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两个木偶(二)
这世间,总有一种情意,
像山一样坚定,像水一样温柔,
我们为之生,为之死,无怨无悔。
历尽千帆,最爱还在心头。
人生苦短,不过三万个日夜,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最深的情,就是经的起
平淡的流年,不负相许。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春华秋实,寒暑往来,时光不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怎忘得那位大人物书中描写:
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
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倜傥潇洒的少年……
但李文秀很固执: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白马带着她一步步地回到中原。
白马已经老了,
只能慢慢地走,
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
只愿有个苏普在等她……
小匪王小拴的到来,似乎又给进行中的事态添了把柴,刁老四似乎已经知道会出什么事,死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他似乎更关心的是,二当家的刘可会说什么。他一点点地挤牙膏,让王小拴一个字不落地讲,尤其是最后相劝于大伙的那几句:
“倒还不如大家聚在一起,抱成团,我还就不信了,他可以轻松地杀死周小兵和小四眼,我们几十个人,几百个人聚在一起,他也能把我们一下子杀死?恐怕也得掂量掂量吧!’”王小拴的话把刁老四讲乐了:
“哈哈哈,我以为老二能有多大的本事,他也不过是把大家聚一起,管鬼用啊,吃喝能在一起,拉撒也聚一起?可能吗?该死不还是得死?”刁老四说完对王小拴摆摆手说:
“行了,我知道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和张先生再说会话。”王小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看看刁老四一副不耐烦的脸色,把话咽了下去,没再说什么,扭头出去了。刁老四斜眼看了一下张司令,见他正端着茶碗若有所思地对着后窗喝茶。他不说话,刁老四不能不说话:
“先生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需要说点什么吗?”
“我觉得我在你面前快透明了,你知道所有事。”
“哈哈哈,承蒙大当家的抬爱,你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就比如说那字条的内容吧,我就不知道多少。”
“你不知道多少?那就是知道一些啰?说说看。”
“哦,是话出有误,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没亲眼见过那张字条。”
“先生不是那种吐噜话的人,话既已出,绝不可能是偶然,我看您还是说说看吧。”
“我要是不愿意说呢?”
“您看您可还在我的地盘上……”刁老四的“威逼利诱”都已经是用商量的语气了,惹得张司令哈哈大笑:
“哈哈哈,我就喜欢大当家的真小人作派。”
“喜欢就说呗。”
“嗯,我猜猜啊,那张字条应该是放木偶的人写的,他们肯定是以谢朓家的后又去当了庐山神的妃子的那两个木偶的口气说的话,他们希望你给他们涂上新的颜料,如果你不给涂的话,他们就会让那乐氏――就是那天神派给谢朓的新夫人,一个一个地把你们的手下吸干了……”张司令无非是从刁老四听故事时的某几个“你确定书上是这么写的”来分析,写字条人是采用了故事中的哪些桥段,他也只能赌一把,不想他刚说出了这几句话,刁老四扑通就跪下了: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呀,是观音菩萨派先生来的呀,求先生救我一干人等的性命。”张司令故意站着没动,只是嘴上说:
“大当家的这是干什么,千万别这样,我张某人可是担当不起,你这不是折煞我吗?快起来,快起来。”
“先生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刁老四跪在那,扎着头看地,一副九条牛也拉不回的样子。张司令这才慢腾腾地走过来,上前去拉刁老四,那刁老四硬是不起,张司令觉得先给他“戴个高帽子”为好,于是他说:
“难得大当家的义字当头,大难来时,不是自己先逃走,而是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一心念着众弟兄的安危。能有你这样的领头人,是大家不幸中的万幸了。我若能帮上你们,自然也是义不容辞。只是老话说的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所知道的字条内容全凭我个人的推测,终归会与真相有很大出入。大当家如果不能如实告知字条内容,恐我……”张司令的话让刁老四立刻警醒。他麻溜地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张字条,义无反顾地递给张司令,并谦意地笑着说:
“您看看,我都急糊涂了,早该给您看,您说我揣着它有啥用,怎么也是看不懂。”张司令接过纸条,边展开边说,
“这样性命攸关的东西,大当家的自然是不能随便是个人就给他看,在这山上敌友混淆,万一给错了人,不禁于事无补,恐怕会死更多无辜的人。”刁老四听得连连点头:
“先生说的是,可不就是敌友混淆,谁跟我走的近与不近,并不能是分清敌友的标准。”正准备看字条内容的张司令抬眼深意地和刁四对视了一下,两人相视而笑,第一次有了默契的意味。
字是写在一张有些年头的老宣纸上的,那纸质发黄,有很明显的撕痕,看来写字人有意故弄玄虚,特意从一张什么老字画的装裱纸上撕下来一条纸来写,内容是用一只小号的毛笔写出来的,字迹竟也甚是清丽,优雅,足见写字之人定也是胸中不少文墨的,且说那内容确也是很有趣的,如果不涉及人命的话:
蒙你不弃,主人诗作在你这里保存完整也已十年有余了。只是旧物终究要归原主,想必阁下也无言可多吧。历越千年,这两个俗物跟随我们倒也毫无怨言,只想寻一有缘之人,重新为她们涂艳新妆,眼下也只有劳请阁下您代为努力了,只是务必注意,过俗或过艳她们都不会喜欢的。乐夫人近来也是脾气越来越不好了,总是饥渴难耐,唯愿阁下成全。
张司令手拿字条,没有看刁老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如此险竣的形势,刁老四都不愿意把字条给他看,原来这里面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丢失的字画并不是如刁老四所说,是他家祖传的,至于怎么来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路子。但既然他不直说,张司令也暂不点破,只是嘴里嘟囔了几个字:
“嗯,是羊毫小楷。”刁老四的心中一直敲着小鼓,深怕张司令问他字画来历,不想人家只是嘟囔了句别的,他赶紧喜滋滋地接上:
“先生的意思是?”
“哦,我是说这字条是用羊毫毛笔写的。”
“嗨,管他羊毫,狼毫,这有关系嘛!”
“当然有,这里面包含着不少的讯息呢。比如说,这羊毫毛笔,坚中带柔,濡墨饱满后书写自能变化多端。东汉蔡邕是位大书法家兼书法理论家,他自写的熹平石经八分,是将秦汉流行的各体篆、隶、草隶、八分,加以整理,成为东汉流行的正体八分。他对毛笔的体会是“惟笔软,则奇怪生焉”。一般写招牌或匾额联幅都是采用羊毫笔为宜,羊毫能够随心所欲写出各种书体。用羊毫习练久了,便在书写行草时其字画线条中,自然挟带碑意,今人很多有造诣的大家都用其书写行草书法。至于能否达到这境界,就要看各人习练的程度而定了。”不想刁老四对于习练书法之事听得津津有味,张司令说完,他仍意犹未尽,真是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喜欢书画史学的土匪头子。
“那么狼毫是什么情况?”张司令也乐得给他讲一讲:
“所谓的狼毫就比较坚挺,写出来的字,笔画劲遒流丽是其优点,晋代的行草、小楷,皆以飘逸为主,力求简洁遒丽。传说王羲之写“兰亭序”,就是用坚挺的鸡狼毫笔。严格地说写好晋代二王书体,就得使用狼毫,习练之人若求行楷草法工整流丽,应还用狼毫为上。不过要从经济角度来说的话,正宗的狼毫笔很贵,而普通的羊毫笔却是很便宜的。狼毫笔因为笔毫硬,容易磨损,使用时间不长。就因为这羊毫笔软且经久耐用,人们大多是用羊毫笔习练。”
“那先生的意思是,这里面包含的讯息就是,写字条的这个人不会很有钱,但他应该熟读诗书,书法功底不错。”
“哦,儒子可教也。”
“呵呵,谢先生夸赞,我想应该还有一个重要的讯息。”
“哦?那我更得高看一眼大当家的啦,说说看。”
“这个写字条之人应该是从事替人撰写招牌或匾额联幅的生意的人。先生刚才说,羊毫是最适合写招牌或匾额联幅的,那么此人的案头放的最多,或者只放着羊毫毛笔,拿起来顺手就可以写的,‘惟笔软,则奇怪生焉。’此人因为生计长期写字,只用羊毫,就能写出很好的字,从经济实用的角度,他也只选羊毫。”听完这几句话,张司令翘起了大拇指:
“哈哈,如果不是生逢乱世,无法选择,大当家的可以以私人侦探的职业为生了。”
“先生所说的‘私人侦探’是什么?”
“就是一种专门为别人查访秘密,真相,解决难题,并以此收取佣金的职业。”
“还有这样的职业?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不欠谁的,也不抢人家的,干干净净,这样的职业我想干。”
“哈哈,我就知道大当家的有这个本事,这个职业现今在我们国家的一些大城市很普通,很多人成立私人侦探社,以自己超强的人脉,高水准的察言观色的本领,和一颗为他人排忧解难的善良,热诚的心,侦破各种神奇大案,这样的生活,别说大当家的你了,我也是跃跃欲试,随时想干啊。”张司令的这几句话很轻易地就激起了刁老四的雄心壮志,和对新生活的向往:
“先生,咱们说好了,如果上天还给我刁老四机会,让我走出这大山,我们就一起去大城市开一家私人侦探社吧,我这里有咱们足够的启动资产,再加上先生的渊博知识,咱们还不得日进斗金,赚翻了呀!”
“哈哈,值得期待。不过眼下咱们先得解决问题,走出困局啊。”
“这话本来应该我说啊。”两个人暂时陷入了沉默。
刁老四最先打破了沉默:
“先生已经知道了,我撒了个谎,这个字画不是我家祖传的。”
“嗯,这个写字条的人一定跟这个字画有关,不是字画所有者的后人就是了解字画的情况想要得到画。”
“属于前者,是字画所有者的后人。”
“你如此肯定,定是想明白缘委了。”
“也就是在刚在,还是先生您提醒了我,为了我这些兄弟们的命,我也顾不了许多了,把缘委给先生讲了吧。”张司令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望着刁老四,看着他陷入回忆,脸上分明写着满满的悔恨:
“我本来不该成为现在这个样子的,偏偏被逼上了梁山。上山后我好运连连,先是凭靠自己的狠劲和小聪明立了几个小功,向老刀把子表了忠心,后又在一次围山的战斗中,凭着自己的蛮力把腿上中了一枪的老刀把子背出了包围圈。从此我就成了山寨大当家的干儿子。也不知是老天爷故意帮我,还是老刀把子坏事做到家了,注定要断子绝孙,反正他老人家的六个女人没有给他生一个孩子,到最后他死时,我鬼使神差地成为山寨的新一任大当家的。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带着全山弟兄第一次下山,是个夜晚,要去的那个村子里的乡绅正娶第五房姨太太,眼线带回来的话是,这个老乡绅不是普通人,他的祖辈早年是朝廷里的红人,家里有许多传下来的宝贝。
我们冲进那个灯火辉煌的大院时,娶亲仪式早以结束,新人回去新房休息,村里人都喝得渐入佳境,看到我们一大帮人荷枪实弹地进入,便玩命做鸟兽散。事前我下了命令,只抢东西,不可伤人命。所以任由村民散去后,这家人都跪在端坐在残羹冷炙间的我的面前,我说:
‘我既然来了,就注定了咱们的缘份,费话少说,把你们家压箱子底儿的东西拿来,我们不伤人,只是分点吃饭的家伙式回去,沾点你们家的喜气儿。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拿不到我们稀罕的玩意儿,我们轻易不会走,也别怪我的兄弟们不讲情面。’老乡绅哆哆嗦嗦地从腰上摘下钥匙,让大夫人去内室取来几个箱子,在灯光下打开时,那些珠宝玉石焕发出耀眼的光芒。我的这帮兄弟还真是没看到过这么多珠宝首饰,都挤过来看。我立起身,说:
‘难得老先生这么大方,一下子给了我们这么多,我也不是贪心之人,既然大家都是痛快人,那就谢了,兄弟们,抬上东西我们走。’本来这次下山收获颇丰,我们就这么回去了,将是很圆满的一次‘劫胡’,可偏偏做着伴去‘方便’的周小兵和小四眼却拿着一个古朴的长型盒子回来了,那时他俩也就十五,六岁吧,不知深浅,只想着在我面前表功。周小兵抢着将盒子举到我面前说:
‘老大,我看他们将这个盒子藏在坑洞里,想来一定很值钱吧,他们不让我拿,我还是硬抢过来的呢。老大,我们可是给你拿的呀。’他的话音刚落,老乡绅就晃晃悠悠的冲过来抢那只盒子,周小兵往后一缩身子躲了过去,老乡绅差一点坐到地上,还是我出手扶了一把,老乡绅立刻给我跪了下来,哭着说:
‘您大仁大量,就把这副字画给我留下来吧,也不是特别值钱的物件,只是因为这东西是我祖辈留下来的,我人还没死,却把祖上的东西弄丢了,等到了地下,可怎么跟列祖列宗交待啊,这东西对于您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您就给我留下吧,下辈子做牛做马,我侍奉您。’要搁平常,一个老人这么求我,我也就还给他了,可谁知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没搭对,那晚上我就不愿意还给他,这辈子从小到大,我还真没有一幅属于自己的字画呢。我没有再看那个苦苦哀求的老头一眼,接过周小兵递过来的盒子,起身就走。那老头一下了扑过来抱住了我的大腿,仍是不住口地苦苦哀求。旁边的陈痦子上来就恶狠狠地拽开了他,可这老头又拼力扑了过来,陈痦子骂了句‘老实待着吧你’,一脚就踹了过去,拦胸把老头仰面踢倒,他的家人就有围过来抱住他的。我头虽然没回,却也再没听到老头的声音,只有他家女眷的一片哭喊,我想应该是老头又急又气昏过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