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精禽梦觉仍衔石(七)
只有这些飞扬的中国字
配上这些情诗
才能称得上最好的爱情
我拒绝更好更圆的月亮
拒绝未知的疯狂
拒绝声色的张扬
只等你再为我一笑
要你乘风远航
要你扬指疯狂
要你永存想象
要你快乐健康
笔下的我温和而又疏离
轻描淡写地谋面这个世界吧
不轻薄厌倦
也不深沉热爱……
被严刑逼供,而且是被自己的同志严刑逼供,何香一度几近崩溃.偏偏在触碰到那个李景文手中的铁钳时,何香再一次过起了电影,那些不久前李景文经历过的酷刑审讯历历在目,他叛变了!知道了这些并不能使何香放松多少,反而使她更为谨慎和沉默,敌友不辨,局势不明朗,不仅不能说出自己曾向上级汇报过的情报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更不能说出自己所掌握的几条联络线,哪怕手指被一次次地加紧,不得不忍受这非人的折磨。好在那位上级领导看出了端倪,跑过来质问李景文置组织的纪律于何处。气急败坏的李景文下了狠手,那一钳子下去,将何香的魂魄送去了九天之外······何香在黑夜中的民居房檐下醒来,钻心的伤口之痛也没有让她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就是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她也不能置同志们的安危于不顾,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发报机和密码本,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于是,她再一次站到了星海书店地狱景象尽显的小屋里······
这发报机和密码本也不是小东西,会放在什么地方呢?何香在微弱的油灯光晕里蹒跚着,总共不到十平米的空间,一目了然,就是该砸的都被砸完了,该扔出去的也没在里面,文叔莫非会穿墙术,出了这个空间?想到这,何香眼前一亮,墙壁,一定是镶嵌在墙壁里的某个所在!何香举着油灯顺着墙根慢慢走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她还不死心,又绕一遍。这时,一件东西在脚底下绊了她一下,差点让她摔个嘴啃泥,好在及时扶住了墙,却又碰到了大拇指的伤口,把个何香疼的龇牙咧嘴了半天,但她还是马上回头来看,发现是个精装书的木盒子,那盒子可能好长时间没有移动过了,落满了灰。何香捧起了盒子端详,却发现,只是盒子上覆盖的一张报纸摞满了灰,纸下的盒子仍是干干净净的。何香掀开了盒盖,,发现不是空的,里面竟然装着一个木楔子。何香好笑,文书干嘛将这个鞋拔子一样的东西这么珍藏?盒子还干干净净,开合处已折痕屡屡,想必是经常要打开来看的,这个木楔子对文叔来说如此重要?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她伸手取出了木楔子,攥在了手中,木楔子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把玩的光滑,上面甚至有一个木刺还刺了一下她,她刚想放下,一串影像映入眼帘:墙壁,靠近拐角,地面,有一个缺口,不仔细看,会以为是这坑坑洼洼,年久失修的屋子墙壁上被踢出来的一个坑儿,再仔细看,那个坑儿虽说无规则,却很深,坑口形状很熟悉的样子。
何香突然有所悟,举着木楔子再次绕着墙壁走一遭,很容易就看到了在那个靠近窗子和地面的拐角处的那个坑儿,她蹲下身把木楔子插进去,真的是正好吻合,她晃动了一下,竟还是有空隙的,她来回扭动,向左,向右,向上,向下,就在这胡乱地晃动片刻后,突然,一声清脆的“咔啪”之后,似乎什么地方开了个口子,何香伸着脖子满墙壁地踅摸,没有看到什么口子,但她还是很快看到了那个口子,就在她身后的地上。何香举着油灯蹭过来,惊喜的发现,地面的这个方正的坑里嵌着一个方正的保险柜,密码旋转钮正冲着自己,只是,密码是什么呢?何香伸着受伤的手触摸房间里的每件东西,因为只有这只手的触摸才能看到那些残余的影像。本来只要轻轻地触碰就可以得到影像,所以伤口也不会痛,现在频繁地触碰,疼痛也越来越强烈了。但是必须加快速度了,天就要亮了,天亮以后,恐怕就是找到东西也无法带出去了。何香也顾不上这钝钝的撕心裂肺,她尽可能触摸眼前看到的所有物体,脚下也在快速地移动着,几次又差点被凌乱的碎片绊倒,许是心也乱了的缘故吧,越是着急,影像也越来越乱,根本没有所需要的。
旁边房子里已经传来嘘嘘索索的动静,时而夹杂着细碎的人声,早起的人们已经开始忙活了。怎么办?心急如焚的何香只能跑到保险柜前蹲下,胡乱的一阵拧动,似乎这样就能拧开这铁皮柜子似得。可是,柜子虽然没有拧开,眼前出现了一串清晰地影像:文叔轻松地拧开了保险柜,取出了里面的——发报机。啊,怎么就忘了,只要触碰这密码旋转钮就能得到想要的影像了啊,真是得来从不费功夫啊,一阵欣喜的何香把双手并拢举到眼前求告上天,为了我奋战在前线的勇士们,请一定让我看到密码啊!虔诚地在嘴边哈了口气,何香将那只受伤的手覆在旋转钮上,闭上了双眼······文叔不着急不着慌地拧动着密码钮,“咔哒”一声响过之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样地自言自语地起身,“真的是老了呢,这记性,真的是没救了。”他去书柜的顶上拿下那个精装书的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掀掉落满灰尘的报纸,掀开木盒子,扣起其内部褶皱——何香之前好奇盒内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死折的地方,从里面拽出一把钥匙······天呐,文叔真的是心思缜密,如果不是自己有这一项本事,就是想破头也不可能找到这把隐藏的这么好的钥匙吧。就在何香想撤手去取钥匙的时候,突然,何香发现,文叔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那双噙满温暖微笑的眼睛,绝对是望着自己的,因为文叔说:
“等你看到这一刻时,我一定是出事了,相信聪明机灵的你一定会摸索到现在,成功地开启保险柜,拿走发报机和密码本的。记住,把它们交给根叔。”何香疯狂了!文叔知道自己有这个本事的,他一直都知道!他甚至可以未卜先知,也就是说,他甚至是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出事的!可他一直都是那么安详,微笑着,一个能知道自己不久就将离开人世的人,竟然还能笑得那么安详,灿烂!容不得何香想太多,停顿了几秒钟的文叔接着说:
“还记得前两天我让你去城东买发糕的地方吗?你老问我,干嘛兴师动众地非要跑那么远买块发糕,也没觉得那家的发糕好吃啊,现在我就告诉你,糕点店的老板就是根叔。你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赶过去,跟店前的小伙计说,你母亲最喜欢吃这家的发糕,请他从后厨专门给你拿块新出锅的,价钱好商量。他会说,有的是,你跟我来吧。如果他说今天没有了,你就改天再去。一定要记住,根叔的脸,方方正正,脸盘子很大,眉角与众不同地上扬。以后有什么事你就跟他联系吧,他知道你。
还有一件事,你记得就好。”在何香还未回过神来时,文叔说:
“这件事,不在眼末前,但也不远,我看不清她,你肚子里的孩子,”何香猛一惊,文叔却说:
“这个孩子不会陪你多久,但他会具有跟你一样的超常能力,还有他的孩子,这件事本来就是这样,你也不必过多忧虑,随遇而安就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何香张了张嘴,她意识到,自己就是说,文叔也是听不见的。接着,文叔说:
“再见了,何香。”本来还有些犹疑,文叔这话是不是说给别人的,但最后的这一句“再见了,何香”让她泪如雨下。孩子?何香是不敢想的,文叔说的是以后吧,以后,她总会有孩子,她和杨雨浓的孩子,眼下,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泪眼迷蒙的她也不敢怠慢,迅速地去捡那只木盒子,真的是幸运,搜捕队员们疯狂打砸,推倒砸烂书柜时,那只盒子定是平飞了出去,掉在了碎木片的缝隙间,自己围着墙踢来踢去地走,竟然踢出了木盒,莫非,这也在文叔的精心安排之下?取了钥匙来,依据记住的密码,何香轻松地打开保险柜,发报机和密码本就在里面。在发报机的下面还压着一个信封,上面规规整整地写着“党费”两个字。何香打开看,发现里面装着一塌子大钞和一些毛票,想必,这是文叔出事前没有来得及交转出去的售书款,也是文叔的最后一笔党费吧!
从已碎成数块木块的书柜里淘换出一块大红布,何香忍着痛,不尽熟练地将发报机和密码本紧紧地打进包袱里。已容不下再长时间的停留,拎起沉沉的包袱背在背上,何香最后一眼悲哀地环顾了一圈小屋,低低地,她说了一句:
“再见了,文叔。”扭身径直出去。东方已经麻麻亮,街上已偶有人影闪现,何香知道,这些人,都是与世无争的小城住户,他们是最安全的,为了能平平凡凡的活下来,他们不会想着去伤害别人,只要家里人能安安全全地活下去就好。迎着第一抹朝霞,何香快速地向家里走去,她得在杨雨浓醒来之前进家,藏好发报机,然后静待黄昏······
当晚霞满天时,何香走出家门,去了街上不远的一所破旧的房子,刚在破旧的恨不得拿去劈劈柴的木门上敲了两下,那门就吱扭一声开了,吓了何香一跳,她快活地说:
“呀,我以为你还没有回来。”出来的这个如半截子塔的壮实年轻人瓮声瓮气地回答:
“也巧,就今天没活,早回来一会,刚进家。”
“你那个箩筐在吗?背上,跟我出去一趟。”
“哦,我去取。”晚风吹的很轻柔,如果细细地嗅的话,风中已经能闻到饭菜的味道了,吃饭早的人家想必已经性急地端碗上桌了吧。何香定定地望着远天的那块火烧云,大脑一片混乱。经历了深夜的那一出,还有大拇指上并无停歇反而加剧的痛楚,何香的心情一直处在焦虑之中。那个叛徒李景文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埋在根叔的身边,那个方方正正的大脸盘的人就是根叔了吧,他终归是蒙在鼓里的,旁边的那几个人,又有几个是自己人?会不会也有叛徒?昨晚的那个情形,何香只来得及用话点了他一下,他又能明白多少呢?在狼窝里潜伏的人,我们的胜算真的是微乎其微啊。必须尽快的见到他,何香觉得自己的话都在嘴边无法咽下去了。那个半截塔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说了一句,
“走吧。”何香在前面走,阿牛在后面跟着。何香觉得,她和杨雨浓结婚,最大的收获是,遇到阿牛这样的好兄弟。要说起来,阿牛跟自己渊源还不浅,他们很小的时候曾经做过邻居,何香对阿牛没有什么印象,但何香一直是阿牛的女神。何香嫁给了杨雨浓,阿牛不放心,就在何香家旁边找了一处破的不能再破的院子住下,并在合适的时间上门告诉何香,他这个“青梅竹马”会护她周全。以后的日子真的是这样,就像今天这个黄昏,只要是何香来找,阿牛不会多问一个字,就是让他赴汤蹈火,上天为何香去摘一颗星星,他都会立刻前往。阿牛于何香是安全的所在,一个比杨雨浓还要安全的所在,但是她不用言谢,也无法说出······
阿牛看见发报机,眼都没眨一下,在何香的要求下,将发报机放在箩筐的最底层,然后罩上红布,在上面放满了水果,做出一副要回娘家的样子,虽然他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陪她回娘家。然后他们就出发了,在太阳似落非落之时赶到了城东的那家糕点店。却没有伙计站在柜台旁,何香隐隐感到了不安,但她没有表现出来,站在柜台前向店后面喊,她想看到那张熟悉的方方整整的脸:
“老板,老板,有人吗?”有人掀帘子出来,不是根叔,是一个脸上布满了雀斑和黑点的瘦高中年人,那人满脸堆笑地迎上来问:
“哦,是夫人啊,您想要点什么呀,我们这的货色可全。”何香有些不舒服,她确定这个人不认识,上一次来买发糕接待她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计,可是这人一副自来熟的口气,还是让她很失望。但是她怎能表现出来?于是高高兴兴地回答:
“啊,我的母亲最喜欢吃你们家的发糕了,麻烦你从后厨专门拿块新出锅的给我吧,价钱好商量。”那个人仍满脸堆笑地回答:
“夫人啊,糕点都是早上做出来的,绝对新鲜,只是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哪还有刚出锅的呀,我去给您拿两块,您拿回去热一热,不也是很好嘛。”何香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没有说“有的是,你跟我来吧”,也没有说“今天没有了,改天再来”,暗号不对!根叔也出事了!何香故意把突至的恐惧之情伪装成过度的失望,她皱着眉头说:
“我母亲您不知道,实在是一个很挑剔的人,没有新出炉的,她宁可不吃,唉,太遗憾了,我这次回家就带不回去了,改天吧,改天你让你们的伙计多活点面出来,总会有一些老人喜欢刚出炉的发糕呢。”说着,扭头就向外走。不想那个人一下子就掀开柜台上的搭板迈了出来,拦在何香的面前说:
“啊,夫人呀,我想我的伙计肯定有多活出来的面,您别着急走啊,跟我到后厨去吧,我让他给您现蒸一锅,那您拿回家孝敬她老人家多有面子啊。”何香心里说,不好,这个人是不想让我走了,怎么办,怎么通知阿牛,让他背着箩筐赶紧走,千万别被一起扣住咯。还没有想起如何嘱咐阿牛,偏偏一直站在店外的阿牛这时几步就迈进了店,跨起了何香的胳膊说:
“现等哪来得及啊,姐姐,咱们还是趁天没黑早点赶回家去吧,一个发糕早吃一天晚吃一天有什么关系,老太太那里我解释,回头我专门买了给她老人家送去。今天咱就早点赶回去吧,老太太肯定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咱进门呢,再晚点都赶不上一起吃晚饭了,咱快点走吧。”说着这些话,阿牛在挽着何香的手上加了把劲,几乎有点架上她走了。那个瘦高的麻脸岂肯罢休,又拦上来说:
“用不了多久,我看你们还是等一下吧。”谁知阿牛暴怒:
“起开,耽误了老子回娘家,你们恐怕担不起。”说着愣是拎着何香撞向了那麻脸,那麻脸下意识地后躲了一下,还是没有完全躲过,阿牛推着何香的身体硬是撞开了那麻脸,出了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