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精禽梦觉仍衔石(八)
触摸一缕清晨的暖阳,
看霜花泛着淡淡的光洒去枯塘,
落叶铺满的秋水寒天,
也曾在昨夜就着白月光下酒。
又是一年的霜重,
在落花飞红里婉转成景。
那些可以预知的欢喜和温暖,
无非隔了一个冬天的峰回路转,
天的蓝,树的黄,水的碧,花的紫,
是我今晨留作的冬的底色。
行在这纷繁世间,此刻灿烂,
选择的路都是甘心情愿,
说出的话都是由衷之言,
这世界的每一朵花,每一株草,
都会镶嵌上时光印记的青苔,
没有一条河愿意抵达荒野,
它一旦去了,就是真的想去了。
走过沧桑,仍一路向暖,
心若相惜,此生怎会失散。
只愿达达马蹄声中来时,
不再是过客,只是归人……
何香毕竟是何香,终于还是找到了发报机和密码本。惊就是惊在了文叔竟然是早就知道何香的这个特异能力的,他甚至知道自己的死期,知道何香会来寻找发报机,会找到,会送去给根叔······奇的是,文叔提到了何香的孩子,他说,他看不清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子,也拥有和母亲一样的特异能力,还有他的孩子,也会拥有能力,只是他陪不了何香多久······何香按照文叔的嘱咐,去找了根叔,却发现已经来晚了,根叔出事了,如果不是明智的何香在前来之前,邀上了自己的“青梅竹马”阿牛做保镖,又得益于阿牛的当机立断,从伪装成糕点伙计的特务面前半拎半推地把她弄出了糕点店的话,何香,可能就交代在这糕点店里了······
何香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脚都离地了,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像一个小木偶一样轻巧,也第一次如此有力量,可以把旁边人撞开,“杀”出一条路。等到站稳在店门口的地上,从阿牛松了的手臂下回过头去,何香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下巴还没有归位的“伙计”身后的门帘子一度被拉开,又被拉上,有人影闪过,却没有人出来。何香想,安全了,不会有人追出来了。
果然,两个人走出了半条街,也没有人追上来。阿牛频繁地回头看,何香拍拍他说:
“别老回头看。”阿牛说:
“我看他个孙子,看他谁敢追过来。”
“他要追过来,也不会让你看出来的,而且,他们肯定已经跟过来了,不用看,往前走。”
“也是哈!”阿牛摸着头憨笑的样子逗笑了何香,两个人信步走在落日余晖映红的石板路上。何香问:
“阿牛,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上去救我?”
“因为他不想让你离开了呀。”
“可是他嘴里不是说了吗,让我到后面去等着新活面蒸发糕啊。”
“骗鬼啊,再说了,您也不是真的要买发糕给你妈呀。”
“我不买发糕来干嘛?”
“送它回家啊。”阿牛脑袋向后甩了一下,示意筐中的东西。何香感觉眼眶有眼泪要涌出的冲动,是啊,回家,不仅它们要回家,她何香也要回家啊。眼前这个兄弟真的不是表面这样壮而无脑,她之前真是太不了解他了。何香向阿牛甜甜地一笑,阿牛会意地回之一笑。何香说:
“现在我们要真的回家了。”
“回家,那怎么行!后面的尾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甩掉吧。”
“所以,我们只能按原计划回家啊,回我娘家啊。他们应该很快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杨雨浓的妻子了,咱们刚才演了一出回娘家买礼物的戏,礼物虽然没买上,咱们也要把戏演完,回娘家一次,不然就真的会被他们怀疑了。”阿牛听了何香的话,第一次没有说“好吧,马上”,而是反驳道:
“咱们这样大摇大摆地回老太太那,那跟踪的尾巴马上也就会跟上来,发现老太太的住处了呀,这不就麻烦了吗?他们三天两头地监控老人家,虽然说不见得会有危险,可是得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多大的不变啊!”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他们会很快,很容易地查到杨雨浓,杨雨浓父母家,当然还有我父母的家。”
“那不一样,他们是可以很快查到你们这个关系,但他们不见得会去监控,蹲守,可要是他们直接跟过去,今晚就会上了‘蹲哨’,以后老人家的麻烦可就不断了。”听了阿牛的话,何香抬眼盯着他看,阿牛一脸的坚定,似乎说,这回就不要听你的了吧,我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满心感激的何香还是说:
“话是这么说,可是如果咱们不回去,恐怕立刻会引起怀疑,没准会把咱俩当做嫌疑人去过堂呢,我因为这层关系也许不会有太大麻烦,你就不一样了,这群禽兽可不管这么多,他们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先剥你一层皮下来再说。”
“我不怕,只要你没事就行。”
“不能这么做。”何香的口气斩钉截铁,不容一点回旋余地。阿牛也沉默了,两个人就这么沿着石板路,在渐渐降临的夜幕中越来越靠近何香父母的家,还有阿牛曾经的住处,那里已经没有亲人居住了,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一直有一个人影不远不近地跟着。猛然,阿牛住了脚大声说:
“呀,姐,忘了告诉你,今天姐夫会早早回家吃饭,他晚上不是还有事吗,咱们出来的急,你也没给他留个口信。”何香看着阿牛,一时没有全明白他的意思,就见他接着讲:
“这样吧,姐,你先回家给姐夫做饭,我去把这些水果给老太太送过去就是了。”何香真的很佩服阿牛的机智和勇气,但在不知道阿牛如何脱身的情况下她还是很担心的:
“啊,那我是应该回去给雨农把晚饭做好了,就他那小性子,要是没有按时吃了饭,还不得一个月不跟我说话,咱们也是,咋就忘了给他留个字条再出来呢?真是,真是。可,你一个人回去,我娘她会不会怪我呀。”阿牛又大声说:
“姐您真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话还带不好?您前两天不是刚回去过嘛,她老人家还不至于那么想你吧,呵呵。”何香还想说什么,阿牛已经在催促:
“姐,你还磨叽啥呀,天马上就黑了,你还不赶紧回去做饭。”何香终于下定了决心说: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阿牛笑:
“姐你越发地说得不着边了,我这样一个人,只有别人怕我的份,还有人敢惹我不成?”他故意把那个“怕”字说的很大声,何香会意地笑了一下,决然拐向旁边的一条岔道,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阿牛看着何香的身影走远,才拔腿接着向前走去。不一会儿,那个人影来到了近前,他犹豫了一下,该往哪边走,跟着谁,最后他拐上岔道,向着何香离开的方向小跑着追过去······
眼说着薄暮已经降临,借着最后一点天光,阿牛装作系鞋带,斜着蹲下身,似无意的回了下头,正看见那人影向着何香追了过去,要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他现在可是背着一个炸弹样的东西,如果再背回去,就是他杨雨浓发现不了,敌人随时可能展开的搜捕都不一定夺得过去。不能背回去,又不能随便放到什么地方,这可怎么办?虽然何香是一个人回返,什么危险的情况都可能遇到,但在没有发现发报机的情况下,她还是安全的。所以说,先尽快离开这里总还是好的,边走边想办法吧。想到这,阿牛立起身,接着向前走,这回他走的很慢,自己的思路得先跟上脚步······
突然,在一个小十字路口,一只手忽然从左边的黑暗中伸出来,一把就把他拽到了屋檐下的黑暗中,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惊问一声,那只手就捂上了他的嘴,一个男声低低地说道:
“别说话,我们是接它回家的。”阿牛心头一热,不光有敌人尾随他们,自己人也在身边。他跟着来人迅速而又轻巧地走入一个木门,那人立刻又掩上门,那门竟是一点声息都没有。来人立刻侧趴到一处光亮处,那是一扇开向街道的木窗,阿牛也赶紧凑了过去,侧躲着身子向外观望着。就见说时迟,那时快,两个身影敏捷地窜了过来,已经毫不留情地落下的夜幕模糊了两个人的侧脸,但是两人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一直紧跟着,怎么到这就消失了?难道让他逃了?”
“哼,就那个傻大个,他会逃?知道个屁啊,这不是个十字路口吗?快看看他走到哪个方向上去了?”
“这黑了吧唧的,怎么看啊?”
“你确定他那个箩筐里有咱们要找的东西?”
“哼,我刚才之所以没有露面,就怕吓着她!”
“她是谁?你们的人?”
“哼哼,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能放我们两口子去了安全的地方,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你放心,我既然说了就能做到。”
“哼哼,我谁也不会信的,看到船票的那一刻再说吧。”
“那你什么也不说,我们现在又没有逮着人,东西也没有得到,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给你邀功请赏,买船票吧?”
“哈哈。露出老鼠尾巴了吧,你们不是说,只要我帮你们抓住那个姓文的上级――根叔,就放我们走吗?真是豺狼心性,狐狸品趣,你让我怎么信任你们?”
“那先不说这些,我们还没工夫在这磨洋工,这样吧,今晚先找到这个背筐的傻大个再说吧!”
“哼,他这么大一个活人,能跑到哪里去,我就不信他还能变成鸟飞了不成?你往左边,我往右边咱们追出几里试试,他并不住在这边,对这一片并不熟。”
“哦,既然你这么了解他,和那个女人,咱们去他们家把他们抓起来搜家不就得了?”
“哼哼,你还真是猪脑壳,就他箩筐里的东西还值点钱,那东西可以让你们给我请赏,哦,他把东XZ起来,你就是把他那个傻人抓起来有个鬼用!”
“好吧,就依你,我们两个人分头追吧。”说着两个人就分成左右两个方向而去……
这些话阿牛听在心里那叫一个着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事情比他和何香想象到的还复杂,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叛徒,他已经掌握了何香和自己的住址,甚至猜到何香拿到了发报机,就装在自己背的这个箩筐里,所以他们紧追不舍,幸运的是刚才他坚持让何香先行离开了,而这个叛徒因为还没有得到自己开出的条件,并没有将何香的身份招出。可怕的是,这只是早晚的事,如果不能尽快除掉这个叛徒,他们今晚追不上自己,肯定会再次逼供这个叛徒,将何香招出!想到这,他首先开口,向眼前这个救了他,目前只是一言不发地观察他的人说:
“你既然救我,就是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们,并且知道我们是谁吧。”黑暗中并不能看清这个人的脸,只是从声音判断,他的年龄并不大,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
“我见过和你同行的那个女人,她去我们那买过发糕。”
“啊,”阿牛叫道:
“你是糕点店的伙计。”
“对,店里出事后,根叔被抓走了,我因为正好出去买东西逃过了此劫。根叔被他们架着离开时看到了人群中的我,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不要离开,等着,我们的同志会来。所以我一直就待在附近,直等到太阳就要落山,这时一般是我们接头的时间段。我等到了你们,真没有想到你们还可以顺利地出来,今天进去的人都是被架到车上去的。我悄悄地走在你们前面,果然,你们一直在注意身后,对于一直走在你们前面的我竟然没有发觉,呵呵。”
“你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所有的?”
“对,呵呵,这得感谢我的敏锐的耳朵,我都听到了,不得不佩服你机智的决定,分开走,引开了第一个人。”
“好吧,那么你也知道我这箩筐里装的‘它’是什么吧?”阿牛从那个人的声音里听出了快乐和惊奇:
“呵呵,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你箩筐里装的是什么,我只是听你说到了‘它们’,而‘它们’既然是送到店里的,自然是我们的东西,我知道的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你知道怎么把‘它们’送回家?”
“我知道,我在这里等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那好,我告诉你,我这筐里装的是发报机和密码本。”
“啊!”阿牛听出了此人的惊讶,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当断则断,他必须相信眼前人,把东西交给他,然后离开去找那个叛徒!于是他说:
“你刚才也许在听我们说话时也听出来了,我确实比你知道的多点也有限,但我能猜出一些,从刚才那俩人的对话里,还有我对――我们老大的了解,哦,我们老大,就是你见过的,刚才和我在一起的女人,我也知之甚少,但绝对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怕我有危险才不跟我说太多的。长话短说,这个发报机,还有旁边的别的两样东西,都应该是属于那个星海书店的老板,对,昨天你们牺牲的那位同志――文叔的,我们老大冒着生命危险拿到了这些东西,又冒着生命危险送到了这里……”阿牛想起何香手上那他一直装作看不见的捆扎着半根筷子的伤口,喉咙里哽咽了一下,但已容不得他浪费一点时间了,他接着说:
“你一定也听出来了,我不能再等,也等不起了,我必须赶紧出去找那个叛徒,他已经掌握了我们老大的情况,这关系到她的生死,如果今晚找不到这个叛徒,明天完全可能在严刑拷打下,这个败类会招出她来……”那人打断他的话说:
“也许你多虑了,他也许啥也不知道,故意说那么多,想把赏金拿的多些,让那些混蛋们保他一条命,叛徒,叛徒的话有什么可信的?”
“我信。”阿牛肯定的说,他看了一眼不信任自己的那个人,坚决地说: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老大已经被他们用了酷刑了,那伤口,那伤口可是真的……”那人还是有些不信任,阿牛也能理解,这么多的巧合,这么多的突变,死了文叔,根叔又被抓,只见过一次的女人,还有自己这个背着箩筐满世界跑的壮汉,信谁?不信谁?也不容这个年轻人有太多的犹疑和判断,所以,他也不想说太多了,把一直还背在背上的箩筐放下来,推到那个人的面前说:
“给你,把‘它们’送回家吧,我虽然不是你们的人,不懂你们的事,但我知道,只要让‘它们’回家,就会救到很多人。”说着起身就要往外面走,那个人不得不追了一句,
“如果家里人问起来,我应该怎么回答,是谁送‘它们回来的’呢?”