，她也是可以很决绝很骄傲的。

密密的性格很矛盾很多变，但我们能肯定，她就是大密密，只能是大密密，她之所以会变成小密密，只因为她想要爱，想要很多爱，想要很多人的爱。

小密密说：“呃，当然，这些都是大密密告诉我的，她留了一封信给我，我告诉过你，我和大密密就是这样交谈的。大密密叫那人白痴，我也跟着叫了。那白痴终于走了。”

小密密最后一句话“那白痴终于走了”，又露馅了，当小密密出现的时候，是不会记得大密密发生了什么事的，就好像小密密去杀人放火，原人格——大密密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同样的，大密密刚赶走了中年破落户，小密密也应该是不知道的。况且，小密密从来不说别人是“白痴”。

我点了点头，使她相信我相信她说的话。

小密密说：“这些首饰可都是真金白银，能卖上万块，大密密能够卖出去，等卖出去了，我就给一唯送去。”

我鼻子一酸，捺住密密的手，“密密，你真的很好，很好！我真的没用，我想帮一唯，想帮你，可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阿丁那里落脚，还要阿丁照顾我，我没有你们好，你们都比我好！”

密密抱着我，“傻瓜，谁说你不好了，我们的小圆，不知有多好！”

我和密密都很不喜欢别人说我们好，说我们优秀，我们不接受这张“好人卡”，我们彼此之间从不说对方好的，但我们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