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枕山河入梦

古老的钟声伴随着薄薄的雾气在空中幽幽回荡，我坐在火车上，听轨道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夜色逼人，道路上灯火的影子压过来，拍打在火车身子上，也拍打在我微微战栗的心脏上。

空气有些温吞，热浪躁人。感觉有许多人许多事喧喧嚷嚷，嘈闹挤到了我的身旁。将我的身子拖住，抬起来。呼吸是很累的一件事，我在压抑的车厢里总是忍不住冒出窒息的念头，有些时刻，死亡变成了一种美妙的选择。

汗沁湿了我的背部。我感到了无比烦躁。这空间狭小，人味厚重。一切事务都再也无法勾起我的兴趣。我想起春秋时期，那万古永恒的黑夜，还未寂静下来，天幕就全无暗淡或闪烁的星群了。孔夫子横空出世，他在战火连天，群雄逐鹿的黑房子里，仿佛一个小太阳，为冰冷腐臭的人世投下一点光和热。

琐事缠身，不堪其负。尽管我口袋里那张火车票上明白写着目的地，我仍担心火车最终会驶向何方。人生的滋味也源于这丝关于意料之外的期待。汤寡淡如水，也偶有紫菜浮上来。简爱得知罗切斯特婚姻真相，醒悟两人爱情最终不会有结果时，内心依旧抑制不住期冀，才收获意料外的欣喜。

我头昏脑胀，困倦难捱。躺好后一歪头就进入了梦乡。从南国的温润到西北的粗犷，大海咸湿气味与沙土干燥的意思混杂，我的脑海开始恍惚。

在颠簸晃荡的车厢，车轮滚滚，驶向前方。我只感觉枕着的是祖国绵延不断的大好山河。长江，黄河，云龙，贺兰，山东济南，山西太原，尽管我无法设身处地去领略当地的风光与特色，但是它们和风一般相继钻进了我的梦中，让我陶醉，让我痴迷。

旅游固然让你熟悉一处风貌，但在这由此及彼的路途里，我不只感受到一村一镇的风土人情。“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壮美也孤独。一头瘦驴围着磨盘转着生命的弧度，还有半山腰的窑洞外晾着的花布衣服。高楼大厦，水泥丛林，遮天蔽日。树影婆娑，鸟鸣爽朗，人间可爱。

斑斓的色彩涂抹出了山河的颜色，而那悲壮苍凉秀气儒雅的土地精魄却溪水一样流淌过我贫瘠的心房。

我枕着山河入梦，烦恼忧愁一件件抛之脑后。我清楚来处与去处，车不曾靠站，我也去那“片叶不沾身”的侠客，未曾参与过中间过程。

人的一生均是“自洽”。白马入芦花，芦花非白色，何以看不见？马自甘“芦花”色彩，以为己傲，殊不知自己本来颜色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同样的我，乘着火车去了未知的城市丛林，也不知我这一生土气毛病待归来时，又能剩下几分几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